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天下 > 2002光輝歲月:中國隊勇闖世界盃

2002光輝歲月:中國隊勇闖世界盃

在俄羅斯燥熱的夜風中,我想起十六年前那個盛夏。

兩周之前,74歲的米盧悄然來到上海,他在一個地鐵通道駐足良久。年輕球迷不認識他,高喊他里皮。

通道是個時光展廳,牆上貼滿巨幅海報,海報由《體壇周報》古老版面複製而成。

滿牆發黃的字句,指向一個遙遠的日子:2001年10月7日。瀋陽,五里河。

不遠處地鐵隧道內,列車飛馳而過,如這個狂飆時代一樣,將一切拚命甩在身後。

我們向來處凝望,有風吹來,激蕩如昨。

2001年10月7日傍晚,烏雲籠罩五里河,開賽前,球童用足球擺出一個大大的V字。

南斯拉夫教練米盧,孤獨地站在場邊,拉了拉紅色T恤,他向看台揮手,揮向哪裡,哪裡就山呼海嘯。

看台上的球迷早已奉他如神明,他和隊員,以及眼前綠草如茵的球場,如同一個珍貴易碎的夢境。

那夜的中國,凡有電視的地方,都是同一頻道,所有廣播台,都在呼喊同樣聲音。

開場36分鐘,郝海東前點一蹭,于根偉墊射,足球呼嘯著飛進球門。

無形的氫彈在2001年的大氣層爆炸,衝擊波滌盪著中國每一角落:

「于根偉進球後,整個小區都在歡呼,很快有人放起鞭炮。跺腳聲和鼓掌聲一浪接過一浪,整個樓都在微微抖動,如地震。家裡老舊的電視上空,積年的灰塵被震出,像雪一樣飄下」

球場之上,中國隊每一次持球,都引發巨大歡呼,場邊高懸的時鐘,分針和秒針緩慢又堅定地前移,不斷累加幸福感。

終場哨音響起,中央電視台迫不及待打出了五個紅色大字,佔據了整個屏幕,「我們出線了」。

范志毅倒在草坪上掩面痛哭,李瑋鋒扯著球衣對鏡頭高喊「中國萬歲」,年輕球員換上紀念衫,上寫「中國足球從未感覺這麼好」,米盧被高高地拋向空中,足協副主席閻世鐸大步流星,「今天,你們終於改寫中國足球歷史!」

五里河成為幸福的起點,人們唱著國歌向瀋陽進發,瀋陽桃仙機場上空的航班盤旋無法降落,機長們說霧大,找不到跑道,事後才知道那是成千上萬掛鞭炮所致。

在北京,人們衝出學校、衚衕和小區,像洪流一般湧向天安門。住在南城的北京爺們,整齊劃一蹬著三輪車向北開進,車後坐著臉畫國旗的姑娘們。

他們吹響哨子,高喊著中國隊牛逼,聲震雲霄。央視記者興奮拍攝,只是第二天早上播出時,把牛逼二字,替換為加油。

天安門廣場上,人流密集如海,幾個足球,從海面上彈起,又落下,落下時總能砸起一片歡呼。

有人坐在華表圍欄上唱歌,吉他聲動人,歌詞大約是「等這一天等了多少年,想當年我還是少年」。

平日里嚴肅的警察,站在一旁,微笑著聽。

兩周後,中國足協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答謝宴。閻世鐸聲音洪亮,中國男足從此站起來了。

此後數月,全中國體育商店內,足球和球衣賣至脫銷。2002年初夏剛剛到來,人們便迫不及待地套上球衣,帶著微醉般的幸福感。

新世紀剛剛開始,所有故事都是新的,足球從那一年開始,勾連起許多人的青春。

每一屆世界盃,總在提示時光遠去。

俄羅斯世界盃開賽前,年輕球迷熱議C羅和梅西,年長球迷追憶大羅和小羅,更年長一些則在回味巴蒂、巴喬和馬拉多納。

中國隊是調侃主角,但聊著聊著,總會有人寫下2002年中國隊首發十一人,每個名字都帶著光陰刻痕。

恨有多刻骨,愛就有多銘心。

2002年,米盧和他的中國隊,享受著男足歷史上少有的寵愛時刻。

出線後第19天,米盧去鄭州,他說,那感覺就如皇帝出巡。

政府調派了1600名警察維持秩序,結果距離米盧最近的一群警察率先索要簽名。

米盧睡過的酒店房間,此後房價一度漲到五位數。還有人千里趕來,只為感受下米盧用過的電梯。

中國隊同樣風光無限。荷蘭足協發出邀請,希望能和中國進行熱身賽。那年荷蘭無緣日韓世界盃。

中國足協拒絕了,中國隊只跟能進世界盃的球隊熱身。

中國足協給即將到來的世界盃之旅,下達三個難度遞增的任務:進一球、得一分、贏一場。

如果同時完成了得一分和贏一場,中國隊可能以小組第二出線,躋身十六強。如果十六強時遇到日本,還可能晉級八強。幸福像一道閃電。

在花一樣美好的憧憬中,中國隊出征了,許多人在那一年,開始了與足球的初戀。

多年以後回憶2002,那一年彷彿只剩下一個漫長又火熱的夏天。啤酒、哨音和荷爾蒙攪拌成巨大旋渦,吞噬著我們的青春。

AC尼爾森數據統計,2002年,82%中國人觀看了世界盃,其中66%是非球迷。

那一年,滿街還是藍屏手機,一星期上網一小時就算網民,大屏幕背投電視剛剛普及,足球彩票正火熱,煙熏火燎的燒烤攤上,許多人人生第一次聽說盤口這個詞。

公司放假、工廠歇工、新浪公司規定,下午看球時必須騰出會議室,用投影儀讓員工們看球。

全國40%中小學組織收看世界盃中國隊的比賽。上海有小學在教學樓垂下三層樓高豎幅,「全體師生為中國隊加油」。

有球迷回憶:

「我那天下午是打算去醫院看病的,但到了醫院之後,才發現醫院內科的醫生都不見了。一問才知道不是急診的醫生都去看中國隊踢球了。我也沒想著去投訴,立刻就近擠進了一個有電視的地方,自己也看起了比賽。」

2002年6月4日,韓國光州,中國隊迎戰哥斯大黎加。

中午一過,長安街上車流冷清,無數國人期待地等在電視前。盛夏蟬鳴響起,那個下午就這樣封入記憶。

中國隊三戰皆負,一球未進。踢巴西時,卡洛斯直接自由球破門,那是世界盃歷史上球速最快的破門。

守門員江津回憶:只記得一陣風聲和一道白光,球就進了。

最後一戰對陣土耳其。佝僂後背的郝海東,衝刺傳中,楊晨鏟射,足球狠狠擊在立柱上。

目前為止,那是我們與世界盃最後的緣分。

長夏結束,國足歸來,從此活在各類段子中。米盧悄無聲息離去,沒有鮮花和送別。

唯有那場足球盛宴,給這個世紀留下一道光榮又傷感的烙痕。

此後每四年的夏天,我們歡呼醉酒,我們悵然若失,我們想念,但無從紀念。

一切都太快了。

2002世界盃那年,中國剛加入WTO。第二年非典來襲,中國網民數量突破三億,3G基站在城市內安設,和弦彩信風靡一時,轉眼也成煙雲。

2007年,五里河體育場被爆破拆除。僅用6.6秒,曾經的聖地化作一片廢墟。

爆炸後的飛屑,像沙塵暴一樣飄散到幾百米外民宅。李承鵬說,那是英雄的屍體。

在西亞淘金的米盧,很久後才知道這個消息,他長時間沉默,「這麼做太愚蠢了。即使所有人都忘了那段歷史,但是我不會。」

時代列車飆得太快,讓乘坐者陣陣眩暈。好在還有世界盃,讓我們能在踉蹌奔走中,臨時駐足,紀念我們的青春。

每四年的盛夏因此都舊情綿綿。我們端起泛著泡沫的扎啤,嚮往事舉杯。

江津祁宏入獄又出獄,范志毅拿起了青年隊教鞭,郝海東依舊在開炮,傳說有四個腎的李鐵一度師從里皮,當年被稱為天使的安琦正在大連路邊賣櫻桃……

抖音視頻中,中年男子翻出十強賽老照片,終究熱淚長流,配歌俗氣又驚心動魄,「懷念我們的青春啊,昨天在記憶中生根發芽」。

所有親歷過2002盛夏的人們,之後每看一次世界盃,都是對遠去青春的追逐。

在柏林奧林匹克球場的燈影中,在南非嗚嗚祖拉的嗡鳴聲中,在巴西里約熱內盧的艷陽下,我們一次次享受著豪門盛宴,盛宴永無終結。

我們翻出球衣,找到足球,哪怕身心疲憊,哪怕早生華髮,但只要奔跑,總能再觸碰下青春。

俄羅斯世界盃來了,盛宴開場。

我們可以飛抵莫斯科,融進球迷的海洋。

我們可以儲備好零食,冰鎮好啤酒,等待一個個激情之夜。

當你俯身系鞋帶時,或許會和當年的小羅一樣,聽到潮水般的歡呼,那歡呼永屬2002。

……

俄羅斯世界盃開幕前夜,我路過長安街。

當年的華表欄杆猶在,歌聲杳不可聞。

夜風熾熱,或許是從遙遠的莫斯科吹來,風裡,有那年夏天的味道。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摩登中產 的精彩文章:

股災三年,每朵浪花都有主導浪潮的錯覺

TAG:摩登中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