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珠峰的男人—庄方東專訪
珠峰是全世界登山者的聖地,而攀頂珠峰則是所有登山者的夢想。不久前,「世界之巔!北大登山隊成功登頂珠穆朗瑪峰!」的新聞點燃了無數北大學子內心的激動。
為獻禮母校百廿年生日,2018年5月15日,北京大學珠峰登山隊成功登頂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瑪峰!成為2018年從珠峰北坡成功登頂的首支登山隊!在這支隊伍中,我們學院的庄方東作為主力隊員,全程參與此次登頂活動,成為我們學院第一位登上了世界上最高山峰的男人!
6月8日第八期午間論壇,我們邀請到庄方東他分享攀登珠峰的經歷,再次給我們帶來感動和激勵。
登峰的初衷
攀登珠峰非常危險,需要勇氣、毅力、體力的強大支撐,庄方東跟我們分享了他選擇去攀登珠峰的初衷:「2010年,我大一的時候,那時候剛入校路過百團大戰,一眼就被山鷹社招新的展板給吸引住了,山鷹社每年暑期會有一次暑期攀登,難度不大,主要是雪山體驗,我很快便報了名並成功入選。但那幾年西藏不讓進,我們去了甘肅爬了素珠鏈峰,海拔5500左右。雖然不是很高,但是攀登經歷讓我愛上了登山,所以那時候特別想去更高的,六七千米的山峰看看。期間我也看了一些書籍和電影,在腦海里體驗了一把高海拔攀登,珠峰也在我心中已經埋下了一顆種子。一直到2012年地質大學登頂了珠峰,那會兒山鷹社的指導老師錢老師問我,我們趁著北大120周年校慶也搞一次珠峰的攀登吧,當時我的感覺這個事太難了吧,這是專業人士才能做的事,或者經過極其嚴格訓練才能做。沒想到2016年的時候,這個活動還真的啟動了,因為是一直以來的夢想嘛,所以就趕緊報名參加了珠峰這個活動。」
登峰前期準備
從攀登成功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個多月。庄方東也已經逐漸從登山的強大體力消耗的疲憊中緩過來,臉色紅潤,充滿活力。剛從醫院體檢回來的庄方東,各項指標顯示正常。這都得益於攀登前系統的訓練和相關專業知識的掌握。
「珠峰是一座大山,海拔高,天氣惡劣,進山時間長,對體能的要求特備高,所以前期的訓練必不可少。我是學生隊伍中年齡最大的,因為長時間的科研工作體能相比本科時也差了很多,所以在整個隊伍的訓練前,我就開始了個人的訓練,那會兒要是跑步,每天都會去跑,因為耐力對長距離長時間的登山非常重要,大概訓練了一兩個月,體能就慢慢恢復了。因為我個人很早開始就開始學習一些健身方面的專業知識,所以經常在健身房做一些器械的鍛煉,來增強整體的力量。在團隊中,我們每周都會有定點定量系統的訓練安排。登山這件事情在體能上有要求,但並不強調爆發力,提高體能上限對於普通人不是難事。一些專業的知識和技能也是需要學習的,不過北大的學生應該這個不難。其實還有一個很令各位意外的事情。登山其實女性有優勢的,因為缺氧所以就需要人相應產生更多的紅細胞。這樣子供氧量就會上升,人的適應性就會提高。而女性的造血能力更強所以會更加適應登山過程。此外珠峰登山隊正式成立後,我作為登山隊的訓練總負責,在錢老師的幫助下帶領大家進行訓練,我們的訓練整體分為四個周期,分別對應卓木拉日康、珠峰北坳、卓奧友、珠峰四次攀登。每一次我們都有一個小目標,比如提高隊員的意志力忍耐力、對恐懼的駕馭能力,提高大家的基本身體素質、耐力以及力量等,基本上都是按著這個訓練規划進行的。」
作為隊內的隊醫,還有化學背景,庄方東也跟我們科普了一把:「海拔高的地方由於空氣稀薄,氧氣分壓比較低。但是細胞內對氧氣的需求是不變的。這個時候你就需要增加呼吸的頻率。隨著你呼吸頻率的增加,呼出的二氧化碳會變多,這個時候你血液的pH值就會升高,可能造成鹼中毒.市面上有一種葯叫做丹木斯(Diamox)。乙醯唑胺(Acetazolamide),N-(5-氨磺醯基-1,3,4-噻二唑-2-基)乙醯胺。通過這個葯可以降低你每次呼吸呼出二氧化碳的含量,控制血液的pH值。」
登山過程體現的北大精神
庄方東通過一個路線圖跟我們介紹了這次登山的整個路徑。
珠峰登山隊於4月7日到達日喀則,此後的一個月里,便是不間斷的徒步、適應、休整。自5月1日到5月9日,登山隊主要在日喀則和珠峰大本營休整,補充部分登山物資。在休整的同時,等待最後的天氣周期,伺機沖頂。5月10日,珠峰登山隊到達了海拔6500米營地休整,整理裝備後勤。5月12日,登山隊到達了海拔7028米的一號營地,做好充足的準備,等待最後的衝刺。同5月13日,登山隊到達了海拔7790米處。5月14日,登山隊到達了海拔8300米處。5月15日,登山隊到達了海拔8844.43米處,「世界之巔」,珠穆朗瑪峰。
在整個過程中,除卻枯燥而漫長的登山路程,珠峰登山隊的隊員們還面臨著危險的地形和艱苦的生活環境:在7028m北坳,隊員們需要一個接一個地攀越高差400米的冰川陡壁;經過海拔7790米中間的山坡時,登山隊則要闖過大風口,風大到人站不穩;在海拔8300米營地,帳篷已經全部是傾斜的,只能半坐半躺休息;而登頂之前的難點還有8700的第二台階陡壁,和8800米處的橫切……種種危險和挑戰橫亘在頂峰與他們之間,登山隊卻未曾止步。
當談到在攀登珠峰過程中,是否曾遇到的比較危急生命的情況時,庄方東分享道:比較幸運的是在整個過程中,我們沒有遇到過非常緊急的情況,整個過程還是比較順利的。整個過程中,隊員之間的相互扶持讓他也非常感動。雪線之下無風景,路上之上皆兄弟,在山上沒有信號,也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我們一群人沒事都聚在一起聊天,就像兄弟姐妹一樣。校友們對我們就像是家人對孩子一樣,我們身體有點狀的時候他們就會過來照顧我們,有吃的都會分給我們吃。黃怒波師兄和厲偉師兄給我印象最深,黃怒波師兄是整個活動的總指揮,整個活動都是他推動的,非常不容易,厲偉為了保證隊員的安全在突擊營地,距離頂峰僅500米海拔高差,放棄了沖頂,在那做指揮。他們無私奉獻的精神很讓人感動,感覺這樣的精神,這樣的團隊也只有北大才有。」
登頂瞬間---感動
當跟我們分享在這個登頂過程最大的一種情感是什麼的時候,庄方東說,是感動:「沖頂那最後幾十米的時候特別感動,不知道為啥眼淚就一直往下流,大概五分鐘左右吧,走到頂峰的時候口罩兩側的面罩都結冰了,到頂峰的時候我朝著頂峰磕了三個頭,一是感謝聖山讓我來到頂峰,二是感謝學校、校友們這三年來給我們的幫助,才使我這麼一個普通的學生實現了自己的雪山夢。黃怒波學長寫過一首詩:
頂峰是一個回到母親懷抱的地方
想像著天邊一條炊煙裊裊升起
祖國在清晨伸展著懶腰
我的愛人推開了門窗凝望
頂峰上我的熱淚開始流淌
我沒問過他為啥熱淚盈眶,但可能也是出於感動吧。
下山的時候路上可以看到很多先驅者,不過他們大多數在08年的清理活動中被挪到了路旁,我下山過了第二台階在一段峭壁中比較安全的地段休息,我問我的嚮導阿旺,聽說下山路上很有很多遇難者的遺體,為啥都沒看到,他指了一下兩米外的地方,那裡就有一具。就在我腳下兩米開外。我默哀了一會兒,那時候的感覺主要還是震驚,在震撼中其實傷感的成分並不是占很多。因為來到這都是每個人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這些因為夢想而永遠的把軀體留在了冰冷的珠峰,那種死亡的感覺不是很確切,甚至感覺他們只是在休息。但對我來說,他對我敲響了一個警鐘,在接下來這段路上,我改如何走好每一步。
家人和老師的支持
攀登珠峰畢竟是一項風險係數很高的活動,在大自然面前,人類不斷的不承認自己的渺小與脆弱。對於家人,往往不願意孩子去做危險性較高的事情,當提及家人和朋友對於他想要挑戰攀登珠峰這麼危險的事情的看法時,庄方東表示,他非常感謝家裡人的支持:「他們一開始是不同意的,覺得比較危險。但和他們好好聊了一下,說明了這項活動的風險,比如社團有著豐富的技術積累和積澱,隊員們都進行了大強度的訓練,保證了體能和技術;商業攀登模式日益成熟,攀登在危險路段全程修路,隊員與專業登山嚮導比例1:1,和聖山服務人員的比例1:4左右;另外也有校領導、團委、體教部,中登協、西藏登協、還有很多知名登山家的支持,整個活動的有著強大的後備力量;包括一些登頂過珠峰的山鷹社老社員也都將參與到本次活動的籌備之中。他們了解後也就不那麼反對了。其實在我們的隊伍中,也有人在登山前就已經寫了遺囑,做好了自己財產的分配之類的,我當時也考慮過的。其實自己也會有一些擔心心裡會有些準備,但是整體還是比較樂觀,尤其是在父母面前表現出的狀態,讓他們放心,真的非常謝謝他們的支持。
作為一名直博生,其實在科研方面是需要有成果的,也需要很大的時間投入。攀登珠峰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爬山階段需要的時間周期也很長,對於一名博士生來說,這麼長的時間花費,幾乎是不可能的。在這一方面,庄方東的導師裴堅老師,也是給了很大的支持。「珠峰活動剛啟動那半年,其實我協調的不太好,那年爬卓木拉日康,訓練了一個半月,然後又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攀登,卻沒有登頂,這就意味著我們還得爬一座7000的山,那前後又是兩個月,那段時間我科研工作也不太順利。所以下山後很崩潰,感覺什麼都做不好。那時候我的導師裴堅老師一直開導我,鼓勵我,給了我非常大的支持和安慰,真的讓我非常感動非常感謝。然後慢慢的我開始尋求一種高效率的學習和科研方式,每天晚上會定時抽出一個小時,總結隊友的訓練情況,制定大家之後的訓練計劃。這不但使我將攀登和科研的時間能夠合理的協調開,還使我將科研中的鑽研精神帶入攀登中。整個攀登過程中我學習了大量的運動科學,帶領大家一起訓練;高原上我協助採集血氧、記錄大家的身體指標;從頂峰往下我採集冰雪樣本,研究嗜冷細菌的適應機制。最終把科研與攀登相結合,把將「紮根學術、追求卓越」的北大精神帶到了巔峰。「庄方東如是說,他也非常非常感謝在整個階段,裴老師對他的支持。當時登頂的時候,庄方東還在上面展示了課題組的旗子。
平凡的嚮往
訪談最開始,庄方東就跟我們說,登珠峰這是他的一個平凡的嚮往。當詢問到他對於登頂珠峰前後自身的變化時,他是這麼回答的:「如果是指身體方面的話,我剛剛去體檢過了,各項指標完全正常。在精神方面的話,確實有很多時間進行獨自冥想,跟這邊的熱鬧環境相比,那是一種祥和同時詭異的寧靜。本來的計劃是思考自己的實驗如何進行以及總結。但是效果並不是很好。其實也會想點別的東西,但並不是現在能夠很完整地闡述出來,有點碎片化。人們去了青藏高原後,總是會想些事情,可以說是心靈的凈化。可能是那樣的一個環境使然吧,在面對大自然的時候的那種渺小感。其實我之前說了這是「一個平凡的嚮往」。我登頂前就是一個普通人,下來還是一個普通人,我現在想的是好好做實驗。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至少我登頂前想的是好好做實驗,目前想的是也是好好做實驗。」
結語
庄方東跟我們分享了他的幾點感悟:存鷹之心,志在高遠;仰望星空,腳踏實地;向死而生,無所畏懼;珠峰只是普通人的珠峰。
最後,感謝庄方東接受我們的專訪,也祝願他在未來有更好的發展!
文字/夏陳馬雅 楊俊峰
編輯/徐雪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