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是時尚界的第一生產力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大眾對於時尚的認識，或者說是誤解，都認為必須穿著仙仙的衣服、化著美美的妝，才是時尚該有的境界。
到了最近兩年，隨著 Alessandro Michele 操刀的 Gucci、Demna Gvasalia 領導的 Balenciaga 和 Vetements 在全球大火，丑成了新的時尚標準。
剛剛揭曉的 LVMH Prize 2018 青年設計師大獎，獲獎者日本設計師 Masayuki Ino 創立的品牌 Doublet ，就能看到丑時尚的身影。
Doublet 2018 秋冬系列
(c)Doublet
左右滑動
入圍名單中由荷蘭設計師 Rushemy Botter 和 Lisi Herrebrugh 創立的品牌 Botter，也是丑時尚的當紅炸子雞，雖然品牌只創立了一年，就已經得到了超模 Naomi Campbell、日婆 Rihanna、說唱歌手 Young Thug 等多位知名時尚人士的青睞。
Botter 2018 秋冬系列
(c) Botter
左右滑動
從商業的角度看，LVMH 集團大舉擁抱和培養丑時尚的未來新星，顯然是為了對抗對手開雲集團旗下正當紅的丑時尚老兵 Gucci 和 Balenciaga。
各家如此明目張胆地宣揚丑時尚，對於向來接受能力強的時尚人士來說，新潮來了照單全收，美醜模式切換非常自如，但是大眾心理的調節卻需要時間。
於是媒體、博主和 KOL 發明出類似於「丑帥」「土潮」這樣的詞，好讓大眾上鉤。同時，品牌們用強大的宣傳預算，以審美霸權的形式讓大眾屈服於丑破天際的時尚標準。
不過，各家似乎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丑本身比美更有優勢。
在人們的既定思維里，丑就是不喜歡，丑等同於壞。但是相比千篇一律的美讓人感到枯燥，丑且擁有讓人不可抗拒的誘惑力，它可以千變萬化讓人慾罷不能。
早在 2012 年，比利時設計師 Dries Van Noten 接受美國版 ELLE 雜誌採訪時說，「沒有什麼東西比美更無聊了，我喜歡醜陋的東西。」義大利設計師 Miuccia Prada 也曾告訴英國《每日電訊報》，丑讓她興奮。
不過他倆以丑為靈感，做出了美美的衣服，獲得的關註明顯不如後來者 Alessandro Michele 和 Demna Gvasalia 以丑為丑的空前成功。
Michele操刀的Gucci 以超負荷、甚至堆砌的方式製造丑，Gvasalia 帶領的Balenciaga 和 Vetements 故意用尷尬的比例和低檔的面料製造丑，還有各種丑鞋泛濫、塑料單品扎堆，目的都是創造一種讓人極其不適的觀感，然後引發更多人的吐槽和關注。
(c) Louis Vuitton
當丑成為風潮之後，大家對丑的推崇，其實是對金錢、地位、身份和話語權的支持，以及對現行時尚制度的支持。這套時尚制度與社會制度一脈相承，從古代的君王制、貴族制，到近代的民主制，背後都是一套話語權和控制權在運行。
對於沒有進入或者想進入那套現行制度的新老設計師和大眾來說，只得乖乖就範。即便不乖乖就範，想建立新的標準和規則，那也是在現有規則之上行動，可想而知有多麼不易，甚至可以視為徒勞。
再加上丑的不確定性和難以捉摸，非常符合社交媒體時代人們快速變化的消費口味和傳播趣味，勢必更加促進丑時尚的大範圍流行。
循著歷史往回看，丑成為一時之尚的人和事不在少數，英國設計和文化評論家 Stephen Bayley 在 2013 年出版著作的《醜陋：萬物的美學》（Ugly: The Aesthetics of Everything）一書中有詳細的打包呈現。
《Ugly: The Aesthetics of Everything》封面
比如大家熟知的法拉利跑車，從來不是美的模式，卻丑出了自己的風格，並且丑成了經典。
再比如半個世紀前蔚然成風的野蠻主義建築、以安迪·沃霍爾為代表的波普藝術，它們在當時大規模的出現，與傳統美學格格不入，被冠以丑的標籤。
不過，丑時尚要達到野蠻主義建築和波普藝術當年的高度並不容易，因為建築和藝術代表了一群人的價值觀，而時尚在眼下只是單個人的個性和價值觀體現。
套用加拿大思想家馬歇爾·麥克盧漢（Marshall McLuhan, 1911-1980）說過的一句話：「我們創造了工具，工具反過來塑造我們。」大眾與時尚的關係也大抵如此，「我們創造了時尚，時尚反過來塑造我們。」如今更進一步，「我們創造了醜陋，醜陋反過來塑造我們。」
隨著以丑為丑日益泛濫，丑時尚很容易走上美的老路——丑得千篇一律。已經有人為了丑而丑，故意把衣服做得不好看，用粗糙的材料和裁剪，以及怪異的色彩和圖案。加上媒體、博主和 KOL 們對丑時尚的淺薄點評，更加不利於它的進一步健康發展。
實際上，丑傳遞的價值觀，並非美的反面，而是它自身的多樣性、複雜性和不確定性。相比美的虛榮和脆弱，丑的精髓，在於它很深刻，讓人過目難忘，它觸及人性的壞和骯髒，提醒人們關心階級矛盾和社會混亂。
正因為如此，丑和時尚走到一起，才算是天作之合，才能淋漓盡致地發揮出強大的能量。
眼下，各方都看到了丑時尚的潛力，但是方法上卻各有差別，有人為了丑而丑，有人巧借文化力包裝丑，水平誰高誰低，一目了然。
而隨著丑的魅力被源源不斷地挖掘，賦予時尚越來越多元的內涵和表現，丑就自然而然成了時尚界的第一生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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