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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云:「行也布袋,坐也布袋。放下布袋,何等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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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雲/養雞場一角/1975年

每每見到唐雲先生,便會聯想到梁楷筆下的「布袋和尚」,酣態可掬,詼諧滑稽,令人發笑。

唐雲先生也畫「布袋和尚」,所不同的是他畫的是一個瘦癟的老僧,背上的布袋顯得很沉重。

唐先生還在畫上寫有一偈:「行也布袋,坐也布袋。放下布袋,何等自在。」這完全是唐先生自身的寫照。

梁楷《布袋和尚》南宋

唐雲的《布袋和尚》

唐雲先生有名士派風度,飄逸曠達,渾厚熱情,坦誠率真,說話從不拐彎抹角。

他曾經對一位笑星說:「儂的節目蠻好看的。」得到大畫家的賞識,笑星自然受寵若驚,便謙虛地答道:「哪裡,哪裡,唐先生講的好,我是混混日子的。」不料,唐先生把臉一沉:「搞藝術怎麼可以混日子呢?簡直是瞎三話四。」說罷,扭頭便走。

一向伶牙俐齒的笑星也窘得無言以對。

還有位京劇名伶Y君曾得到過唐先生一幀墨寶,幾年後率團來滬演出,又再度登門拜訪。

唐先生一見她,便脫口而出:「畫不是已經給你了嗎?怎麼又來了呢?」陪同者連忙打圓場,「Y老師現正在學畫牡丹,想請唐先生指點。」唐先生斜睨了一下Y君,問:「學了多久?」「大約半年左右」,Y君怯生生地回復。只見唐先生一擺手:「不要拿出來看了,肯定畫不好的。」弄得畫室里的空氣異常緊張。

上世紀80年代,飄逸曠達的唐雲在家中作畫

唐雲先生的善飲是出了名的。

不能喝酒,又如何能成為風流名士呢?據說,早年間,唐雲先生與鄧散木、白蕉、唐大郎、若瓢等一幫酒仙聚會,黃酒能喝上百十來斤,而且不醉。

有一次,他去黃山遊覽,隨身背了個酒簍,裡面裝了五十斤黃酒。

快接近天都峰時,他乾脆一屁股坐在岩石上,邊觀雲海松濤,邊飲酒抽煙,直到夕陽西下,這才帶著幾分醉意,搖搖晃晃地從僅一米來寬的鯽魚背上跨了過去。

入夜,明月高懸,唐先生在朦朧中提筆作畫。

不多一會兒,一棵蒼茫古拙的松樹便躍然紙上,並且還賦詩一首:「山靈畏我黃山住,墨溉長松十萬株。只恐風雷鱗甲動,盡成龍去鬧王都。」

唐雲先生好酒,醇酩佳釀是其創作的靈感來源之一

唐先生常常稱自己為「葯翁」、「老葯」,大家都以為這與其父親開藥店有關。

不過,唐先生則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所畫的花草,有許多都是藥材,像荷花,菊花,梅花,竹子,蘆根,萬年青,石榴,枇杷等等。

我希望自己的畫如這些藥草一樣,也能給人一點療效或滋養。

身體疲乏了,看了畫就起一點振奮作用;情緒低落了,看了畫心胸就變得開朗一些;精神懈怠了,畫能給人一點調節的任用……總之,看了畫,能獲得一點益處,哪怕能讓人們的精神生活豐富一些,積極一些,也是好的。

這就是我取「老葯」、「葯翁」的寓意。有時,他也會在畫上署「大石居士」。

那是因為他推崇八大山人與石濤。

八大與石濤均為明朝宗室後裔,清兵南下後,感受到國破家亡的苦痛,隱姓埋名,遁入空門。

八大佯狂避世,杜絕交往;而石濤則浪跡天涯,客死異鄉。

八大的畫冷寂怪誕,特別是所畫魚鳥,均白眼向上,怒目相向;而石濤則相對較為沉鬱蒼茫,清靈明秀。

唐雲舊藏的石濤《春江垂釣圖》

唐雲先生曾藏有一幅石濤畫給八大的山水畫《春江垂釣圖》。

石濤在這幅中用筆簡括凝練,但生機盎然,好象有意要凸現八大的簡單畫法。

畫上還題寫豪邁超然的四句詩:「天空雲盡絕波瀾,坐穩春潮一笑看。不釣白魚釣新綠,乾坤鉤在太虛端。」由於石濤畫題八大上款的,僅此一幅。

所以,「大石居士」對這幅畫格外珍視。

從唐雲先生前期畫作中可以看出,他受石濤影響特別大。

唐雲/松鼠筍石/1958年

當然,新羅山人的活靈和意趣天成也是唐先生的至愛。

正是因為取法新羅,又兼師石濤,結合兩者的秀逸和靈動,唐先生的早年作品處處洋溢著才情,筆墨間飛揚著唐氏特有的虛靈和飄逸。

《綠天白羽圖》便是那個時期唐雲先生的典型之作。

《綠天白羽圖》畫芭蕉白鵝,畫面非常簡潔。

芭蕉以大塊墨色花青繪出,爽利而肯定,多見石濤筆致,特別是畫家水分的掌握爛熟於胸,單純的水墨間產生了豐富的濃淡枯濕變化。

畫面效果豐而糯厚,重而彌清,給人酣暢淋漓之感。

白鵝則是整幅作品的「畫眼」,用頓挫之筆畫出白鵝外形,大塊留白,略加點染,配以特別響亮的鵝紅,讓人過目難忘,清逸處超塵絕俗,充分體現了文人寫意畫的超邁格調。

唐雲/荷花/1981年

唐雲深悟佛語,處事待人,言談,畫畫,無不禪機處處。

同時,他的生命又是由茶酒澆灌而成,風流倜儻、洒脫不羈。

「是真名士自風流」,《菜根譚》里的這句話,用在唐雲先生身上再也合適不過了。

唐雲/爭食/1972年

唐雲(1910-1993),字俠塵,別號葯城、葯塵、葯翁、老葯。曾居富春大石山,因號大石、大石翁,畫室名「大石齋」、「山雷軒」。浙江杭州人。解放後歷任上海市美術家協會副秘書長、上海美專國畫系主任,上海博物館鑒定委員。1956年,參與上海中國畫院的籌備工作。他的山水從黃公望入手,後轉向沈周、石濤、石溪,尤鍾元四家,融會貫通,自創新格;其花鳥畫得力於華喦、朱耷、金農、吳昌碩、齊白石,清新俊逸,秀潤華滋。其書法筆跡瘦硬而神韻豐贍,結體清奇,意態舒閑。亦工詩文、精鑒賞,出版有《唐雲花鳥畫集》、《唐雲畫集》、《革命紀念地寫生選》等多種。曾任上海中國畫院名譽院長、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上海美術家協會副主席、中國畫研究院院務委員、上海書法家協會名譽理事、西泠印社理事、上海文物保管委員會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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