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瓜,夏日C位擔當
這個夏天過得非常悠閑,晝伏夜出,覓食首選必是夜晚才有的路邊攤,抹乾凈了烤串在嘴邊留下的孜然粒,忙不迭湊上嘴吸溜乾淨差點溢出來的啤酒泡沫,濃油赤醬之後總覺得欠點兒什麼。
噢,拍黃瓜,一定要有黃瓜。
▲原教旨的涼拌黃瓜必須是拍碎的,越四分五裂越好,切段、切片、切塊都是異端
01
黃瓜滋味清淡,大多要與濃烈滋味的調料相配才盡興:咬緊牙關,果敢地操刀橫拍下去,黃瓜清脆迸開,再用菜刀一鏟扔進大海碗里,摻進蒜末醬醋拌勻就是一道消暑小菜,要是冰鎮一會兒再吃,幾乎有撥雲見日的清透感。
北方少見綠色蔬菜,黃瓜擔當起亦菜亦果的重任(料你也沒有生嚼青椒的膽),剛從田埂摘下就被洗凈,稍微搓搓弄掉刺就能端上桌,蘸著大醬入口,不齜牙咧嘴咀嚼出聲音都對不起那份脆生勁兒。
退居配角的黃瓜也喜人。
母親手巧,雖是南方人卻十分擅長做麵條,開水下鍋煮到八分熟撈起,過涼水洗去粘稠的澱粉,拌上一點熟菜籽油,攤開擱小竹簾上冷卻晾乾。
母親製作麵條的時候,我的任務便是對付黃瓜。彼時還沒有多功能擦絲器這種玩意兒,切絲全憑手藝或者耐心,尚年幼的我操著菜刀切絲實為不易,幾乎要整個人趴在菜板上,母親就笑著說,「要切著鼻子了!」
將黃瓜砍成幾段,再化段為片、化片為絲,產出量以根記,切粗了得補一刀,切細了乾脆撿起來吃掉,總得粗細均勻才滿意——只是當黃的麵條、綠的黃瓜絲、紅的辣椒油組合起來變成涼麵時,幼小的匠人精神便蕩然無存,粗野地囫圇吞下還能發出呼嚕聲,彷彿耗費半小時切制的黃瓜絲並不值得放慢速度、細細品味。
直到不久後一次黃瓜售罄,體驗了沒有黃瓜絲的涼麵,口感單薄、盡失趣味,才深深感到天台涼風和黃瓜絲,都是夏日涼麵交響曲不可或缺的聲部。
沒有涼麵的夏天確實遺憾,沒有黃瓜絲的涼麵也只能算做將就。
02
中國古代的文人應該都有豐富的感情,才會擅長把人的品格附會到植物身上,他們稱讚梅是孤傲、竹是謙卑,見什麼都能詠嘆一陣,卻少見有人歌頌過黃瓜敞亮又溫潤的品格。
黃瓜原本姓胡,在它的老家印度時就不受讚賞,常種在「不凈地」上,自然也就不是什麼潔凈的食物,甚至在佛經中被視為熱病之源,能不能吃都有爭議。
再往後,黃瓜在兩漢或魏晉時來到中原,即使改姓避嫌,也難得漢人待見。
唐人孫思邈的《千金要方》里直稱黃瓜「有毒,不可多食」,後北宋蘇頌在《本草圖經》中站了溫和派的隊,稱其「別無功用,食之亦不益人,故可略之」;南宋早期的生活百科全書《分門瑣碎錄》中記載了種植五穀桑麻的方法,連種絲瓜之術都專門詳記,卻沒給農人種植黃瓜一點建議。
不治病不養生,早年的黃瓜也不見得好吃,據說那些為數不多的黃瓜,也得在藤上長到瓜老珠黃才被摘下,酸味重、口感綿,且有類似的冬瓜菜瓜一起競爭,不過飽腹而已,確實談不上討喜。
▲蘇軾說的「牛衣古柳賣黃瓜」,更可能說的是黃色甜瓜,畢竟老先生信佛
黃瓜如何被洗白翻身尚不明了,很可能是祖先在多年積攢的大數據面前相信黃瓜並非毒物,也可能是隨著古代醫術進步,使得熱病的威脅敗給了黃瓜的鮮甜,總之從南宋起,黃瓜聲譽漸起。
陸遊喜滋滋誇它「黃瓜翠苣最相宜,上市登盤四月時」,打破前人等黃瓜熟透再吃的慣例,趁它農曆四月還青嫩時便生吃,「實夏秋之嘉蔬」「剖之一座皆有清香之氣」,老饕們終於挖掘出了黃瓜最獨特的優勢。
時至今日,黃瓜已經脫離了宗教和健康的爭議,便宜、好吃、方便、百搭,甚至被女士們用來製作面膜,成為真正的平民蔬菜。
▲供應整個北京餐桌的新發地市場告訴我們,黃瓜比土豆茄子還便宜
黃瓜像時尚圈的純白圓領T恤,看著平淡無奇、怎麼著都行,其實這才是它長久保持旺盛生命力的原因。
跟著雞蛋炒也罷、跟著皮蛋燉也罷,誰說百搭款不能搞點新鮮?足不出戶的肥宅坐擁黃瓜味薯片、新晉中產投送黃瓜汁懷抱,講養生也講排場的人還有黃瓜宴可選,20多道黃瓜菜彙集酸咸苦辣咸五味,滿足味蕾和腸胃之餘竟也沒有飽餐後的健康之憂,實在看準了現代人的心頭好。
▲「養生」大行其道,黃瓜汁變得炙手可熱
無論黃瓜怎樣變換著身型和氣質,我記憶里卻始終有一個關於它最原始也最饞人的瞬間:兒時暑假和父母乘大巴去探望老人,車外悶熱欲雨,車內高濃度二氧化碳混合人的體味,昏昏欲睡又煩躁不安。
旁邊乘客拿出一根新鮮黃瓜,用袖子擦擦,送到嘴邊,
「嘎嘣!「
像捅破朦朧的窗戶紙,亮光、清風和草木香氣都如開閘般湧入,只恨不得立刻甩開懷裡的薯片糖果,掰他半根黃瓜來大嚼特嚼。
在空調和西瓜續下來的命里,又過了許多個夏天,兒時記憶之深刻,讓網紅糖水雪糕都如走馬燈閃過,萬物皆宜的黃瓜,它才是我擊破炎夏的石中劍。
文:小葵
圖:部分源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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