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人生】我親歷的兩次剿匪
原標題：【百姓人生】我親歷的兩次剿匪
北邊剿匪肅清了匪患
我1928年9月出生於河南省淅川縣，1949年4月在家鄉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被編入淅川獨立團。
淅川全縣是1949年元旦前後被解放的。由於剛解放不久，國民黨反動派不甘心自己的滅亡，就在全縣各地不斷組織反革命暴亂，妄圖把新生的人民政權扼殺在搖籃里，致使當地土匪活動十分猖獗。當時，在淅川活動的各股土匪中，勢力最強大、影響最惡劣的是以任小禿（任應武）和楊家惠為頭子的兩股土a匪（這兩股土匪被殲滅後，兩個土匪頭子的罪行被編成連環畫書和歌謠在當地流傳，故淅川的大人小孩都知道）。經過我解放軍和地方武裝的大半年圍剿，任小禿、楊家惠兩股土匪被殲後，仍有小股土匪流竄作惡。
1950年初，縣獨立團接到情報：位於河南、湖北、陝西三省交界的荊紫關天堡山一帶出現了一小股土匪，約有五六十人，於是前往進剿。團部給我所在的連隊下達的任務是圍追堵截。快到目的地時，連長命令我與二班長梁秀山、副班長龔新明（原在團部當偵察兵，因違犯群眾紀律被下放到基層當副班長）三人組成尖刀組，在部隊前面搜索前進。因山勢險峻、叢林茂密、道路崎嶇難行，不一會兒就與大部隊失去了聯繫。當艱難尋找到部隊後，連長命令一排從山頂運動，三排從溝底前進，對土匪所在的山頭合圍包抄，我們三人隨三排行動。三排從溝底向前運動不久，就見一位當地老鄉匆匆從山上下來，報告說山上土匪沒吃的，逼他下山找當地村民做飯想辦法送上山，並說山上土匪擁有三挺機關槍、數十條捷克式步槍，火力較強。三排長心中有數後，就命令兩個班分兩路彎腰持槍警戒前進。溝底深處的山坡上有個小村莊，村裡有七八個土匪，我們三人配合九班攻擊村裡土匪。當九班憑藉山林掩護悄悄接近村莊時，被土匪發現，「啪啪」放了幾槍後就向山上撤。因山坡坎坷、雜草叢生、荊棘絆腳，土匪撤退較慢，九班長鄒向山見狀，奮勇衝上前，向慌張逃命的土匪扔了一顆手榴彈，炸死炸傷了幾個土匪，我緊隨九班長身後，乘機大喝一聲：「繳槍不殺！」剩餘土匪見勢不妙，乖乖舉手投降。三排長乘勢命令全排戰士向山上的土匪發起了進攻。
△被解放軍抓獲的土匪、惡霸
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驚動了山上的土匪，他們憑藉地理優勢，居高臨下地向我方反擊，形成很強的火力網。我同二班長梁秀山並肩作戰，梁秀山是共產黨員，作戰勇敢、不怕犧牲，敢於衝鋒陷陣，此刻冒槍林彈雨沖在最前面。我倆正猛衝猛打之際，不料梁秀山猝然中彈倒地，英勇犧牲。當時正值早晨八九點鐘的樣子，是人體血液最旺盛的時候，因此，烈士中彈瞬間噴涌而出的鮮血濺滿了我的頭、臉和上身，讓我十分難過，至今不能忘懷。排長見土匪火力太猛，硬攻下去將傷亡慘重，只好下令停止進攻。
山上的土匪見我們是正規部隊，人數也超過他們，於是緊急向天堡山峰巔撤去。作戰勇敢的副連長準備向全連下命令進攻，連長連忙阻攔說：「同志，我們的任務是尾追堵截，不是攻擊土匪，不能讓戰士們作無謂的犧牲呀！」於是，連長命令把繳獲的多餘槍支卸下扳機和撞針，讓俘虜背上隨部隊行動，繼續執行圍追堵截土匪外逃的任務。十天後，我五十八軍派部隊來圍剿，這股土匪被全部殲滅，我連勝利地完成了圍追堵截的任務。自此，淅川縣全境的土匪被完全徹底地肅清了。由於我在這次具有決定意義的剿匪戰鬥中表現出色，因此，1950年8月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中南軍區暨第四野戰軍發布「中國人民解放軍命令」，給我記大功一次，並頒發了立功證明書。
1950年10月，淅川獨立團在河南信陽被整編入第四野戰軍二十一兵團五十三軍二一五師六四四團，我在該團任班長。
南方剿匪我活捉了土匪支隊司令
時值朝鮮戰爭爆發不久，我所在的部隊從武漢渡過長江駐紮在湖南醴陵休整，原本準備入朝作戰，後因廣西一帶土匪眾多、活動猖獗，部隊又奉命前往廣西剿匪。當時，由於廣西的剿匪工作過於軟弱，致使土匪越剿越多，1950年8月毛主席在一封電報中批評廣西是全國剿匪工作最差的—個省。11月10日又指出廣西剿匪鎮反存在「寬大無邊」傾向，嚴令限期於1951年5月1日前完成剿匪任務，並且又派二十—兵團司令員陳明仁率五十三軍前往廣西協助李天佑部隊剿匪，於是我隨部隊又到了廣西。當時由於鐵路破壞嚴重，我們到達廣西左、右江一帶時，已是年底。
自1951年一月份開始，我軍對盤踞在大、小瑤山的土匪進行圍剿，在李天佑、陳明仁的指揮下，地方黨組織大力協助，廣大軍民相互配合，哪裡有土匪就往哪裡剿，剿匪工作進展順利。瑤山剿匪歷時50天，到2月底勝利結束，3.8萬多土匪被剿滅。部隊接著又開赴距柳州西約六十里路的名叫四十八壠的地方剿匪。在此期間發生過一件趣事：有天夜晚，我班奉命前去一個地方拔土匪設的卡，副班長打前哨，我身為班長在全班後邊督陣。漆黑夜幕中我邊前進邊警惕地四下張望，為出現意外情況以便應對。果不其然，真的有情況出現了，正疾行之間驀然看到一個人跟在我們後邊跑，我立刻拔槍射擊，在刺目的彈光中，我銳利的目光馬上捕捉到這是一個帶槍的土匪。此土匪倏聽槍響，扭頭奪路而逃。哪能讓他逃掉？閃念間我一個衝刺，躍起側踹，踹倒了土匪，繳獲一支卡賓槍。經審問，原來他是躲在一個山洞裡照顧三個官太太的土匪，於是派人將三個官太太抓獲。不經意間，在拔卡途中順便抓了俘虜繳了槍。
在柳城縣，大批土匪被殲滅後，殘存的頑匪到處流竄，連長命令我帶全班戰士到距連部20多里路的梗祥鄉發動群眾。由於語言不通，為了讓當地老百姓信任解放軍，並主動配合解放軍打擊土匪，我們一邊耐心而艱難地用蹩腳的當地話與群眾交流，一邊幫群眾挑水、打掃院落、下地耕種，慢慢地群眾與我們的關係變得融洽友好起來，一有情況就趕緊向我們通風報信。
那天，聽說附近大山上有土匪，二營奉命去抓捕，經過激烈的戰鬥，打死打傷並俘虜了一些土匪，但由於山洞是前後通，狡猾的土匪頭子從洞的另一出口溜走了。我班聞訊後，正待出發去搜山，忽見一個老百姓匆匆忙忙從大路村跑過來，報告說有一個生人剛剛進了大路村。
我當時21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段，聽到有情況，馬上興奮地命令全班戰士全副武裝跑步火速前進。進大路村後聽說那人剛剛出村，正慌慌張張向山上跑，我把全班戰士分成三個組，從山頭封頂左右包抄搜尋那人。我警惕搜索中很快發現密林里躲著個人，手裡拿著20響盒子槍，聽到動靜正要抵抗，我一個箭步猛衝上去，用衝鋒槍頂住他的腦袋，大喝一聲：「繳槍不殺！」那人見勢頭不好，只得扔下手槍，乖乖投降，於是我們不費一槍一彈拿下了此人。經搜身，除了外衣口袋裡裝有防野蚊子的蚊帳和十多發子彈外，還從貼身口袋裡搜出了一張委任狀，我展開一看，大喜過望：此土匪可不一般，乃是廣西反共救國軍第六縱隊第三十六支隊司令羅日東。
剿匪工作取得階段性勝利後，全軍準備召開英模代表大會予以表彰，二一五師只有一個指標。由於我在剿匪戰鬥中奮勇爭先、不怕犧牲，首長出於關心、信任和肯定我，就把這唯一的指標給了我，指導員帶著我準備赴會，後因故沒有召開。
在道江開過慶功會後，我因眼睛熬壞，不宜留在戰鬥部隊，就提出調動申請，首長調我到二一五師速成學校高級班（我參軍前高小畢業，當時屬於高文化水平的戰士）學習。一個學期沒結束，因眼病加重，我向學校提出治療申請，被批准到二十一兵團司令部駐地桂林醫院治療，因該院無設備又被介紹到附屬醫院，經檢查為中心性網膜炎，於是到部隊醫院住院治療。治療期間，我接到命令馬上到南寧集中聽從分配，誰知過柳州第一個站就下了車，被動員轉建，到廣西軍區訓練團接受培訓。1953年5月30日被動員退伍。
我回鄉後，自己的立功證明書和退伍證從沒向人展示過，也從沒炫耀過自己的剿匪經歷。直到2002年上級對在農村的早年退伍軍人普查時，我如實講了情況，出示了證件，終於享受到了國家發的補助費。
口述/沙連洲 整理/宋國昌
【整理者系湖北襄陽口述史專門撰稿人】
責任編輯/姚勝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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