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 三十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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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簡 介
zuozhejianjie
沈淵，1987年出生，浙江慈溪人。畢業於浙江大學法學院，現供職於寧波某國企。
長江詩歌出品
短詩一組
三十而立
丁酉年，三十而立
分水嶺，忽然就顯露了真身
我手持聖賢書
已誤讀光陰許多年
忽然就不情願再去計較
陰陽，虛實
在朝，在野
三十而立，立志從俗
作揖，領命
遵從南來家書的旨意
——退，一退再退
退回到出生的海邊
與海鷗爭辯黑白
與蘆葦討論
一輩子，順從於風的意義
當然，最重要的是
回來繼承祖傳的家業
——看管落日，倒賣浪濤
改行貼
「男怕入錯行」
當年倒賣批文的人
已改行為商界大鱷
在深夜抓黃鱔的人
已改行為販賣保健品的微商
熱愛捕捉蝴蝶的閨中少女
已改行為世故的妻子
我，一個身份可疑的抒情者
從矢志不渝的少年
改行為隨波逐流的青年
從太陽的信徒
改行為黑夜的扈從
從過客改行為歸人
依然惶恐不安
我害怕。怕錯失良機
無法從一個粗糙的擁護者
變身為這個時代
精緻而討巧的叛徒
請假貼
在請假時間一欄里
寫上「驚蟄之後的春天」
請假事由：編撰失敗之書
或者，記錄落葉教誨
或者，整理星辰檔案
或者，上述事體一併為之
部門領導意見一欄，只見幾行端正楷書：
「同意，注意安全；
休假前，務必將揚州路的項目處理完畢；
最近有新作，不妨看看：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小杜。」
人事部門負責人寫道：
「同意。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李白。」
分管領導寫了十二個字：
「同意。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老杜。」
不得不說提一句
老杜是一個體恤下情的領導
而且知人善用
他將十里春風的事務
全部交由我打理
為此小杜有些不爽
這倒也不妨礙他
歡快地將我的成果
寫入他春日流水般的功勞簿
春日賦
我蟄居在三北平原
有山水，保持著世襲的低調
有青瓷，破碎在山明水秀處
有招潮蟹，在山水之外
過著橫行霸道的日子
陽春三月，滿街行人
幼兒園傳來的兒歌聲
在陽光下浮動著
鳥兒不知落在何處
鳴叫深淺不一，彼此呼應
彷彿在密謀一場狂歡
春天豐富得像一個王朝
我將自己想像成
一個失勢的地方官員
挾持春風以令桃花
挾持桃花以令歸人
杭州灣跨海大橋
我奉命在東海邊上
上海之南，浙東地區
看守一方灘涂
到現在，都快三十年過去了
沒有任何人來侵犯我
也沒有任何人來賄賂我
甚至沒有人來向我打聽
金山、銀山和龍宮
在東海的哪個位置
一切可謂風平浪靜
而即便如此
他們似乎還是對我不放心
上頭派來了一個使者——杭州灣跨海大橋
以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這個沉默、勤奮
敢於拉長線釣大魚的傢伙，只用了
三個月後，就掌握了我全部的罪行：
在巡邏途中頻頻走神，用小石子戲弄海鳥
在深夜的圍堤上，泄露情報給颱風
在生活了三十年的故土，淪落為異鄉人
放風箏
童年時放風箏
別的小朋友都盼著風箏飛得高遠
唯獨我，盼著風箏斷線而去
遠走高飛
只有這樣，我才能成為
一個有所遺失的人
一個在天空有寄託的人
一個踏著春天，追風箏的人
一棵樹
當我是樹苗時
獨立，寂靜而自得
頗沉溺於時光的恩慈
彼時，我歡欣於成為一棵樹的命運
俟我漸長，枝椏伸展
添了一份向外探索的生趣
鳥鳴，蟲爬，雖有嘈雜
倒也算是恰到好處的瘙癢
枝繁葉茂之時
我的存在越發顯眼
「大樹底下好乘涼」
有人依偎於我
有人嬉鬧、幽會
有人將刀斧送進我的體內
還有人，扒我一層皮
我意識到，自己陷入了
一種被圍觀、被改造的境地
而無能為力。我幻想著
有一千隻鳥合力將我帶離
或者被一千個黑夜徹底淹沒
如今一千個時日過去
我依然站立在原地
徒有年輪，而無碩果
我悲愴，一言不發
只是重複地練習著
為世人所稱頌的靜默術
我只學會了如何老去
她走過來跟我說：
「我花了一整個春天，閱讀了你的詩集」
——這是我跟從前打交道的最好方式
詩集之外，緘默穩如歷來的斜陽
時光並沒有教會我很多東西
只教會了我
如何辨認從前的情誼、當下的珍貴
她們已結婚生子，他們已功成名就
而我只學會了如何老去
大面積停電
大面積停電，全部燈火熄滅
一連串驚叫之後
各色喧鬧，逐漸返回至事物的體內
從蒼穹俯視
大地並非黑寂一片
而是冒出了無數個小點
不規則地忽明忽暗
明亮是記起，黯淡是遺忘
攜手編撰著，歷史的生機
宇宙無垠而精美
夏風習習，彷彿世間一切
都變成了螢火蟲
下午
我們一直在創造
浪費時光的方式
並從中體驗虛度的無邊喜悅
陽光感慨地注滿了
這個狹長的江南水鄉
整個下午我只願做一件事
漫步到岸邊，飲水、觀望
農人放養著禽畜
天空放養著白雲和鷗鷺
我這個閑散之輩
趁機放養了一些城裡帶來的憂悒之氣
從無事可做的下午
到肩負責任的夜晚
不過是七八棵柳樹
兩三戶人家的距離
時光呀，我們要相互包庇
相互縱容，在塵世里尋歡作樂
在杭州灣畔，偶遇油菜花田
春日漸暖，忽然起興
驅車去海邊，看風車發電
偶遇一片看不到邊的油菜花田
想必是得到了太陽施於的太多好處
它才敢如此不管不顧地盛開
遠處廠房林立，升騰著工業文明的濃煙
近處只有農房拆遷後的廢墟和荒蕪的菜園
此處，恐怕無人會曉得
是誰把他們最好的黃金時代
遺落在這微風拂面的杭州灣畔
站在高處，凝望一片花海
我多想，撒一群頑皮的孩子下去
攪動略顯安靜的油菜花群
像情話攪動月夜，游魚攪動清潭
關於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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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 華 趙寧章 重 陽
樑上泉 章錦水 傅天琳
蔣登科
創刊日期：2003年3月18日
主 管：中華新韻學會
協 辦：中國作家記者協會
重慶巫山縣作家協會
出版周期：紙刊每月1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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