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麼踢不好足球？
看世界盃轉播期間，發現俄羅斯的草坪上居然布滿了方塊漢字的廣告牌。
漢字，沒錯，那些都是中國企業的廣告，有些場次擺放密集到讓你懷疑這是不是國內聯賽。
當然不是，這是世界盃的賽場，沒有中國男足參加的決賽圈比賽幾乎快要成為一種慣例了。按說沒有就沒有吧，這麼多年來，我們已經習慣了。但看球的時候，還是不免順便想著那個亘古不變問題：為什麼我們踢不進世界盃或者為什麼我們踢不好足球？
關於這個問題答案很多。專業人士會從聯賽水平、青訓基礎、註冊球員、足球理念、足球文化等等方面分析差距，也有球迷從人種、體質方面給自己人找台階下。我覺得這些可能都對，但又好象有點脫離主題，就像我們臨門一腳總是打不準一樣，還沒挖掘到點上。
聯賽，中超至少在亞洲還行吧。青訓不行、足球人口不足，別人也不一定是樣樣都行。比如，殺進今年俄羅斯世界盃的冰島隊，全國總共才三十多萬人，哪有多少註冊球員？有人給冰島算了一筆賬，減去婦女、兒童、老弱病殘、捕鯨的、剪羊毛的、太胖的、太瘦的，剩下能踢球的人寥寥無幾，人家不也從強隊林立的歐洲佔了一個名額嗎？「人種說」更底氣不足了，日韓可都是黃皮膚、黑眼睛呀，哪一屆少了人家？還真是。戰術安排、陣形排列、現場指揮，咱不也請了無數大牌教練了嘛。那是又什麼原因呢？
要我看，這還是跟我們國人的性格特點是有關係的。
足球是項什麼樣的運動？足球說白了就是身體接觸多、衝撞程度大、運動強度大、對抗性強、拼搶猛烈的一項運動。足球資深評論員評球時都愛用一個極具火藥味道的詞——張揚。
對，就是「張揚」。你看那些腳下兇悍的球隊馳騁疆場的雄姿，就知道什麼是張揚了。卡尼吉亞長發飄飄在風中疾馳，巴蒂斯圖塔仰天長嘯拔腳怒射，克林斯曼金色轟炸機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羅納爾多過關斬將如入無人之境……草坪上的每一葉草尖上都滴灑著滿滿的雄性荷爾蒙。足球本質就是一個讓個性張揚、讓人們去發泄的運動。所以，當那些比賽中踢到嗨的南美球隊，足以讓任何一個歐洲強隊懼怕。沒辦法，當桑巴舞步踢瘋了的時候，張揚在草地上的他們就像燃燒起來了一樣，無可阻擋。
要知道，現代足球之所以在老牌資本主義國家得到興起，正是因為萬惡的資本家刻意推廣並利用了這一運動。他們在應對工人階級的反抗過程中，意外地發現了足球運動，並成功使足球成為工人們發泄過剩體力精力壓力的最佳途徑。而且，並不需要多大投入，不需要昂貴的裝具，簡單球衣加一塊草皮稀疏的場地，就可以把他們的體力和注意力吸附到能讓人放鬆宣洩的綠茵場上。
一到比賽日，球場上、看台上的工人兄弟們終於找到了盡情發泄的地方。他們可以罵娘、吹口哨、吐口水、喝酒、唱歌、打架、耍寶、耍怪、耍二桿、掀人浪、掀桌子、掀女人的裙子，有了足球，哪裡還有多餘的精力干別的事，有了足球，哪裡還有心思去鬧罷工，都看球踢球去了。所以，當我們發現歐洲國家常常是幾代人擁躉一個俱樂部時，就對他們足球文化的淵源不足為奇了，你也就明白資本主義這一手還真是利害，真是高明。而那些真正撐握雄厚資本的人，其實並沒有幾個愛足球的，人家關注的是紳士運動，高爾夫、網球什麼的，像溫網還要求必須穿白色球衣，典型的貴族階層臭毛病。
再看我們國人的性格特點，以內斂、忍耐、中庸的儒家精神見長，最缺乏的恰恰就是張揚。好像有個歐洲球員曾經非常不友好地惡毒攻擊我們踢得像個姑娘，像個孩子什麼的。聽起來，讓人生氣，但確實也有道理，我覺得我們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學會，如何去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規則，去贏得一切該贏的比賽。有時候，埋怨別人踢得太臟太野蠻，總是無辜地等待裁判主持主道，把自己當成一個受季屈的孩子，總是太靦腆太乖。不信，看看三十年前的國家隊比賽錄像就知道了。那時候，進球後都不帶慶祝的，好不容易完成射門得分，前鋒進完球低頭就跑回本方半場，等對方中圈開球。近三十年內，慢慢地學了點擊掌、脫衣服的慶祝方式，但跟人家歐美球員動不動就空翻、跪地滑行、射箭、射擊、晃搖籃、搖腳旗等眼花繚亂、表演欲強的慶祝方式，根本就不在一個星球上。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太溫柔。沒有辦法，這就是秉性使然。咱從小就被灌輸了，做個聽話的乖孩子，別惹事、少得瑟、不要臭顯擺，狂沒有什麼好處，讓他張揚還真張場不起來。
可能也有人說了，你說的不對，足球還是咱中國人發明的呢，說明咱老祖宗早就好上這一口了。在宋朝，足球不就是蹴鞠嗎，高太尉等人都是當時的一線球星，大牌不遜於現在的梅西和C羅。沒錯，事實上唐宋也算是一段張揚的年代，但那時踢的只能叫蹴鞠，不是現代足球，高俅同志的球技更注重於表演而非對抗。高太尉腳下活兒雖然很炫，但估計放一枚世界盃比賽用球讓他跟李逹兄弟單挑，他會被直接撞飛了的。而且，那時喜歡這種運動的人，多數都是像宋朝皇帝、歐陽修這樣乾淨而有潔癖的文人，怎麼可能玩得很野。我眼裡的現代足球是一群梁山好漢野性十足地橫衝直撞，大呼「壯歲旌旗擁萬夫」，而不是一幫婉約派的詞人在那兒低吟淺唱「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這樣香水味太濃，足球需要的是汗腥味和臭腳丫子味。
說了這麼多，總結一下。我們為什麼踢不好足球？我覺得除了專業人士的建議外，除了技術必須外，更需要培養「足球人格」。所謂「足球人格」，就是應該培養足球的理解能力、對抗能力、侵略能力，應該提倡球員張揚的個性，渙起球員的血性，激發球員的狼性，最終把國家隊打造成一支恃強好鬥、令對手生畏的虎狼之師。我以為，踢球的最高境界，就是覺得球場的自己是一群海盜，而不是一幫紳士，這就找到感覺了。若此，就不用「恐」這個「恐」那個了（事實上，我們的鄰居韓國就是因為這種球場上的強悍，才讓我恐韓的，恐了這麼多年，真是丟人），我們也就離世界盃不遠了。對了，專業足球評論員這種足球人格，稱之為「足球的侵略性」。
最後，提醒下，還記得我前面提到的冰島隊吧。冰島雖為彈丸之地，但一定不要小瞧他們。當我看到冰島隊勝利之後，集體邊舞邊唱的維京戰吼時，我同樣也被激蕩得熱血沸騰。那是淘汰英格蘭之後，冰島全隊走向場邊，帶領著全場8781名冰島球迷高舉雙手，一邊拍手一邊呼喊———每一聲「Ahu！」都響徹了尼斯的夜空。相信看到這段震懾人心的戰吼，很容易喚起人們的原始野性繼而瞬間燃爆。我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讚歎：真男人也！
話說，足球又稱男人的運動。我們為什麼踢不好足球？不如再補問一句，是男人么？
2018.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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