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詩人杜牧到底輕薄了多少青樓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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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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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文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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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宋執群
(一)一篇雄文,製造一個事件
一千一百多年前,大唐的東都洛陽發生了一場將要被載入史冊的夜宴。
那天夜晚,大唐的人事部副部長崔郾奉命來到洛陽主持正在那裡進行的進士考試。當地的教育官員和文化名流隆重設宴歡迎主考大人。酒店外張燈結綵、花好月圓,宴席上高朋滿座、弦歌不絕。
正當部長喝得酒酣耳熱時,他的秘書悄悄跟他耳語了幾句。部長一聽,放下手中酒杯,一刻也不敢怠慢地起身出門迎客。因為來客吳武陵可是文壇泰斗柳宗元的老朋友,國立中央大學的教授。
崔部長熱情地將吳大教授攙下毛驢,手牽手地將他引入主賓席位,畢恭畢敬地等著老教授發話。吳教授輕輕拍著肅立在身旁的部長肩膀,故作輕鬆地笑道:「老夫聽說這次朝廷派部長大人親臨洛陽,擔任此次進士科考試主考官,真是慧眼識英,眾望所歸啊。可惜老夫我老了,再不能為朝廷做什麼有價值的事情了,就想為你推薦一個人才。」
部長一怔,心想「怎麼?你這麼大的一個德高望重的教授也想到我這裡來走後門,搞潛規則安排自己的學生?」
看到部長的狐疑,吳教授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別緊張,別緊張。我懂你的意思。我先來給你講個故事。前些日子,老夫的校園裡踱步,偶然發現一大群學生情緒激昂地圍攏在一起,討論一篇文章。走近一打聽,原來是這次要參加進士考試的一個考生寫的。哎呀,這篇名叫《阿房宮賦》的文章寫得真是太贊了。『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餘里,隔離天日。』你聽聽這氣勢。老夫已多年沒見這樣的雄文大賦,竟然過目不忘,都能背出來了。」
看著吳教授搖頭晃腦、痴迷沉醉地背誦一篇後生的文章,同樣高考出身的崔部長心情也隨之激動起來。
一見火候已到,吳教授趁興要求崔郾在接下來的考試中直接將文章的作者杜牧評為狀元。但久經沙場的大唐人事部長也不是那麼好左右的。聽聞此言,部長的情緒立馬平息下來,面露難色地推辭道:「啊呀,實在不湊巧啊,不瞞教授您了,這次的狀元已經內定了。」
但吳老教授彷彿早有預料似得,想都沒想,就提出了第二個要求:「如果實在當不了狀元,就退一步,讓杜牧以第五名進士及第。」
最後,崔部長猶猶豫豫地答應了。
送走吳教授後,參加宴會的賓客炸了鍋似地議論開了。有人表示聽說過杜牧此人的才華;有人透露杜牧人品不好,喜歡出入煙花場所;有人甚至趁機抨擊大唐高考「走後門,托關係」的潛規則……直到部長大人有點惱怒地一錘定音,結束爭吵:「就這麼定了,本官已經答應吳教授了。即使那個杜牧是個地痞流氓,也都這麼定了。」
可以這麼說,杜牧這次高考是自帶光環出場的,因為他在考前發表的《阿房宮賦》太特么惹人矚目了,簡直比今天的微信紅包還能吸引眼球。
《阿房宮賦》發表在唐敬宗寶曆元年(公元825年),是杜牧二十三歲時寫的。杜牧所處的晚唐,政治腐敗,階級矛盾異常尖銳,而藩鎮跋扈,吐番、南詔、回鶻等紛紛入侵,更加重了人民的痛苦,當時的大唐帝國內憂外患,已處於崩潰的前夕。他的《阿房宮賦》深刻剖析秦朝覆滅的原因,以史喻今,極力主張朝廷內平藩鎮,加強統一,外御侵略,鞏固國防,以免重蹈秦覆滅的覆轍。
雄文的結尾那振聾發聵的感嘆:「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哎,消滅六國的是六國自己啊,而不是秦國;消滅秦國的是秦王朝自己啊,不是天下的人。可嘆呀!要是六國都能愛護自己的人民,就完全能夠抵擋住秦國了。」猶如警鐘般,從此響徹在華夏的朝野。
應該說,崔部長當初的決斷是正確的。經過十多個世紀時光的檢驗,這篇《阿房宮賦》至今仍穩坐在經典的殿堂,成為千萬中學生必修的課文。
(二)愛做春夢的唐詩大咖,到底輕薄了多少青樓女子?
杜牧的一生,就像他的才華從來都沒有受到質疑一樣,他的人品也從來沒有受到肯定。究其原因,正是前面那些參加宴會的賓客攻擊的那樣,他一生紈絝放蕩,常常以青樓為家。
其實,杜牧背上「青樓薄倖」的惡名,幾乎是他自找的。誰讓他寫了這麼首名滿天下的《遣懷》呢,這不是找打嗎?
落魄江南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看看,這滿紙把妹老司機的口吻,表面上落魄潦倒,實際上隱忍不住風流得意,能不讓人羨慕嫉妒恨嗎?
那麼,愛做春夢的唐詩大咖,到底輕薄了多少青樓女子呢?
下面就大致說一說:
就像他自己在詩中追憶的那樣——「十年一覺揚州夢」。也就是他二十六歲科考及第後到揚州擔任市政府秘書長那段時光。
當時的揚州正如唐朝詩人於鄴專寫杜牧風流傳奇的《揚州夢記》所描述的那樣:「揚州,勝地也,每至城向夕,娼樓上常有紗燈無數,輝煌羅列空中……九里三十步街中,珠翠填咽,邈若仙境。」
而正值風華正茂,前途無量的人生黃金階段的杜牧,在揚州這麼個煙柳繁華地整出點風流韻事也可以理解,只不過他整出的動靜也確實大了點。
據新舊唐書和一些史料記載,年輕英俊的杜牧幾乎以青樓為家,每天一下班就直奔風月歡場眠花卧柳。而且每天都換玩伴,從來不吃回頭草。所以他的大名在揚州的青樓妓館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以致處處都有青樓女子傳播他各式各樣的薄情軼事。
夜不歸家的放縱,導致他白天上班時神不守舍,萎靡不振,搞得他的頂頭上司揚州市長牛僧孺憂心不已,生怕這小子干出什麼敗壞大唐官員形象的糗事,讓自己背鍋,讓朝廷難堪,除了派紀委找他談話,還親自上陣,對他發出嚴重警告。
但杜牧對此置若罔聞。私下裡曾對朋友抱怨,自己就是一個小小的市政府秘書長,有啥好顧忌的?既然不能成為國家的棟樑,那就在這人間的溫柔富貴鄉里寫詩作樂算了。
你看他都寫了些什麼樣的紀實詩作:送別情人——「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和女伴同床共枕——「天階夜色涼如水,卧看牽牛織女星」;與美眉月夜談情——「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甚至還專門寫過描繪少女襪子的黃詩:「細尺裁量減四分,纖纖玉筍裹輕雲。」
這些情詩,讓他的好友李商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專門寫詩委婉地嘲諷批評他的這些行為有些過火和做作了:「刻意傷春復傷別,人間惟有杜司勛(杜曾當過司勛員外郎)。」
看到紀委的約談和自己的批評都沒什麼用,市長牛僧孺只好派保鏢私下裡跟蹤他,以便及時為他處理突發事件。
所以說,春夢連連的杜牧到底在揚州輕薄了多少青樓女子,恐怕連他自己也沒統計過,也回答不出來。反正在當時的揚州歡場,到處都在議論他風流薄倖的聲名。
(三)沉溺春夢是要有資本的:官N代+大才子!
杜牧出身於顯宦世家,和詩聖杜甫共有一個赫赫有名的遠祖杜預,是西晉著名的政治家、軍事家和學者;曾祖父杜希望,是著名儒將,在唐開元年間任汾州西河太守;祖父杜佑,歷任幾朝宰相,是唐朝著名史學家,中國歷史上第一部體例完備的政書、唐朝重要史書《通典》的編撰者;父親杜從郁,官至太子司議郎,正六品。
如此出身已不僅僅是官二代了,而是官N代。所以杜牧才會那麼狂放、傲驕、目中無人,看看他在詩中對自己的家世多麼自豪和得意:「舊第開朱門,長安城中央。第中無一物,萬卷書滿堂。家集二百編,上下馳皇王。」(《冬至日寄小侄阿宜詩》)。難怪他在揚州花柳巷盡情胡鬧時,根本就當頂頭上司市長牛僧孺不存在。
至於才華,就不用說了吧?有二十三歲時的《阿房宮賦》墊底,誰還能質疑他是個大才子。
從這個意義上說,混娛樂圈,闖風月場是要有底氣的,而要沉溺春夢不醒,則更需要有強大的物質和精神支撐。雖然到他父親那一代,他家的官運已經見衰,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世代官宦之家的氣場還是在的。否則,他要是一個屌絲,卻天天要去做什麼春夢,恐怕早都死好幾回了。
所以我老是疑心,那些在青樓妓院談論杜牧風流薄倖的失足女,多半並沒有什麼真正的怨恨,而是佯裝嗔怒,說不定心裡正為自己能夠接待這麼一個官N代、大名流而暗暗得意呢。
據此我常常覺得,與那些偶涉青樓、只為偷歡,因而總是膽戰心驚的窮屌絲不一樣,杜牧沉溺歡場,更多的是為了衝破平凡生活的牢籠,釋放自我,於別樣的人生和情感中獲得詩人的感動。
(四)杜牧的夢與醒
由於杜牧的風流韻事太多了,而他自己又在詩詞里不打自招,所以,他給後人留下的印象就是風流成性的紈絝子弟。
其實,這個生逢亂世的絕世天才,從風雨飄搖、岌岌可危的晚唐一路走來,心裡一定有著別人看不見的失落與感傷。
生逢內憂外患日益加深的晚唐,杜牧從小就懷抱關心國事,挽救危亡、恢復大唐王朝繁榮昌盛的政治理想。他二十三歲時寫就的《阿房宮賦》就是在給統治當局敲警鐘。
待他進士及第,步入仕途,十數年間奔波各地,在大大小小的官位上也一直致力於經世致用之學,常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改革弊政,免除猾吏豪胥額外強征的苛捐雜稅。
然而,然並卵,偌大的朝廷沒有人願意聽他一個小小的幕僚或刺史的聲音。他能幹的工作不過就是陪領導視察視察,幫領導寫寫講話稿。他後來回顧自己的為官生涯時,曾寫道:「某比於流輩,疏闊慵怠,不知去向。惟好讀書,多忘;為文,格卑。十年為幕府吏,每促束於簿書宴遊間。」
在那些鬱郁不得志,理想化為泡影的暗夜裡,我相信失望至極的他一定有淚流過。而可能就在那流淚的一瞬,杜牧內心傷感的氣球脹破了,並從此夢醒,墮入青樓,讓那些年輕的女子成為他的情人和詩神,從她們的直接和本真中獲取生命的慰安。
唐宣宗大中六年(公元852年)嚴冬,四十九歲的詩人病重逝世。
杜牧臨死之時,心知大限將至,自撰墓志銘。但這篇短文被後人認為寫得平實無奇,絲毫看不出文壇巨擘風采。竊以為,這也許正是一個天才大美至簡,返璞歸真,直逼造化的大手筆。
據《新唐書》記載,墓志銘寫好後,杜牧閉門在家,搜羅生前文章,對火焚之,僅吩咐家人留下十之二三。
一個大活人給自己寫墓志銘,這正是一個別具個性詩人的行為藝術。據此,我覺得他之前的那些眠花卧柳的行為也是他另一個行為藝術,有他要藉此表達自己對這個時代與社會人生的態度在,而不僅僅是為了風流快活。
因為,一個人如果不是看穿了一切而徹底清醒了,是不大可能會有這種瘋狂的理智的。
(五)於深情感傷中盡顯人生況味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這首《清明》是杜牧任池州刺史時所作。讀這詩,頓時讓遊子如歸故鄉,幾乎已成中國人表達「鄉愁」的代言詩。那時杜牧已經四十二歲。由於長期醉生夢死生活方式的摧殘,他已經露出老人的衰相,不再過度留戀青樓,而是返還了老人的童心,雖然他還並不老。
回歸了人生的純真,詩人的詩藝也隨之返璞歸真,進入化境,給我們寫下了眾多名篇佳句:
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這些詩照進了我們生活經驗的深處,彷彿歲月凝析出來的精華,深深地喚醒了我們樸實的情感,賦予我們平凡人生不同尋常的意義。
他用自己擅長的絕句和律詩譜寫人們的喜怒哀樂,和讀者的心靈一同共振,讓人們分享他對生活和人生的理解和感受。
作為晚唐詩人,杜牧對那個充滿變數而又危機初現的時代特別憂患與失落,在內在氣質上,他似乎更像一個傷感而婉約的宋朝詞人。這也使得他的作品敏感多情,有很強的代入感,有能讓讀者感同身受的特別魅力。
他的一生是短暫的,但也是豐富的;除了他燒掉的,他留下來的作品充分說明了,能夠流芳百世的傑作,一定要憑藉震撼靈魂的樸素美,而不可依賴輕浮矯情的慾望美。
杜牧正是用他的詩為我們打開了一道生命的暗門,好讓我們活累了的時候,可以進去躲一躲,去用他所展現的人間真情,來撫慰我們的不幸與悲傷。
【作者簡介】宋執群,生於一九六零年代。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梅雨》《望海門》,長篇文化散文《錦上姑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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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 、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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