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中海拔最高的一戰，中國軍隊連遭美軍吐槽，值得反思

文｜周渝

1945 年7 月7日，全面抗戰已爆發整整8年，戰爭還在繼續，但勝利曙光已現。一年前被戰火焚為焦土的騰衝城在瓦礫中重生。騰衝縣城西南疊水河畔，倖存下來的人們為光復國土而犧牲的國民革命軍第20集團軍將士們建起一座陵園。墓園的忠烈祠內，陣亡將士名錄碑共收錄了9186 名烈士的姓名。建園之時，辛亥元老李根源先生取《楚辭》中《國殤》之篇名，從此有了這座「國殤墓園」。實際上，安息在這片陵園中的英靈有很大一部分並非犧牲於騰衝圍城戰。對於當時從怒江東岸進軍的中國遠征軍而言，要拿下騰衝城，首先要渡過怒江，繼而翻越位於怒江西岸，南北長170英里，海拔12900英尺的高黎貢山脈。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海拔最高的戰場，是役慘烈程度絲毫不亞於後來的騰衝47日焦土圍城戰。

國殤園中有一片特殊的墓地，那裡安放著19位在滇西抗戰中獻出生命的盟軍將士姓名，在他們的墓碑前橫立著一塊長方形「滇西抗戰盟軍陣亡將士紀念碑」。儘管他們的遺骨早已歸葬故土，但名字永遠銘刻在騰衝這片土地上。其中夏伯爾中尉和麥姆瑞少校，兩位盟軍軍官的生命都在1944年終結於高黎貢山。遠征軍中的美軍官兵主要充當顧問與聯絡官，屬於部隊的重點保護對象，在一場戰役中陣亡兩名美軍軍官的情況十分罕見。

美軍少校麥姆瑞，陣亡於高黎貢山

1944年5月20日，國民革命軍第 53軍的美軍顧問威廉姆·麥姆瑞少校在黃頂山陣地的戰鬥中陣亡，成為滇西反攻作戰中，犧牲在戰場上軍銜最高的美軍軍官。

麥姆瑞，又譯麥梅瑞、梅姆瑞，1910年6月20日生於美國德克薩斯州的冷泉鎮。1943年秋天，麥姆瑞來到中國，在這裡與中國盟友並肩抗擊日本法西斯的侵略。

曾與麥姆瑞共事過數月的遠征軍譯員姚元對這位美國顧問印象非常深，在姚元的記憶中，麥姆瑞少校是一位非常有人情味和體貼下屬的軍官，他們共事期間，麥姆瑞體諒姚元非外語科班出身，與他說英文時總會將語速放慢讓對方能聽懂。考慮到姚元非職業軍人出身，麥姆瑞少校耐心的傳授他如何使用槍械、如何躲避子彈、如何根據炮聲判斷距離等戰場經驗。姚元一直覺得麥姆瑞少校既像長官，又像兄長，同時他也是一個極有感情的人。1941年，就在麥姆瑞轉入現役的當月，他的女兒剛剛出生，後來麥姆瑞來到中國，與妻女相隔遙遙萬里，每晚只能對著妻子和女兒的照片說話以解思念。看見了這一幕，姚元也想到了自己在上海的家人，於是向麥姆瑞少校傾訴：「我的家人都在上海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他們也不知道我生死如何，做流亡學生時常沒錢吃飯，只能在被窩裡流淚想家，連照片都沒有，憑著想像去思念他們。」聽到姚元向自己傾訴的這番思鄉之情，麥姆瑞給了他一個擁抱，說：「年輕人，我會關心照顧你。」

圖為遠征軍中的幾名美軍顧問在高黎貢山上的營地歇息

滇西反攻開始後，在第53軍任職的姚元與麥姆瑞都跟隨部隊向高黎貢山南線的大塘子陣地發起攻擊。5月20日，黃頂山陣地被我軍348團2營以迂迴奇襲的方式攻佔，但當日軍發現黃頂山失守後，立即組織部隊對該陣地發起瘋狂反撲，一場殊死血戰展開。當天數百名日軍向黃頂山發起猛烈攻擊，據守陣地的348團2營營長王福林率部拚死抵擋敵人的反撲。王營長一度率領將士奮勇殺入敵群，在斃敵數名後自己也身中數彈而殉國。戰鬥中，麥姆瑞少校為了觀察敵人支援部隊的火力點，沒能顧及自己的安全，將自己暴露在一個顯眼的位置，此時，一名在他附近的中國機槍手向敵軍開火，引起了敵人的注意。日軍為消滅這個火力點，一連發射了兩顆炮彈，麥姆瑞少校不幸被落在他附近的第二發炮彈炸中而犧牲。

麥姆瑞、王福林相繼陣亡，黃頂山得而復失，麥姆瑞親密的中國戰友姚元也在戰鬥中負傷。因麥姆瑞陣亡時尚處於交戰狀態，部隊舉行了簡單的軍事葬禮後，只能暫時將他安葬於高黎貢山上的一處美麗的山間台地。高黎貢山屬於極寒之地，據說到1947年美軍搜尋陣亡軍人遺骨的人員來為麥姆瑞少校遷葬時，打開棺木發現少校的遺體竟保存完好，栩栩如生。但因當時美軍尚不具備將遺體完好運回國的條件，只能請人將麥姆瑞的遺骨剔出帶回國，而少校的肌肉與軍服則被重新放回棺木安葬。麥姆瑞永遠長眠在高黎貢山這片他曾為之犧牲的土地之上。

葉佩高，高黎貢山作戰及騰衝圍城戰期間任第198師師長

6月11日，天氣好轉，我方又開始向北齋公房發起攻擊，而此時，日軍藏重部隊也向該地推進，準備接應北齋公房守軍突圍。12日，我方繼續進攻，守敵仍負隅頑抗，戰至13日，藏重部隊終於突進北齋公房，饑寒交迫的守敵見有部隊來接應，立即突圍而逃，我軍乘勢追擊，擊毀了日軍最後的堡壘，於6月15日成功佔領北齋公房。至此，第198師從5月11日渡江以來，歷經35天的極地鏖戰，終於打通了冷水溝、北齋公房隘口。隨著遠征軍大部隊翻越高黎貢山，這場雲端上的戰鬥終於接近尾聲。第198師攻克北齋公房後，主力乘勢向朝陽地、馬面關推進，協助預備第2師攻擊。南線方面的第53軍也相繼於6月20日、21日攻克南齋公房、江苴陣地，隨著我軍第20集團軍翻越高黎貢山，進出龍川江，日軍也被迫向騰衝城及其外圍據點退卻。

中日兩軍在高黎貢山之戰中打得精疲力竭，此役日軍第56師團參戰部隊在戰前總人數約為11000名，戰鬥結束後，據日軍公開戰史傷亡統計記載，該師團健康人數僅有約3000名，傷亡慘重程度可見一斑。但雙方並未在戰事結束後得到片刻喘息的機會。日軍第148聯隊聯隊長藏重康美開始逐步收縮兵力，率部退守騰衝城，與此同時，藏重康美接任了「騰越守備隊」隊長之職，夜以繼日在騰衝城內進行備戰工作。隨後的騰衝圍城戰同樣慘烈，從6月底戰至9月14日，中國遠征軍付出巨大傷亡代價後，終於攻克騰衝。守備騰衝的日軍第148聯隊全軍覆滅，聯隊長藏重康美亦在戰鬥中被我軍擊斃，此乃後話。

高黎貢山作戰發生於亞熱帶的夏季，但中日雙方卻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嚴寒戰場進行了一場殘酷的搏殺。此役中，遠征軍及盟軍將士表現出了英勇頑強的戰鬥意志，將士不畏死、士氣高，最終得以戰勝頑敵。而美軍航空隊頻繁出動飛機實施空投補給，及時發放應對極地作戰的工具也是盟軍取勝的關鍵原因。

藏重康美，日軍第148聯隊聯隊長，騰衝戰役中被我軍擊斃

當然，中國軍隊也在此役中暴露出不少缺點，如團長不能向直接支援的炮兵部隊要求火力支援，要通過司令部來下達命令，故而當炮兵實施掩護射擊時，已失去戰機和價值。這一點讓作為盟友的美軍相當不滿。美軍還對中國士兵大為吐槽，說：「中國士兵不愛護武器，用火箭筒在雨中進行射擊，由於雨淋，這種兵器經不住一天的使用。步兵漫不經心地操作掛在腰間的手榴彈拉火環，常令位於近旁的美國人心驚。彈藥被無限制浪費，兵器由於不間斷地使用和保養不善，短時間即告報廢。」

以中日兩軍激戰最烈的北齋公房之役為例，美軍戰史對中日雙方的表現做出短短几句總結，值得參考與反思：

日軍射擊準確且節約彈藥，偽裝近於完善。日本兵儘管已成孤軍，陷入重圍，既無空中掩護又缺空中補給，但毫無屈服的表現。與之相反，中國軍隊卻反覆進行代價較大的正面進攻，白白浪費了大量人員和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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