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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河漂兒時夢(9)

五、複課鬧革命

1967年秋天,終於接到了開學的通知。

停課快一年了,開始時我還覺得在家裡呆著很自由,很好玩。可時間一長,就慢慢地開始想念老師和同學們,想念學校的生活了。停課在家期間,在爸爸媽媽的督促和幫助下,我學完了老師給我的小學三年級的語文和算術的課本,我把作業做得工工整整的,我想老師看到一定會高興的。

那天早上,我早早就起了床,催著媽媽要吃早飯,還不到7點我就背著書包跑出了家門,一溜煙來到學校。很遠地我就看到許多背著書包的孩子,啊,他們也來得那麼早,大概他們也跟我的心情差不多吧。

一年沒來學校了,感覺很親切,可是等我走進學校大樓,卻立刻驚呆了:學校已經不成樣子了!過去潔白無暇的牆上到處粗暴地刷著標語,貼著大字報,玻璃窗幾乎全部被打碎。教室里,原本嶄新的課桌和椅子都被刀劃棍打的千瘡百痕,有的裂開,有的斷了腿。黑板上也被狠狠地戳上了幾個窟窿。

同學們陸陸續續地來到了。小夥伴們好長時間不見面,自然格外親熱,互相打鬧著,也驚訝地談論著學校發生的變化。

賈老師仍然是我們的班主任,她還是那麼和藹可親,上課還是那麼認真。但是,她的笑容里多了些感嘆和無奈。對於現在的政治運動,對於學校發生的變化,她從不談論,她只是盡量認真地上好每一節課。我把我在家期間完成的全部小學三年級語文和算術的習題作業交給她。她接過來翻看了一下,微笑著說:「你能很認真地學了語文的全部生字,做了算術的每一道習題,做的很好,應該表揚。」然後她把作業本還給我,嘆了口氣:「學校停了一段時間課,現在剛開學。今後怎麼教學還沒確定,看來跳級的事現在可能是不行了。你是個聰明用功又聽話的好孩子,今後自己要多讀書,多用功。不論將來怎麼樣,好好學習總是有用的。」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學校的秩序完全被打亂了!

教學計劃根本沒有,原來的所有課本都不能用了,新的教材還沒有編寫出來,老師上課都不知道講什麼。全天上課變成了半天上課,有時候只上一兩節課就放學,有時候到學校後被告之直接放學。

學生們的變化更大,尤其是高年級的孩子們變化更大,過去彬彬有禮聽老師話好好學習的孩子們,很多已經完全變了。打罵同學、破壞桌椅、上課不聽講、頂撞老師、隨便說話、罵人、隨意進出這些過去幾乎沒有的行為現在已經是家常便飯。每個班級幾乎都出現了幾個類似小流氓的學生,他們歪戴帽,斜瞪眼,張嘴就是污言穢語,在上下課和放學時故意不走正道,互相打鬧往其他學生身上亂撞,故意找茬打架。經常看到幾個學生互相群毆,甚至動刀子,有的學生被打得頭破血流,佔上風者趾高氣揚。老師根本管不了也不敢管。過去同學之間的關係友愛互助親密無間的關係被破壞殆盡了。

從高誼街45號我的家走到通江小學去上學,溜溜達達地走也總共大約有10多分鐘的路程,過去上學放學都是跟徐黨生一起走,主要走高誼街,到友誼宮門前高誼街就走到頭了,左轉到友誼路上,走一個街口就到了通江街,右轉幾十米就到學校了,這裡也是通江街頭,再走就上江堤到松花江邊了。好象還是在停課期間,徐黨生家就搬家了,他也轉學走了,現在的上學放學都是我自己走。沒有了夥伴,感覺有點孤單,但因為路很近,很快也就習慣了,從媽媽家搬到爸爸家後,我曾經長距離走讀來往於高誼街到安和街松拖子弟校之間一學期之久,天天起早走很遠去乘車,光是走到車站的距離都比現在遠得多呢。可是,我卻突然遇到了很大的麻煩。

一天,我早上去上學,路過一個居民院的時候,有兩個男孩子站在院門口攔住了我:「喂,站住!」我停住腳步,兩個孩子一高一矮,但都比我高大一點,走到我面前,其中一個上來就推我一把,另一個往我頭上拍打了一下。「你們幹什麼?」我完全沒有防備,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翻他的兜!」高個子說,矮的把我的上衣和褲兜搜了一遍,什麼也沒找到,就狠狠踢我一腳,「滾!以後別從這裡走,見到你還揍你!」

當時,一些壞孩子成幫結夥地欺負比他們小的老實孩子已經是天天碰上的事,每天上學和放學都是我的噩夢,放學時我盡量跟同學們一起走,人多了好一些,如果是自己走,幾乎每次都挨欺負。沒辦法我又開闢了兩條新路,一條是從高誼街走到通江衚衕就右轉彎,這樣可以躲開經常有孩子打劫我的黃樓。一條是家出來走上遊街到通江街,這樣可以避開高誼街上所有的危險。再有,看到前面可能出現危險就臨時繞路,有人攔我我就跑,即便這樣,還是經常被追打。我在外面被欺負,經常是哭著走回家,其實不是因為被打疼了,更多的是委屈,窩囊,想不通,為什麼專門欺負我,就因為我老實嗎?快到家的時候,我都把眼淚擦乾淨,我從不跟家裡任何人說這些事,我不想讓爸爸媽媽知道,從小我就這樣,有什麼事自己扛,覺得別人知道了很難堪,即使是爸爸媽媽。但是,我一進門,大姐姐總是問我:「衛衛你怎麼了?是不是挨欺負了?」「沒有啊。」我總是故作輕鬆,甚至裝出點笑臉。「行了別騙我了,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找他們去!」大姐姐有點生氣了。但我絕對不會說。「她怎麼知道我受欺負了?」我覺得很奇怪。「你自己照照鏡子!」大姐姐把鏡子遞給我,我拿過來一看,鏡子里的我眼睛紅腫,淚痕未乾。第二天開始,我再受了欺負,回到家之前,我都要找個地方用自來水好好洗乾淨臉,特別是眼睛,然後在外面轉悠一會兒,讓紅腫的眼睛恢復正常才回家。

終於,三條路都走不通了。高誼街有兩個地方劫我,上遊街有一個地方劫我,通江街有一個地方劫我。友誼路有兩個地方劫我,一個是黃樓,另一個地方最討厭,正是卡在友誼路與通江街的街口,這裡是我無論走哪條路都必經之處。而且這裡有幾個孩子最可恨,彷彿專門跟我過不去,每天上學我自己走必然被他們追打,甚至追到學校門前。放學時我跟同學們一起走,他們遠遠看著不過來,但是他們看我的眼神就在告訴我,你躲過今天躲不過明天!

每天從一起床,我頭腦里想的只有一件事,今天上學怎麼走,走哪條路,遇到那些孩子打我我怎麼跑。媽媽跟我說什麼,我吃的什麼飯,全然是精神恍惚,基本不知道。每天放學前,只想著怎麼安全到家別挨打。而我內心的這些痛苦,無論對家裡,還是對老師對同學,我從來不說一個字。

一天早上,我又是滿腹心事地走出家門去上學時,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昨天放學時在通江街路口那幾個孩子已經放了話,告訴我今早等著我。怎麼繞也繞不過這個路口,我到底該怎麼辦?我低著頭一路走一路犯愁,腳踢到了一塊磚頭,我鬼使神差地把它揀起來,旁邊還有一塊,我又揀起來,一口氣揀了四五塊磚頭,裝滿了我的衣兜和褲兜。我抬起頭,心裡突然冒出一股勁來:今天我不躲了,不繞了,也不跑了,我要大搖大擺地走我的路!誰要是敢攔截我,欺負我,我就跟他拼!我昂然走過高誼街,走過那兩個院子,走過友誼路的黃樓,我渾身充滿一種渴望,一種戰鬥的渴望!

在友誼路與通江街的轉角處,在那個我怎麼也繞不過去的院子門口,站著四五個男孩子。多數比我高,只有一個比我矮,但這個傢伙最壞,最跟我過不去,一天不欺負我他都不舒服。我眼睛盯著他們,徑直走過去。

幾個孩子臉上帶著「獰笑」,看著我越走越近。他們非常了解我,他們準備動手了,他們喜歡罵我打我追趕我,他們喜歡看我哭叫逃跑的狼狽相,他們非常期望著聽我求饒屈服,因為我挨過他們打,哭過,跑過,但是我從沒求過饒,沒有屈服過,雖然我從來沒還過手。這應該就是他們老是跟我過不去的原因,他們一定要讓我求饒,屈服!

我迎上前去,從兜里掏出磚頭,對著站在最前面最高大那個孩子頭上猛砸過去。那孩子萬萬沒想到我會來這一手,他頭一偏,轉身就跑。我另一隻手也掏出磚頭,兩手兩塊磚頭揮舞著衝過去,對他們的頭上臉上狠狠地打!應該說,我根本不是這些孩子的對手,他們中任何一個人單獨都可以輕鬆地把我打翻在地然後狠狠揍我一頓。但是,今天他們完全亂了套。我衝進陣中如入無人之境,他們沒有任何抵抗,都是轉身就跑。我把磚頭對著他們的後背一塊一塊砸過去,他們跑得真比兔子還快。我緊追不捨,終於追上一個。

就是那個最跟我過不去的矮個子。

我一直把那幾個孩子打沒影了,把這個矮個子逼到他們院子的門口,但是他背後是牆,我堵住門,他無路可逃,驚恐地看著我,渾身發抖,眼睛裡充滿絕望。我雙手各抓著一塊磚頭高高舉起對著他的腦袋,惡狠狠地問:「你們為什麼要欺負我?你今後還敢不敢再欺負我?」

我當時跟他是臉對著臉,眼睛對著眼睛,距離不會超過五厘米。我估計我當時一定是圓睜大眼,目光極其兇狠,咄咄逼人,殺氣騰騰。那孩子哆嗦著小聲擠出幾個字:「再......再不......敢了......」「大聲說!」「再不敢了!」「告訴你,再敢欺負我,我砸死你!」我蔑視著眼前這個矮子怕得要死的樣子,轉臉找那幾個孩子,連影子都找不到。我把兩塊磚頭狠狠砸到地下,拍拍手上的灰塵,轉頭向學校走去。

這是我從出生以來第一次用自己的勇氣和力量戰勝欺負我的人。而且從此後,我再也不躲不繞,想走哪條路就走哪條路,只是手裡和兜里多了幾塊磚頭,誰欺負我我就堅決跟他干!也真怪,從那以後,再也沒人劫我欺負我了,尤其是轉角那個院子,那幾個孩子遠遠看我走過來,趕緊就先躲開啦。

六、混亂的生活

班級里新轉來一個男同學叫馬遂,個子不高,膚色黝黑,一雙眼睛格外有神。有一天在課間,他走到我跟前主動跟我說話,還記得他一邊說話一邊兩手撐著兩邊的課桌打悠悠,很濃重的北京口音,從此以後他就成了我小學時代最好的朋友。

馬遂家住在友誼路與通江街交叉口的大黃樓,離學校很近,可是每天他都早早地到我家來,我們再一起去上學。放學後他也經常邀我去他家玩。

賈老師對我,應該是十分偏愛的。在我剛進入通江小學幾天後,她就創造條件鼓勵我跳級,還培養我當班長。現在跳級已經不可能了,班幹部也當不明白,因為我年齡在班裡最小,長的也最瘦小,那些淘氣的大男孩子我根本管不了也不敢管。可是賈老師仍然喜歡我,有什麼好事先想著我。那年的「六一」兒童節,哈爾濱市有一個大型文藝演出聯歡會,是部隊文工團表演歌舞雜技,學校每個班就給了一張票,中午放學的時候賈老師把我叫來,悄悄把票塞給我,說:「每個班就一張票,在兒童電影院演出你自己去看吧,別告訴別人。」我正準備要去的時候,馬遂跑過來,約我放學去他家玩。我說我有事不能去了,馬遂非問我有什麼事,我也不會撒謊啊,就吱唔著說我去看演出,是老師剛給的票。馬遂一聽,轉頭就奔賈老師去了:「老師,也給我一張票唄!」我一把沒拉住他,趕緊轉過臉,賈老師怎麼答覆他的我都沒敢聽。過後賈老師對我說:「不是跟你說了每個班就一張票,叫你別告訴別人嗎?」我羞紅了臉,囁嚅著:「他問我,我一下子就說出來了......」賈老師慈愛地著說:「這孩子,不會撒謊啊。快去吧。」那時正是中午,陽光燦爛。

學校的秩序繼續混亂,我們這個年級最早有18個班。有兩個班可能因為沒有班任老師所以被分了,把學生分配到各個班,我們班也分來幾個,其中有一個男孩子分來,卻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個男孩子叫鮑軍明,有個綽號「崽子」,也許是他的小名。他個子高大,身體強壯,是學校里有名的打架大王。我曾經在學校里看他把高一兩個年級的男孩都打得直哭,沒想到他分到我們班來啦。

當時我們班的陸希平、鄧書仁和劉鳳生是班裡最強壯最高大的男孩,鮑軍明到我們班的第一天,就與他們三個進行了激烈交鋒,把他們都給打了。在賈老師嚴厲制止下,勉強平靜下來開始上課。一節課沒上完,教室的門被人「砰」地一腳踢開,好幾個17、8歲的大小夥子擁在門口,一連聲地吼道:「鮑軍明!給我出來!」「敢打我弟弟,你出來!打死你!」賈老師被猛然驚嚇,臉都變了色,手捂著胸口,半天才緩過氣來。她走到門口,對那幾個小夥子說:「現在正在上課,你們有什麼事,下課再說!」那幾個小夥子總算還給老師點面子,還往裡指指點點,罵聲不絕:「等你出來!整死你!」再看那鮑軍明,面不改色,嘴裡也沒閑著:「就打了,怎麼的,我在乎你們!」

課是沒法上了。下課後,我看見那幾個小夥子圍著鮑軍明,但是沒有打架,其中一個對鮑軍明說話說的很動情,大意是你和我弟弟都在一個班,今後好好處,別打架。那幾個也你一言我一語地幫著說,鮑軍明比他們都要矮一頭,哼哈地答應著。後來才知道,陸希平吃了虧就跑回家告訴了他哥哥,他哥哥帶著一幫人來給弟弟出氣,等跟鮑軍明見面後發現認識他哥哥,所以打架變成了勸說。

三年級的下學期,賈老師病了,不能來上課了,我們班級沒有了班任老師。每天我們來到學校,都不知道今天是誰給我們上課,學校老是找老師臨時給我們代課,今天這個老師,明天那個老師,課也講的亂七八糟。有時候就乾脆放學。

家裡的保姆,我們叫大姐姐的,過去是個非常淳樸的農村姑娘,現在隨著在城市裡生活的時間長了,年齡也大些了,逐漸也發生了明顯變化。我們家對待保姆特別尊重,爸爸媽媽經常叮囑我們要聽大姐姐的話,要尊重她,不能頂撞她。因為我們這些孩子逐漸也大了,正在形成自己的獨立性格,對各種事情也開始有了自己的看法,對大姐姐的有些事也是有意見的。每天爸爸媽媽很早上班,很晚才回來,爸爸媽媽在家時,她在各個方面還是非常注意的,可他們上班一走,她就是家長了。首先是她對弟弟的態度讓我們很不舒服,可又不敢說,也不敢告訴爸爸媽媽。

一天早上,弟弟不知因為什麼哭鬧,不好好吃飯,直到爸爸媽媽上班走時候還沒哄好。他們前腳一出門,大姐姐立即聲色俱厲地訓斥弟弟,弟弟又大哭起來,大姐姐一把將他抱到窗台上,說:「你再哭!你再哭我把你扔下去!」正在這時,爸爸突然回來,可能是忘記什麼東西了回來取,一進門剛好看到這一幕,他趕緊喊道:「哎呀,不能在那裡呀,危險啊!」大姐姐立刻變了個笑臉,對弟弟說:「你看,不讓你上這麼高玩,你不聽,看看你爸爸說你了吧?還不快下來!」弟弟抽泣著沒敢吱聲,我們看在眼裡,也沒敢說什麼,心裡卻很生氣。

大姐姐越來越越喜歡逛街,越來越喜歡打扮,白天經常外出很長時間,弟弟幼兒園放假期間大姐姐外出就帶著他,我和姐姐在家裡,大姐姐鎖上一個屋子的門,讓我們呆在一個屋子裡。有一天大姐姐又帶著弟弟出了門,接近中午的時候,弟弟一個人回了家,他那時才剛5歲,從來沒讓他單獨出過門,我們非常驚奇,問:「你怎麼自己回來了?」弟弟哭著說:「我跟大姐姐到中央大街婦兒商店去,她不知道去看什麼東西,人多,我怎麼也找不到她,後來我就自己走回家了。」正說著,大姐姐急匆匆地跑了回來。一看到弟弟在家,不由分說,上來就重重地打了弟弟幾巴掌,邊打邊說:「你亂跑什麼你!嚇死我了!」弟弟大哭起來。大姐姐又嚇唬我們幾個:「告訴你們,不許亂說啊!」

從此後,大姐姐再出門,都是把弟弟鎖在屋子裡,讓他睡覺,然後再出去。有時候弟弟醒了她還沒回來,就在屋子裡哭叫。我們在這間屋子裡也進不去,干著急。幾年後,大姐姐已經離開我們家很久了,弟弟偷偷告訴我一個秘密:那時候有一天他睡醒了,要小便,可是大姐姐還沒回來,門鎖了出不去。他哭叫半天也沒人開門,尿憋得不行,想尿地下或者盆里吧,又怕大姐姐回來不願意,最後他把尿尿到一個洋鐵皮的大水壺裡。尿完他就又跑回床上躺著裝睡覺。一會大姐姐回來了,她每次回來都習慣性地捧起大水壺對著嘴「咕咚咕咚」喝一氣,弟弟嚇的用被蒙住頭,從被縫往外偷著看,只見大姐姐喝完水後,把那壺水拎出去倒掉了。估計她喝完也覺出有點不對味兒,八成以為壺裡的水放時間長了有點壞了。

家裡買了台縫紉機,其實媽媽用不了幾次,我們都小,也不會用,這台縫紉機基本也是大姐姐用了。她那時想學繡花,弄了許多圖樣和綵線,天天用縫紉機繡花練手藝。

大姐姐還結交了一些年齡相仿的女朋友,經常來家裡玩,有一個姑娘叫馬麗珍的最常來。當時文-革時期很盛行改名字,馬麗珍說她的爸爸也要給她姐倆改名字,給她改名叫「馬革」,給她妹妹馬麗霞改名叫「馬命」。她倆嫌太難聽,沒同意。

當時我叔叔從北京來信還跟爸爸商量要給我們兩家幾個孩子改名字,把中間那個字由原來的「立」改成「紅」。叔叔家那幾個孩子都改了,我們卻不太同意這個提議,後來我們家的孩子都沒改。

隨著文-化-大-革-命運動的深入,我們家受到的波及越來越嚴重了。爸爸媽媽每天回家談到的話題越來越沉重,當時各個單位都有「造反派」,這些「造反派」過去都是普通職工,現在他們組織起來,專門揪「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簡稱「走資派」。而各個單位過去的領導也就是「當權派」,都是「走資派」。圍繞如何對待這些走資派,造反派又發生了分化,比方說爸爸單位分成了「樓上團」和「樓下團」,一派保爸爸,打另一個單位主要領導;而另一派則支持那個領導,打擊爸爸。媽媽單位分成「大團」和「小團」,一派支持媽媽,一派打擊媽媽,兩派又都共同打擊另外兩個領導。哈軍工分成「山上派」和「山下派」,黑龍江省分成了「捍聯總」和「炮轟派」。全國都大亂起來。

有一天我放學回家,看見家門上和走廊里都貼滿了白紙黑字的大字報大標語,寫著爸爸的名字,「揪出國民黨的殘渣餘孽!」「打倒混進黨內的走資派!」,我嚇呆了,不知怎麼辦才好。一會兒爸爸回來了,他一聲不吱,只是一把一把地把這些標語都撕下來。

爸爸單位的造反派一次一次地來抄我們家。因為我們住在省軍區的宿舍,我們家隔壁就是軍區的通訊站,軍區一聽到消息就派戰士來制止,這樣反覆多次。

1967年12月30日,剛滿10周歲的我自己定了一個學習計劃。

每天寫算術一個練習,寫語錄一條,要會背,會用,還要寫日記。

按時上學不要遲到。

每星期開一次鬥私批修會,互相爭(征)求意見,自我批評,嚴格要求自己。

不要成天玩,放學以後,吃完飯,就算算術,寫語錄,完了就玩,一般最多只能玩4小時,沒有事的時候,可以聽收音機,看書報,關心國家大事。

本計劃1月1日開始執行

不遇特別事情一律不準破壞

堅決,執行!

堅決,執行!

七、我的木偶劇

1968年春節,我跟鄰居老魏家的毛子,在我們大樓三樓的走廊里,表演了一場木偶劇。

玩木偶,曾經是我少兒時代一個愛好。

緣起於文革前小學二年級看的一個兒童影片《小鈴鐺》,由木偶與真人合演。小鈴鐺是一個非常聰明可愛的木偶,無所不能。它甚至可以讓自己和一個真孩子騎著木馬飛上天空,一路飛到北京長安街的民族宮,跟一大群木偶聯歡。看完這部電影后,我迷上了木偶。

剛好那時爸爸給我訂閱了一種雜誌《兒童時代》,有一期刊登了一個木偶劇的劇本,內容是描寫越南人民抗擊美國侵略者的,裡面有三個人物,一個是越南小姑娘,一個是美國兵,還有一個是人民軍戰士。故事大意是說越南小姑娘在賣椰子,來了個美國大兵,喝醉了酒,吃椰子不給錢還打人,小姑娘機智地與美國兵周旋並設法送信給人民軍,最後小姑娘與人民軍一起活捉了美國兵,繳獲了美國槍。劇本的後面還介紹了木偶的製作方法和如何操縱木偶,如何演木偶戲。

《小鈴鐺》和《兒童時代》中的木偶極大地激發了我對木偶的興趣,但是當時我才不到8周歲,還沒本事按雜誌上的介紹去製作,只好自己想土辦法。我在大白紙上用毛筆蘸墨畫出人物形象,包括腦袋、臉、上身、雙臂、雙手,下身是發散的裙狀,然後剪下來雙層,沿剪好的木偶人形背面邊沿塗上膠水,把另一張完全同樣的人形貼在後面,這樣就製作完成。做好的木偶——其實是紙偶——雖然是平面的,但我可以把手伸進紙筒里,食指伸進腦袋,拇指和中指分別伸進兩隻手臂,讓木偶動起來。兩隻手一手拿一個,藏在床頭,只把木偶露出來,分別模仿不同人物的不同聲音,這樣也能演一場小小木偶戲啦。我最初製作的三個紙偶就是越南小姑娘、美國兵和人民軍。

遊戲沒玩多久,姐姐從長春八一小學回來了。她看到我做的紙偶卻非常不喜歡,三兩把就給我撕掉了,我那時真是非常心疼又不敢說什麼。幾天後媽媽的一個老戰友帶著孩子來,媽媽就喊我:「衛衛,快把你做的小木偶拿來,跟小弟弟一起玩玩!」都被撕掉了哪還有啊,可我又不敢說,只好嘟囔著說木偶都壞了沒有了。

紙偶沒有了,我決心製作真正的木偶。按雜誌上介紹的方法,用雞蛋殼做腦袋,用布縫身子。我讓大姐姐和媽媽在打雞蛋時在小頭敲開個小眼,把蛋清蛋黃倒出來,給我留下完整的蛋殼,然後自己把小眼弄圓,用紙捲成小筒狀塞進去,這就是脖子。用泥巴(人家要求用橡皮泥,我沒有)在蛋殼上塑出頭髮、眉毛、鼻子、耳朵等立體形狀,然後再把小薄紙片塗上糨糊或膠水一片片貼上去,把泥巴完全覆蓋,把脖子和腦袋粘為一體。等干透了,再用不同顏色的水彩畫上頭髮眉毛眼睛嘴巴。跟媽媽和大姐姐要些不同顏色的布頭,剪成衣服褲子胳膊和手的形狀,沿邊沿縫上,然後翻過來,就製成了木偶的身體。再把腦袋和身體連起來,一個真正的木偶就製成了。這是立體的,彩色的,雙手還可以拿東西,頭上還能戴帽子。

我又用木板釘了一個小戲台,就是個沒蓋沒底的小箱子,在正面上沿兩端釘兩個小釘,拉上一段細鐵絲,掛上兩塊紅布做幕布,下沿拉一塊紅布,遮擋戲台後面表演的人和手,這樣,一台真正的木偶戲就開演啦!

我們在1968年春節演出的就是這種水平的木偶戲,觀眾就是全樓的孩子包括大人們。

春節過後不久的一個星期天,我和弟弟上街,在中央大街的一個商店看到了一套木偶,是當時革命現代京劇《紅燈記》中的主要人物。有李玉和、李奶奶、李鐵梅,還有日本憲兵隊長鳩山、叛徒王連舉。人物的頭都是軟塑料壓制的,完全立體,有顏色,有神態,穿的衣服都是戲中角色穿的,還有個小紅燈,李鐵梅腦後還有根油黑的大辮子。我那時正迷著木偶劇,一看就愛不釋手,這木偶才是真傢伙,比我那土造的強多啦。弟弟更是喜歡的不行,直嚷著要我買。我看看價格,嚇的一吐舌頭,這套木偶要5元多錢!那時這筆錢對我來說可是個天文數字。我帶著弟弟走回家,想著如果跟爸爸說,爸爸多半不會同意買。我正猶豫著,弟弟卻搶先跟爸爸說了,也許是我製作木偶的事引起了爸爸的注意,也許是春節我在樓里演的那場木偶戲讓爸爸覺得我這個愛好是有意義的,總之這次爸爸答應的非常痛快,說這是好事,是宣傳毛主席的革命文藝路線,爸爸當即就拿了錢讓我們去買。這可真是讓我大喜過望啊!我拿了錢,帶著弟弟一溜煙跑到中央大街買了那套木偶回來。

有了這套嶄新的真木偶,就像裝備了最新式武器,鳥槍換大炮,游擊隊一下子就變成了正規軍啦。我們的木偶劇節目一下子多了起來。我又製作了一些新木偶配套,這樣幾乎可以演《紅燈記》的全場了。那時收音機里天天沒遍地播放八個樣板戲,這些戲裡所有的唱段和對白我們都幾乎可以倒背如流啊,所以台詞動作都不是問題,把這些用木偶表現出來就可以了。木偶也越做越熟練,多做幾個不同人物的腦袋,衣服可以少幾套換著穿。我用土豆、木疙瘩都做過木偶腦袋,多幾種風格也很好玩。

那時候社會上正在大跳忠字舞,大唱歌頌毛主席的歌曲,提倡辦「社會主義大院」。我們樓里軍區的王管理員也張羅著組織孩子們搞文藝演出,我的木偶劇也入選了。木偶夠用了,可是原來的舞台太小,沒辦法演大戲。毛子有辦法,我設計他施工,製作了一個很大的舞台,幕布是可以拉開的,舞台裡面還裝了電燈泡,這樣就有了燈光。音響效果也開始考慮,比如過去演到颳風下雨雷鳴電閃都是用嘴學,現在都用敲打什麼東西用手電筒閃光來表現,槍聲乾脆就在後台放小鞭炮。木偶可以拉幕,可以報幕,可以在台上劃火柴直接點放鞭炮。

在我們院正式成立「社會主義大院」那天傍晚,孩子們的文藝演出正式開始。演出在院子正中央一塊比較平整的地方,大樓里院子里的居民都圍著看,周圍幾個院子的大人孩子也都跑來了,前面的人搬來小凳子坐,後邊的人站著,滿滿一院子也有上百觀眾啦。先是老魏家的小娟和老鮑家小麗表演舞蹈《毛主席是我們心中的紅太陽》,這是我們院子里最漂亮的兩個小姑娘,再加上描眉化紅的,煞是好看。孩子充滿童稚的歌聲和優美的舞蹈,博得陣陣掌聲。然後是大些的姑娘們跳《無限風光在險峰》,還有小合唱什麼的。我們的木偶劇是壓軸戲,演出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我們的小舞台擺上來,拉了電燈。我們施展渾身的解數,表演了我們所有的劇目,贏得滿堂彩!

這次演出是我的木偶劇演出最高水平,是我在10周歲時的演藝事業的頂峰,是我第一次在公眾場合上百觀眾面前演出,同時也是告別演出。雖然後來也在小範圍玩玩,但是再也沒有這樣的規模了。幾個月後,隨著文革運動的深入,我的家庭遭受到更大的衝擊,我也沒心思再玩木偶,這些木偶逐漸變成了弟弟的小玩具。後來弟弟也玩膩了,他們變成了壓箱底的東西,逐漸都損壞丟失了。

八、紅海洋

1968年元宵節,10周歲的我寫了一篇日記:

今天,2月13日,也是舊曆的正月十五。按照舊習慣,今天就是吃元宵,玩燈籠。可是文化大革命就是要破四舊,立四新,所以元宵也不賣了,燈籠也不點了。我雖然還玩燈籠,但燈籠再也不是那些「花鳥蟲魚」了,而是貼上毛主席像,寫上毛主席語錄,這樣就連燈籠也革命化了。我們就是要過一個革命的元宵節。

1968年上半年,全國掀起的歌頌毛主席豐功偉績的熱潮達到最高峰,這股熱潮叫「紅海洋」。

首先從視覺上,到處都是飛揚的紅旗,所有的牆壁上都是紅色油漆作底,用黃色油漆寫上美術字的毛主席語錄,到處都是毛主席的大幅畫像,所有大單位的大院正門廣場都樹起了毛主席高大的全身塑像,收音機里和街上的大喇叭都反覆播放毛主席語錄歌和毛主席詩詞歌曲,各個部隊,各個工廠,各個學校,各個單位都組織毛澤東思想宣傳隊,排演歌頌毛主席的歌舞節目,巡迴演出。

毛澤東的四卷選集被稱為「四卷寶書」,和小本的《毛主席語錄》被大量印刷發行,家家都有幾套,人人都有幾本。毛澤東選集中的《為人民服務》、《紀念白求恩》和《愚公移山》被稱為「老三篇」,要求人人能背誦。林副統帥當時專門有一段講話說「老三篇」:「老三篇,不但戰士要學,幹部也要學。老三篇最容易讀,真正做到就不容易了。要把老三篇作為座右銘來學,哪一級都要學,搞好思想革命化。」我至今還記得這段話是因為當時這段話被譜成了歌曲,我至今還會唱呢。《毛主席語錄》中的「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中國共產黨......」「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等三段語錄又被稱為「老三段」,每天都要讀,都要背誦。「老三段」也譜成了歌曲,到處傳唱,我至今也會唱。可真像林副統帥說的,把毛澤東思想「融化在血液中,落實在行動上」啦。

每天在每個家庭、每個單位都要搞「三敬三祝」,也就是說,在每個家庭中的早飯、午飯、晚飯前,每個單位在早上上班前、中午午休前、晚上下班前,每個學校每個班級在上課前、放學前都要搞,具體內容是這樣的:由一人帶領,喊:「全體起立!向偉大領袖毛主席敬禮!敬祝毛主席萬壽無疆!萬壽無疆!萬壽無疆!敬祝林副主席身體健康!永遠健康!永遠健康!」然後高唱《東方紅》。歌罷才能坐下,然後吃飯,工作。中午晚上還要如此這般一遍,只是晚上唱的歌改為《大海航行靠舵手》。所有的大小會議,大小活動,都要敬祝,開始都要唱《東方紅》,結束時都要唱《大海》。

各個單位還大量製作毛主席像章,材料有金屬的、陶瓷的、塑料的、竹木的,形象有正面的、側面的,風格有寫意的、工筆的、攝影的,形狀有圓形的、方型的、三角的,工藝有凹凸立體的、有平面的。像章大小也各種各樣,小的有幾厘米直徑,大的有一米直徑的。大小像章後面都帶著別針,人人胸前佩帶,一般戴一枚,也有戴兩枚和多枚的。極端熱愛領袖的人據說有把像章直接別在胸前肉上的,我是沒敢,因為想想太疼了,而且「忠不忠在行動」,不在於像章別在衣服上還是肉上啊。

毛主席的小型塑像全身的半身的更到處都有,有金屬的、陶瓷的、塑料的、夜光的。

有一陣還流行把毛主席像裝在小鏡框里,用一根紅絲帶掛在脖子上垂掛在胸前,大街上人人胸前掛著一幅。

又有一陣流行戴「忠」字,用紅塑料布刻一個比火柴盒大些的「忠」字,跟毛主席像章一起戴在胸前。

又流行一陣手工製作毛主席畫像。把一張厚白紙描上毛主席的畫像,準備好各種顏色的粉末,然後把畫像的某個部位塗上膠水,把相應顏色的粉末灑上去,這些粉末就粘在了這個部位,比如在軍帽軍裝的部位粘上綠色粉末,在五角星位置粘上紅色粉末等等。這樣一個部位一個部位地粘,等全部粘好,一副精美的毛主席畫像就製成啦。那些粉末是鋸末、玉米面、煤粉、銅末子、鐵砂等,有些是自然色,有些是加了染料。各個單位、學校都舉行展覽和比賽,看誰製作的最好。

那時候,毛主席的話被稱為「最高指示」,如果有毛主席最新發表的指示就稱為「最新指示」,後來就把毛主席最新發表的指示稱為「最新最高指示」。隨著文革運動的深入發展,經常有毛主席的「最新最高指示發表」,當時的要求是,執行毛主席最新最高指示不過夜。所以,人們經常在白天、晚上甚至夜間突然看到或聽到街上有一隊隊插滿紅旗站滿戴著紅袖標的人敲鑼打鼓,高呼口號,用高音大喇叭反覆播報著:「特大喜訊!特大喜訊!我們最最敬愛的偉大領袖毛主席剛剛發布最新最高指示......」這時如果是白天,各個單位都集會慶祝,學習傳達;如果是晚上或夜間,家家戶戶都要起來,有人組織慶祝,唱歌,跳「忠字舞」。

當時毛主席有一條最新最高指示:「辦學習班是個好辦法,很多問題都可以在學習班裡得到解決。」於是,各地各單位學校無不大辦「毛澤東思想學習班」。在學習班裡,先有針對性地組織學習毛主席語錄,然後就要聯繫實際解決問題了。這種學習班的形式,一直延續了10年,直到文革結束。比如動員知青上山下鄉,如果哪家有適齡青年不下鄉,單位就會組織家長辦學習班,甚至晚上也不能回家,直到你思想通了為止。

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每天清晨開始曲就是《東方紅》,晚間結束曲是《大海航行靠舵手》。

我的家庭也積極加入了這片狂熱的「紅海洋」。首先是每天自覺地「三敬三祝」,早上吃飯前爸爸親自帶著全家「敬祝」,唱《東方紅》,之後才吃飯。爸媽上班前還要布置我們在家中午要堅持,晚上吃飯前再來一遍,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後才吃飯。星期日爸爸媽媽組織我們在家辦家庭學習班,背「老三篇」和「老三段」,然後聯繫實際每個人談思想心得。平時要求我和姐姐在家自覺學習。

3月份,姥爺從河南來了。我們自小跟姥爺的感情就非常深厚,從我家的保姆大姐姐去年走後,一直是幾個孩子自己在家裡,所以姥爺一來,我們格外高興。姥爺帶來了河南家鄉的地瓜、香油、花生米等更是深受全家歡迎。姥爺也毫不例外地參加我們家每天的「三敬三祝」,只是每次聽著他那濃重的河南腔「敬祝」和唱歌時,我總忍不住想笑。

下面是我當時的幾篇日記;

1968年3月8日晴星期五下午大雪傍晚轉晴

昨天,我、媽媽、姐姐、爸爸學習了毛主席的語錄:「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看起來,反動派的樣子是可怕的,但是實際上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力量。從長遠的觀點看問題,真正強大的力量不是屬於反動派,而是屬於人民。」

又讀了幾條語錄之後,爸爸就講了一下國際行(形)勢,要我們好好學習,好好勞動,鍛煉身體,準備打仗。我一定聽毛主席的話,長大當解放軍,把一切反動派消滅乾淨。

1968年3月11日晴星期一

昨天,叔叔從北京寄來了三本小語錄,這種小語錄要比普通語錄小一些。「毛主席語錄」五個金字清楚地印在紅通通(彤彤)的塑料封面上。當時我真高興啊!我一(定)要把毛澤東思想真正學到手。

今天,媽媽爸爸都上班了,小書書上幼兒園了,我和姐姐倆學習。我們首先向毛主席敬禮,然後我們學習了幾條語錄以後,背了一遍「老三篇」,唱了「大海航行靠舵手」,就散會了。以後天天要這樣做。

1968年3月14日晴星期四

今天,我們上午沒有學習,光是玩。媽媽昨天值班,今天中午回家。媽媽問我們為啥不學習,我們說沒有學習材料。媽媽就給我們找了學習材料,讓我們學習。可是,我們學習完了就不寫日記,媽媽說我三遍,我才寫,這多不好。學習還讓人強迫。以後我一定改正這個錯誤。

1968年3月18日晴星期一

昨天,我和姐姐、小書書看完《突破烏江》的電影回來,正碰上姥爺來了,在家和爸爸說話。姥爺還帶來了很多地瓜、地瓜干、五香花生米。我們很高興。

今天,星期一,小書書沒上幼兒園,因為姥爺在家。九點多開始學習,我們向毛主席敬禮。在背「老三篇」的時候,小書書不背,結果我們大家都很不高興。只是姥爺還是笑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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