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西卡·查斯坦如何成為女性運動平權領袖？
作者：Anna Peele
譯者：Issac
校對：朱溥儀
來源：《好萊塢報道》
「對其他人做點兒什麼」，傑西卡·查斯坦說道。紐約城外的一家小鎮飯店裡，她正坐在角落的座位上發表自己的觀點，按照她的要求，這個座位像CIA拷問罪犯的地點一樣機密。
查斯坦過去沒有宗教信仰，是在拍《生命之樹》的時候，泰倫斯·馬力克讓她相信了《聖經》。「泰倫斯是一個了不起的思想家，也是一個非常虔誠的人，」查斯坦告訴我。
《生命之樹》（2011）
「而當時我扮演的角色是優雅的化身，為此，我讀了很多說教佈道的書。這是讓我最為震驚的一個角色。如果我們能做到這些，那還有什麼問題是我們解決不了的嗎？」查斯坦在向上帝祈禱。但是這位41歲的演員在自己的祈禱得不到回應之時，也會有自己的應急計劃：「不要和混蛋合作。」
《生命之樹》（2011）
哈維·韋恩斯坦是她不想合作的人之一，原因是韋恩斯坦臭名昭著，「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和韋恩斯坦公司拍過電影。」儘管韋恩斯坦在5月25日接受傳訊，他這個罪犯自鳴得意的大搖大擺，隨後便迎來一系列的強姦和性犯罪的指控，但是這並不讓查斯坦覺得有絲毫寬慰。
「他7:30被捕，10:30出來，」查斯坦說道。「為什麼有錢人完全可以不進監獄？曾經有個小孩兒被指控偷了一個雙肩包，然後他一輩子都待在監獄裡。後來等他終於被釋放了，他自殺了。」
哈維·韋恩斯坦（右）
韋恩斯坦的醜聞被曝光後，有關他的推特中，查斯坦的社會意識開始被大家所熟知，比如，去年十月，她曾給女星艾莎·阿基多發過一條推特，當時阿基多在推特上發布了一張82位聲稱「遭到#韋恩斯坦性騷擾/性侵/調戲」的女性的名單（其中包括艾莎·阿基多自己）。
查斯坦回復，「不僅僅只有這些人。她們很害怕。#我相信你。」韋恩斯坦事件愈演愈烈，查斯坦成為Time』s Up法律辯護基金會（Time"s Up Legal Defense Fund）的發言人，該基金會專為在職場遭到性騷擾、性虐待和性侵的女性提供援助。
這一組織目前已籌得善款2170萬美元，像查斯坦這樣的參與者在出席2018金球獎的時候皆身穿黑色，讓這場盛宴像是父權制的獨特葬禮一般。
傑西卡·查斯坦出席2018金球獎
這些女性主義的公共行為已經自然而然地成為查斯坦商業運作方式的延伸補充，通過這些行為，新好萊塢對她的關注遠不只是她的兩次奧斯卡提名以及獲得過10億美元票房的成績。
2016年，她成立了女性領導的Freckle Films公司，該公司吸引了大家對同薪同酬的關注——以及一系列高收益的作品，最近的一部則是國家化的間諜驚悚片《355》。
為了做好這部作品——她做了大量研究，證明女性主導的電影比男性主導的電影表現更為出色，她也察覺到女性間諜驚悚片的缺席，她還招募了導演西蒙·金伯格和編劇特蕾莎·麗貝克——查斯坦想要出演這部電影的明星得到同薪同酬的待遇，她這樣的想法打動了金伯格。
「我們獨家投資這部電影，」查斯坦說道，「五位女星——」查斯坦、瑪麗昂·歌迪亞、佩內洛普·克魯茲、范冰冰和露皮塔·尼永奧——「在這部電影中都將得到公平對待。我喜歡創作這部電影，也喜歡不僅僅把這些女人當做雇來的工人」她說，電影產業過去對待具有領導力的女性的方式激勵了自己。
「比如蘇珊·薩蘭登、傑西卡·蘭格和茜茜·斯派塞克。你會奇怪：這些出色的女演員現在去哪兒了？為什麼她們消失了那麼長時間？這是整個系統體制的問題。所以我想，『好吧，那如果我們奪得更多的權力，並把它交給女演員會是怎樣？』」
查斯坦說自己明白「社會中大多數人都為了自己的性期待來衡量女性。看看我們所在的#MeToo運動。女性很小的時候就被教導變得重要、能夠被他人看見的方式是自己要變得漂亮。而男生則是要變得強壯。」
老謀深算地利用《355》演員的性吸引力的同時，暴露這個體制因物化女性而獲利的不公平，兩種方法的結合讓《355》收穫很大：這部電影是戛納上融資最多的電影，環球投資超過2000萬美元，另外還有很多筆國外發行的訂單。
「我渾身上下都是社會意識，」查斯坦說道，「我的私生活和我的職業生活都是。我不覺得這是什麼新的身份。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她的新片《女先行者》在六月二十九號舉行點映，現在上線DirecTV，片中她飾演一個現實生活中的肖像畫家，趕往達科塔領地去畫印第安酋長坐牛的畫像。
《女先行者》（2017）
「我們不是為了錢才拍這部電影的，」她說。「坦白說，我拍這部電影有三個原因：歷史上被遺忘了的女人、（導演）蘇珊娜?懷特以及邁克爾?格雷耶斯，」格雷耶斯是一個少有人知卻充滿魅力的男演員，片中他飾演坐牛。
「他是個出色的演員，也是一個出色的思想家和男人，」查斯坦說道。「他的父母在小時候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一直在白人的收容所長大，而失去了原本自己的文化——找回這種文化就是我們的目標。失去它具有毀滅性的效果。」
《女先行者》（2017）
《女先行者》的導演懷特說自己想要查斯坦扮演她的角色是因為查斯坦敢於對政治發聲。「傑西卡一直都敢於公開發言，」懷特說，「她支持電影產業中的女性，支持女導演和更為強大的女性角色。」
《女先行者》（2017）
當談到白勞德案件，以及最近1500名無證兒童移民失聯的新聞報道這些性別、種族不公事件時，查斯坦淚目了。她說自己能夠理解痛苦，是因為她努力嘗試理解別人以及他們的經歷。
查斯坦說，「現在，對於這些我真的覺得陌生。」在拍完《生命之樹》後，查斯坦正準備出演艾米·坎安·曼的《德州殺場》中的偵探一樣的角色，調查洛杉磯發生的兇案。
《德州殺場》（2011）
在一個幾乎裝滿屍體的冷凍室里，她和她的夥伴必須要通過無法從活人身上得到的線索，來調查這些人的死亡。查斯坦七年前才從自己妹妹的自殺中走出來。近距離地看到這些驗屍所的「暫時居民」的時候，讓她明白，「啊，我們遠不只是這些屍體。」（在這部影片中，被殺的都是女性。）
部分原因是查斯坦之前完全不知道怎樣處理死人。「人們去到商店買牛排、用品還有用塑料袋包著的肉，裡面裝滿了紅色染料，讓肉看起來是新鮮的，」她說道，「我們並不是真的了解那些我們認為是令人反感的東西。當我去到停屍房的時候，我有著截然相反的反應。我們到那的時候，有個自殺的男人先『到了』。我很同情他。這讓我覺得和人性更為親近，而不是與之隔離。」
《德州殺場》（2011）
當被問到如此打開心胸和敏感是否會讓她更需要時刻保持防備，查斯坦毫不猶豫地說：「絕對的。」
雖然想要變得和查斯坦更為親密會很困難，但她妹妹死前濫用藥物的故事對查斯坦來說是一個例外。除此之外，她不喜歡談私人的事情，包括她之前在薩克拉門托的成長，當時是她母親和繼父撫養她長大，而她的生父從未關心過。當被問到為什麼特地在這個誰都能來的公共場合接受採訪時，查斯坦只是說「我想要在這裡消失。」
山姆·洛克威爾在《女先行者》中又當了一次種族主義者，飾演主張屠殺美國原住民的人。
《女先行者》（2017）
他對查斯坦的矜持有自己的解釋，將她不為名譽演戲與自己在《三塊廣告牌》里同樣的態度作類比。「她從出身戲劇界，那是有職業道德的，」洛克威爾說道。懷特補充，「我還要補充的詞是『超級專業』。她考慮的全都是工作。」
然而，如果一同工作的時候，有人把查斯坦的矜持誤以為是冷酷，這也不令人意外：採訪的大部分時候她都把手臂環抱在胸前。但九十分鐘之後，她就放鬆下來，伸開雙手，把她那聖母麗達樣的髮式鬆散開來，同時她說自己是刻意小心細心的。
「我工作的時候，我必須要仔細分析，表現專業，」她說道。「我必須要變得不情緒化。但我覺得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換句話說，她去片場是去工作的。
《女先行者》（2017）
工作時候的傑西卡很專業，私底下的傑西卡富有同情心，而發布會上的傑西卡，要是報刊上沒有寫出她被問的問題，那感覺她就像是口若懸河地佈道一樣。「噢，我的天哪，我的採訪有時候聽起來就像是在念經，」查斯坦說道。「我就像是『好了，我們要開始談這個了』」——比如女權主義、同工同酬、性騷擾、性侵、其實等等；這些議題都很難變得有趣、通俗。
「我在讀我的採訪報道的時候，我簡直就像是在講課，說我們應該怎麼過好自己的人生。但實際上，我不想告訴別人要怎麼活。」
也許這不是佈道。也許這是真摯。
《女先行者》（2017）
「『真摯』的準確定義是什麼呢？」查斯坦在真的想要拿出手機谷歌這個詞之前，一臉真摯地問道。「『表現真誠、充滿信念』。好吧，那我肯定是真摯的了。」
「我們是坐船過去的，」查斯坦聊到《355》的女演員在戛納首次出場的時候。「我們開始向記者招待會走過去，大家都瘋了。一片騷亂。人們爬到樹上——當時的氣氛有點恐怖。保全也要瘋了。我們都沒想過會這樣，但我們開始挽著手，牽著手。我們心想，『OK，我們明白了。』然後開始穿過人群。我聽到右邊有人小聲說：『女性的力量，就在這兒。女性的力量。』」
這個時刻是查斯坦開始成為製片人的時刻。「我開始隨意發揮，」她在說自己身份的轉變。「我都不知道我在幹嘛。」可能吧。她在成為製片人兼演員的時候，拍的電影類型比起之前僅當演員的時候，有了很大的變化，之前的更小規模、更容易受到影評人喜歡，比如《他和她的孤獨情事》和《至暴之年》。
《他和她的孤獨情事》（2014）
她也通過這些影片獲得了兩次奧斯卡提名以及一次金球獎。不管查斯坦的言論如何，《355》的出現都不是意外。「傑西卡有企業家的一面，」金伯格說道。「這不僅僅是想要讓女性獲得和男性一樣的公平待遇。也不僅僅是權力和控制權的問題。這是想要撼動這個有些老朽的系統，並且用當初二三十年代的方式來拍電影。」
查斯坦兼顧自己活動家的身份，又考慮流行文化，這種製作風格在一月份也吸引了很多注意。當時，曾經與之一同出演《相助》的奧克塔維亞·斯賓瑟在聖丹斯說自己在和查斯坦合作的聖誕喜劇中的薪酬是原來的五倍。
《相助》（2011）
「我和查斯坦說了自己的故事，告訴她與白人相比，經濟上的成功對我和大多數有色女性來說意味著什麼。」斯賓瑟說道。「我告訴她我們的薪酬不公有多麼嚴重。她給予了我很大的支持，並且仔細聆聽。然後她就一如既往地做出了貢獻：她把我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事情。作為朋友，她是你最大的支持者；但作為同事，她是你最強的發聲者。」
查斯坦啟用了一份「受惠國」協議，按照協議，工作量相等的人的工資會聯繫在一起，最後拿到同等的錢。「在這麼一個讓女性長時間彼此對立的產業中，」查斯坦說道，「創造一個環境，讓大家明白攜手共進會做得更好，這對我和我的公司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她繼續道，「你保持沉默就是在歧視。所以，如果你在一個充滿歧視的環境里成功了，那你實際上也會歧視他人。
《相助》（2011）
我知道有色女性獲得的報酬比白人少。但我不知道會像奧克塔維亞那麼少，她可是獲得過一次奧斯卡以及兩次奧斯卡提名的人，她得到的報酬居然會少那麼多。當她告訴我她的遭遇的時候，我就決定這麼做了，『等等，我從沒想到會這樣。』」
既然她也是「受惠國」，她發現自己不太可能讓白人男性滿足。「有人會打電話給我的律師，」她說，「然後說『我知道傑西卡在搞什麼同薪同酬，所以……』然後我就陷入了這樣的處境，『當然，我會把我的薪酬和他的聯繫在一起，然後拉高他的薪酬。』」
《相助》（2011）
然後查斯坦說出了聽上去很像佈道、不那麼真摯的話：「老天爺在上，我是真這麼想的——比起我得到多少錢，我更關心奧克塔維亞得到多少錢。因為我已經生活得很好了。所以比起我自己，我更在乎她。同工同酬！」
2011年，查斯坦在和湯姆·哈迪、希亞·拉博夫拍《無法無天》。拉博夫公開說過自己在拍攝時酗酒和打鬥的問題，米婭·華希科沃斯卡說這些嚇到了她。哈迪形容自己和拉博夫打架時，自己被「擊倒了」。
《無法無天》（2012）
同時，查斯坦最常被問到的演員間的衝突是拍《相助》時候根本就不存在的爭吵。「你能想像這種……如果有文章寫兩個女人像那樣打架？我是說，這簡直是瘋了。我無法想像。」查斯坦搖搖頭。
查斯坦很難平衡地接受女人也能做出這些行為，一邊是《每日郵報》可能讓人產生誤解的形容其激情的標題，一邊是讓同事覺得她冷酷的職場道德，查斯坦在兩者間周旋。
《相助》（2011）
《355》的導演金伯格也和查斯坦合作拍過《火星救援》和即將上映的《X戰警：黑鳳凰》。金伯格記得她在拍黑鳳凰的時候，對這部電影「態度嚴肅、堅決」。畢竟，「她是世上最出色的演員之一，」金伯格說道。
《火星救援》（2012）
「是梅麗爾·斯特里普和丹尼爾·戴-劉易斯級別的。」他說，查斯坦也會花時間去培養教導蘇菲·特納，特納才二十歲，這是她第一次在一部電影中扮演主角。但是查斯坦也很有趣。
「《X戰警》里有一幕是詹姆斯·麥卡沃伊演的角色被繩索困住了，」金伯格說道，「她就讓那些負責操縱繩索的人，把麥卡沃伊弄得像是瑪卡雷娜一樣跳舞，而我們在旁邊放歌。」
《X戰警：黑鳳凰》（2019）
金伯格還說了一個故事，讓人更了解查斯坦·傑西卡這個又是活動家、又愛惡作劇、有時候又需要自我防備的人。
「傑西卡和他的丈夫以及我們的幾個朋友一起去迪士尼樂園，」他說道，「她非常喜歡迪士尼樂園。我們穿過公園的時候，她跟著一些樂隊跳舞，身上還穿著Time』s Up的襯衣。她即使一個政治運動中的人物也是一個在迪士尼跳舞、愛玩的成年人——這就是我認識的傑西卡。她既是古典音樂，又是朋克搖滾。」
傑西卡的福音要來啦。摘要：好好工作，休息的時候就去跳舞，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最後，甭搭理那些混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