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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神劇,抗日劇還可以這樣拍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著名編劇 汪海林】

「我們都是顏紅光」,「一個人就是一支隊伍」。

一部《愛國者》,讓我們重新認識愛國在當下的時代意義。這部正在熱映的抗戰群戲,以十四年抗戰為歷史背景,講述的是中共地下黨人宋煙橋成長為英雄標杆「顏紅光」,帶領各路愛國者奮勇抗敵的故事。

本劇的創作者、總編劇汪海林老師近日在採訪中,不僅跟我們分享了許多幕後故事,而且還表達了其對民族英雄殺身取義精神的致敬,以及對當下「愛國」被污名化的憤慨。汪老師飽滿而熱烈的愛國情懷與犀利的點評,相信大家讀了也會深受觸動、深有同感。

另外,熟悉汪老師的朋友,肯定都知道他一直是影視圈內的「毒舌」擔當,6月30日我們將邀請這位冷麵毒叔作客「觀天下講壇」,大家如果有感興趣的問題,歡迎留言。

(採訪、整理/ 觀察者網 馬密坤)

觀察者網:我注意到您之前在談論《愛國者》由來的時候,說過「愛國賊這個詞刺激了我」,可否就此談談這部劇的的創作初衷?

汪海林:好。這個戲倒是跟這三個字沒有直接關係,《愛國者》這個劇名是在創作中定下來的,應該說確定使用這個劇名跟「愛國賊」這個詞有關係。因為我覺得我們歷朝歷代以往任何時候對愛國者的污名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糟糕。你說抗戰期間誰敢說自己是不愛國的?你看當時魯迅跟幾個人論戰,他的論敵,也沒有一個敢承認自己不愛國,自己是反革命。在當時,這些概念是黑白分明的,從來沒有混淆過。

但是,到了今天愛國居然會被冠以「愛國賊」這樣一個稱謂,這本身就讓我非常激憤。我覺得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觀點不同、社會批評都是可以的,但是有些基本的是非不能動搖。把一些所謂的砸日本車的列為愛國賊,把一些刑事犯罪和愛國扯到一起,他其實就是那樣的壞人,跟愛國有什麼關係?太囂張了,這就是一種有意的污名化。

對於宗教狂來說,你會說他是宗教賊嗎?你能在基督後面加一個賊嗎?你敢在默罕默德後面加一個賊嗎?就是說在崇高的名詞後面加上一個賊字,本身就是一種玷污、褻瀆,它跟它冠以什麼名詞沒有關係。這是一個語義範疇的事情,並且它又含有政治性,所以我覺得這是一個觀念的交鋒,或者是觀念上的亮劍。我們有些知識分子在這個問題上,態度模糊,我覺得有必要站出來,表達鮮明的態度。

我不許看到有人欺負她,我不許看到有人對她有一點點的不敬,我就是要捍衛她!

我沒有任何的勉強,我願意隨時為了她獻出我的血肉之軀!/《愛國者》台詞

《愛國者》就是要旗幟鮮明地把我們的主題亮出來,就是要高揚愛國主義,旗幟鮮明地,一點都不藏著掖著。而且,要大聲地喊出來。從編劇到演員,我們每個人都在表達這樣的感情。不要怕被說這是不是喊口號啊,你怕什麼?這個感情就是要真實地表達出來,這樣才能打動人。

觀察者網:除了劇名,主人公「顏紅光」的名字也很具有愛國色彩,與其說它是一個人物的名字,不如說是一群抗戰英雄的代號,這個角色是怎麼來的呢?

汪海林:真實的情況是這樣,他的人物原型是東北抗聯的民族英雄楊靖宇。我有一個朋友叫王學文,他是個製片人,河南駐馬店人。他說楊靖宇的故居在過年的時候很冷清,大家都把他忘了。我聽到這個事兒以後就很感慨,說不應該這樣,我們應該給他寫一個劇。後來我就去了駐馬店,開始籌劃劇本創作。

楊靖宇,本名馬尚德,犧牲時僅36歲

楊靖宇的真實經歷是這樣,他本名叫馬尚德,河南駐馬店人。後來去東北做地下工作,劇中包括越獄在內的部分,都是楊靖宇真實的經歷,他在撫順被捕,也是因為有人發傳單導致一系列的人被捕,他跟趙尚志、趙一曼被關在一個監獄,後來趁著「九·一八」的混亂越獄逃了出來。

後來他去哈爾濱當了市委書記。當時趙尚志是軍委書記,他在抓武裝,後來因為被認為犯了錯誤被開除黨籍,馬尚德得知消息後就主動提出接任軍委書記。其實我認為他是在滿洲省委的政治鬥爭中感到心灰意冷,主動離開了哈爾濱的機關,自己跑出去抓武裝,打出了一片天地。

在這個過程中,馬尚德聽說東北有一個傳奇英雄叫楊政武,因為東北人口音的問題,又有些人說叫楊靖宇,還有些說可能是叫楊政委。馬尚德受到啟發,決定冒用這個英雄的名字,楊靖宇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所以直到他犧牲,中央都不知道這個楊靖宇同志是誰,但是也把他列為我們抗日的民族英雄之一,而且也是黨的七大的20個籌委會委員之一,就是說他當時已經進入中共前20名了。儘管被列入這個名單時,他已經犧牲了,但中央並不知道。直到解放後,公安部副部長徐子榮在參觀楊靖宇紀念館的時候才發現說這是我同學,他叫馬尚德,這才查出他的真實身世。

所以我們就把冒名這個故事寫進了《愛國者》,但是給他起個什麼名字呢?其實,東北還有一個很有名的抗日英雄,叫李紅光,他是朝鮮勞動黨黨員,也是我們中共的一名黨員。雖然後來李紅光在抗戰中犧牲了,但是他的名字卻留下來了,留下的隊伍就叫李紅光支隊。在後來發生的「通化事件」中,東北民主聯軍鎮壓日本戰俘暴亂,主要依靠的就是李紅光支隊。

觀察者網:所以相當於是楊靖宇的原型,加上李紅光的名字,二者結合,於是有了顏紅光。

汪海林:對,當時的幾個著名的抗日英雄還有李兆麟、周保中、李紅光等,我想把他們的名字合成一個新的名字,也做了各種組合和嘗試。後來突然有一天我說把李紅光的名字改一個姓,就叫顏紅光,我覺得這個比較響亮,更像一個傳奇英雄。

觀察者網:既然我們有這麼豐富的抗戰史料,為什麼總會產出一些抗戰神劇?

汪海林:抗戰神劇的產生主要原因是電視劇的高度競爭,戰爭題材類型單一。在大的輿論環境中,有一段時間人們覺得國共之間的戰爭只是民族內部矛盾,不應該突出表現,這些觀念導致解放戰爭或者說國內革命戰爭的片子就減少了。我認為這當然是錯誤的,它還是有正義與非正義,先進與落後的區別。建國後的戰爭又不讓表現,比如抗美援朝、對越自衛反擊戰。相比之下,民族戰爭永遠是沒有爭議的,左中右的人都能接受,所以抗日戰爭幾乎變成了唯一的題材。

因為大家都要拍,那麼就要比誰更有新意,所以會出現尼姑排、和尚連這樣那樣的故事。其實有些也是有歷史依據的,但是一味地求新、求奇、求怪,就把方向跑偏了,這都是市場競爭的一種表現。

第二個原因是傳統的電視觀眾很愛看戰爭片,尤其愛看打鬼子的,有這個民族情緒在裡面。不論你怎麼變著花樣來,他都愛看。

第三個原因跟創作者本身的能力、創作態度有關係,因為他一味地想出新、出奇,但是對基本的歷史又不了解,又不去深入地鑽研資料,就是拍腦門瞎編,因此出現很多跟事實完全不符的情節,被人詬病。

最後一點跟我們整個產業的水平有關係,比如說劇組找不到三四十年代的卡車,就只能把解放牌大卡車改造成八輪大卡車,槍械服化道全面不到位。

觀察者網:《愛國者》在創作時是如何還原真實歷史的?都參考了哪些資料?

汪海林:我們把能找到能買到的東北抗日的資料都看了,而且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我依然覺得還不夠。很長一段時間,我還一直閱讀卡斯特羅和切格瓦拉以及土肥原的傳記,枕邊放著《摩托日記》和阿多尼斯的詩集。

在創作過程中,我們把所有跟背景資料相關的地方,都實地走了一遍。為了尋找雪景也費了很大功夫。中國最好的拍攝雪景的地方是黑龍江的雪鄉。但是開機的時候已經4月份了,還想找到有雪的地方,幾乎不可能了。但是,我們的製片人說我不相信就找不到了,於是開始往海拔高的地方找。

其實在雪鄉的南邊,翻過一座山還有一個鳳凰山,那裡海拔高還有雪景,後來成了我們的一個主場景。而且,很巧的是鳳凰山曾經是汪雅臣將軍帶領抗聯第十軍活動地方,距離我們駐地兩公里的地方,就是汪雅臣將軍的烈士墓,還有抗聯的烈士墓碑。

觀察者網:等於說歪打正著,剛好找到了一個取景地,還原了歷史場景。

汪海林:對呀,所以說非常難得。鳳凰山是一個風景區,但是從來沒有劇組去那拍過戲,而且居然還是原來抗聯戰鬥過的地方。其實,拍攝過程還是很危險的,山路晚上會結冰,我們都是大卡車、大吊車,拐彎時稍不小心可能就會掉下去。劇組每天都要開車上下山,演員和工作人員都很辛苦。

這個劇拍了一百多天,輾轉了好幾個地方。監獄的部分是在常州拍的,那裡布置比較完善。我們還到了黑龍江的另一個山,叫金龍山,山上全是蛇,拍戲的時候經常會有蛇在旁邊走,我們才意識這裡的「龍」是蛇的意思。

這個戲從創作到跟觀眾見面,花了將近六年的時間。在這個過程中,為什麼幾次建組又解散了呢?一是有些導演包括挺有名的導演都說這個戲太難拍了,而且很辛苦,場景太多,格局太大,打戲也多,怕拍不完。二是我們的一線演員都不願意接,因為同樣的時間他們可以掙更多的錢。張魯一和佟麗婭已經是一線的名演員了,他們決定接這個戲,特別難得,而且兩個人也很認真,很投入。

佟麗婭飾演舒捷、張魯一飾演宋煙橋

觀察者網:是的,張魯一和佟麗婭這對CP已經圈粉無數。作為一部抗戰群戲,劇中一些小角色的表演都可圈可點,只是平均每一集就要死一個帥哥也太狠心了吧,這樣的設定是有意在強調什麼嗎?

汪海林:哈哈哈,我保證後面死的肯定都不帥。

其實是這樣,因為我覺得很長時間以來很少有人去寫那些春秋大義,趙氏孤兒也好,刺客列傳也好,那些人讓我感動。我覺得中華民族的風骨在這,這是我們民族很重要的一個東西。我看到抗日戰爭大量資料以後,殺身取義這樣的信念讓我很受觸動,有時候就是為了一個理念,為了一句話去赴死。

犧牲的帥哥還不止這些……

比如說我看到一個資料,講的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你知道我們抗聯有好多機器,像那種生產布匹的機器以及印刷機什麼的,為了保護這些機器,被服廠的女戰士要扛著那個機器過河,她還有個三歲的女兒,當敵人在後面窮追不捨的時候,她把孩子放在岸邊,先把機器搬了過去,很快敵人追上來了,他們就這樣當著一個母親的面,把孩子劈成了兩半……我們的女戰士流著淚也要繼續戰鬥,這些都特別打動我。

現在的人可能會覺得這一切值得嗎?我覺得現代人在面對很多問題時,總是在瞻前顧後,反覆衡量利弊、得失。所以,我覺得我這個戲就是要講一種精神,就是殺身取義,這是一種很崇高的信念。

《愛國者》開場裡面劉沛犧牲,大家都在說他死得是不是有點不值?我覺得這可能跟剪輯方法有關係。其實在第一版里,有三個平行時空的對接,分別是劉沛和張魯一先後前往教堂,以及日本人布下重兵等待獵物上鉤,這樣一來劉沛犧牲的說服力就很強了,因為他必須搶在張魯一到達之前,把有陷阱這個信號傳遞出去。

後來可能是製片方他們認為剪得太碎了,怕觀眾看不懂,其實改成現在這樣一個單線敘事以後,反倒讓一些觀眾理解不了劉沛為什麼要去犧牲。不過這些都不太重要,它只是一個技術性的環節。我主要是想講這個人的意志,在他的意識裡面,張魯一是上級派來的特派員,他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他有更重大的使命,我的生命在這些使命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劉沛犧牲

我看到有網友說,他就這樣拋下自己的老婆孩子走了,難道他不愛他的老婆孩子嗎?我是想寫出那個時代一幫人的那種精神,也許現在的人理解不了,但是希望他們不要忘記。因為你現在不需要面對那種抉擇,這是一種幸福,但你不能忘記曾經有人做過這樣的抉擇。

觀察者網:我注意到海報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名字,共有632位演職人員,第一眼看上去非常震撼,是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汪海林:因為這是所有人都付出努力的一個創作,我們包括製片方在內都希望每個人都能在海報中有所體現,而不是唯明星論,這跟某些劇一味地捧明星、追明星的做法是不一樣的。而且,我們的明星自己也比較低調,不是說我們的一切都要繞著他們轉,他們就是一個普通的創作者,當然他們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他們也不突出自己,我覺得這是一種挺好的風氣,值得整個影視圈注意。

再者就是我們始終有一個口號,即「我們都是顏紅光,一個人就是一支軍隊」。在劇中因為日本人始終找不著顏紅光,最後所有人都變身顏紅光,全民皆兵、全民抗戰,所以這個戲的一個重要的主題就是寫全民抗戰,再一個就是寫十四年的苦難輝煌。在創作過程中,我就有意識地要強調十四年抗戰,剛巧中央也下了決定,教科書包括以後的正式定論都把八年抗戰改成十四年抗戰。

這個戲是從12年開始創作的,我當時就想寫一部十四年的東北抗戰史詩,我希望它有史詩感。我想它是一個人的史詩,也是一群人的史詩,也是一塊土地十四年的史詩。直到現在還有一些人在詬病,說東北人不抗日,其實不是的,他們一刻都沒有停止過。

前兩天,我看到中央電視台《等著我》有一期節目,講的是一位95歲的抗聯老兵在全國尋找曾經的戰友。抗聯全盛時期多達3萬餘人,抗日戰爭勝利時只有幾百人,到現在僅剩4個人了。從3萬人到最後的4個人,這些特別打動我,我覺得有必要去表達。

一聲「戰友你好」讓人淚奔

觀察者網:跟其他抗戰劇相比,您覺得《愛國者》有什麼不同?

汪海林:以前我們也有相關的影視作品,但是我覺得那些作品相對概念化,也很正,沒有找到一種戲劇的訴說方法。影視作品必須要靠人物形象來打動觀眾,而不是只靠精神本身。影視傳播的特徵和規律就是要塑造好的形象。《愛國者》這個戲有更好的戲劇結構和人物形象。

《愛國者》在哲學上、美學上都有我的一些探索和思考。人物創作要往人性的深處挖掘,往哲學層面提升,這是國產電視劇需要努力的方向。也許我們做得還不夠,但至少是一個探索,這是我們有別於現有國產劇的一個地方,我覺得我們至少有追求。

跟眾多抗戰劇不同的是,我覺得《愛國者》的特殊性還在於它的文學化,我追求文學化的表達,我希望塑造一個文學形象,而不是一個政治概念化的形象。

比如說,男主角宋煙橋為什麼選擇要去作顏紅光?我在研究楊靖宇這個人的時候,我發現他在成為楊靖宇以後,實現了人格的自滿自足。我把這個身份轉變放到宋煙橋身上,他最終成為了他夢想成為的那個人,儘管他起初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他原來是一個嚴謹的、自律的,不抽煙、不喝酒的特工形象,像精密的儀器一樣,非常理性。但他要成為顏紅光的話,就要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就要去結交各色人等,就要和山林里那些強盜土匪、綠林好漢們在一起,需要靠他的狡猾、心機、豪爽去團結一切能團結的人。於是,他終於成了另一個人,成為顏紅光以後,他就不願意再回到過去,他成為顏紅光的代價就是他必須要死。

我還發現在歷史中,楊靖宇居然是在最危險的時候朝著日軍的腹地進攻,當時的游擊隊都是往北跑,進入蘇聯就安全了,只有楊靖宇反道而行,我覺得他發起的像是一次自殺性的攻擊。那一刻我特別感動,我覺得他是一個真正的中國的偉大男性的形象。

其實,創作這個戲我也有一個野心,或者說是有一個追求。就是希望塑造新的中國男性熒屏形象。因為我覺得在很長時間裡,中國熒屏沒有正經的男性形象,更多的是一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形象,把中國男人塑造成窩囊廢、小氣鬼,或者是大傻X。

觀察者網:張魯一把前後兩個角色的轉變演繹得很好,他原來是一個西裝革履,一絲不苟的精英特工,後來留了鬍子顯得粗獷、鋒利了很多。

汪海林:就是粗獷,而且完全放飛自我了。有一個網友跟我說,汪老師你塑造的這個革命者形象就是我心目中革命者真實的形象。

我想革命者身上一定具有詩人的氣質,我在創作的過程中,枕邊放著切格瓦拉的《摩托日記》。切格瓦拉本人也是個詩人,我在他身上找到了很多靈感。革命者都是詩人和夢想家,同時也是實幹家,這些特點都集合在了顏紅光這個角色身上。

張魯一的基本素質過硬,他不是表演系的,是導演系,所以跟一般演員比,他對人物有更深刻的理解,而且他更有整體的觀念。從宋煙橋到顏紅光,他等於演了兩個人。一開始他就跟我探討了很久,這兩個角色的差異在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異?宋煙橋為什麼想成為顏紅光?包括他的前史,比如前女友犧牲對他的影響等等。

我覺得很多革命者,特別是革命領袖都具有一些浪漫主義氣質或者傷感憂鬱的氣質。宋煙橋前女友犧牲後,他一直揮之不去,所以他時不時地會寫一封信。這個信沒有收信人,也沒有收件地址,他知道郵局最終會把這些死信搗成紙漿,但他還是會寫,他實際上是寫給虛無,這是他心悸的某種表達。

我一天天愛上了這座城市,如果你來了,你也會喜歡的。有的人一直在尋找人生的意義,他們不知道尋找本身就是意義。我的信寄往天堂,而我不信世間有有地獄天堂,那麼,我給你的信,其實寄給了虛無……而我,卻反對一切虛無。人是多麼矛盾的動物啊。

丈夫清早帶著午飯出工,夜深了還沒有回來。他的妻聽著屋外的風,等待著那個風雪夜歸人……(宋煙橋 信件摘錄)

當佟麗婭飾演的女主發現他總是在寫這種信以後,她偷偷地看了信的內容。然後,有一天男主居然收到了回信,就是女主寫的,女主也沒說自己是誰,但是她以收信人的身份告訴他應該走出來。後來男主就不再寫信了,他知道是誰回的這個信,但是他倆誰也沒有點破。

實際上,這是一個男女主角互相拯救的故事。女主是一個棄兒,很小的時候父母當著她的面,收了別人兩塊大洋把她賣了,當時騙她給她吃一個糖包子。後來男主角覺得她從事的工作太危險,因為他前女友就是這麼犧牲的,所以騙女主讓她去蘇聯,也是給了她一個糖包子。

女主走到半路上,就有不祥的預感,其實她拿到糖包就很害怕。男主並不知道她的身世,審查資料才發現她是一個棄兒,她最害怕的就是被人拋棄,現在等於是組織拋棄了她。我們寫戲是這樣的,追憶角色的童年不能太機械,但是因為女主去蘇聯要接受一系列審查,這樣男主了解女主身世的情節就順理成章了。後來男主趕到了中蘇邊境,把她截了回來,倆人的感情馬上就上升了。所以說這是兩個靈魂互相拯救、共同前行的故事。我們也費了很多心血去寫他倆情感的這條線,盡量使它自然合理,符合當時具體的歷史環境。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在於我們對反派的塑造。像岸谷雄一這個人,在歷史上實有其人,叫岸谷隆一郎。他一開始是一個基層小警察,他在日常工作中發現了顏紅光的紅星符號,覺得這是一個很危險的符號,可能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那種火星。他自己又很上進,就一直在追這個案子,後來被特務機關發掘任用。

岸谷雄一有一個逐漸黑化的過程,他原來至少還是一個有追求的,痛恨貪污受賄、阿諛奉承的年輕人,就像剛進入社會的大學畢業生一樣。但他在為軍國主義服務的過程中,人性一點一點泯滅,最後變成了一個惡魔。而他的老師橫煙,在中國混了很多年,已經越來越像一個老於世故的壞中年人,各種貪污受賄、吃拿卡要,沒追求、沒夢想,有一天混一天。

橫煙貪財,岸谷雄一懟其墮落

觀察者網:嗯,這幾個反派人物設定的層次還是很很鮮明的。

汪海林:是很鮮明的。到最後抗戰勝利,像岸谷雄一這樣的人會剖腹自殺,而橫煙這樣的卻是打著小旗兒歡迎蘇軍進城,他是那種混在人群中,在任何時代都能有辦法活下來的那種人,活下去就是他最高的人生目標。

對另外幾個叛徒的塑造,我們也盡量把他的豐富性、複雜性寫出來。像前面的王振祥,他在日本人的威逼下叛變了,但是他其實還留有餘地,有一個脫身的計劃,就是我既不跟日本人合作,我也不能再回到原來的黨組織。他想盡辦法想要存活下來,而並不是說他一定要做漢奸。

王振祥出賣的是教堂聯絡點這條線,但他並不知道這對他真正意味著什麼,他不知道他出賣的那把鑰匙就是用來救他性命的,這是一個命運的悖論。所以最後當他知道一切真相時,而且還有那麼多人為他死了,他才意識到命運的荒誕,所以這也是一個悲劇或者荒誕劇。我們對劇中很多角色以及情節的設定,在哲學層面都有更多的思考。我覺得我們國產電視劇在哲學層面上太淺,需要提升。

叛徒王振祥挾持舒捷

觀察者網:《愛國者》共有50集,對於劇本創作來說是個大工程,我注意到是您帶領4位年輕編劇合力完成的,具體是怎麼操作的呢?是否已經有一套成熟的合作機制?

汪海林:對,創作團隊來自喜瑞多公司,喜瑞多本身就是一個由編劇組成的公司,股東也都是編劇。從頭到尾一直跟下來的編劇,其中一個叫吳天,包括劇組他也一直在跟。還有一個參加了第一稿的寫作,後來有別的事就去忙別的了。另外一個編劇也是斷斷續續地跟了下來。最後有一個女孩,她是學日語的,像中間有些日本人的台詞,我們找到了一些日本的諺語,很多台詞做了漢語化的處理,她做了蠻多貢獻。她是在開機前一個多月加入的,也一直在輔助跟組編劇。

在整個創作過程中,包括創作思路、人物形象、大的情節建構,以及一些重點橋段,我們每一集每一場都要由我組織他們開會確定下來,然後由他們寫好發給我,我再做調整修改,最後定稿成為劇本,但是在拍攝過程中還不斷地會有調整和修改。

觀察者網:我見過一張您辦公室的照片,門上寫著「軍機處」,我想我大概知道這個組織架構了(笑)。

汪海林:哈哈哈,鬧著玩的。這種很像TVB的架構方式,就是一個大編劇帶著幾個小編劇一起工作。其實,國內很多知名編劇基本上都是這樣做的,只是說他們有些可能還沒有給那些編劇助手們署名,或者署在不太重要的位置。因為我們自己就是一家編劇公司,我們也希望年輕編劇們儘快成長,能夠自己挑起一些大戲,一般來說我們都會保證他們的署名權,包括宣傳什麼的也都會帶上他們。

觀察者網:好的,我們今天的採訪就到這裡吧,期待您6月30日「觀天下講壇」的講座,最後祝《愛國者》收視長虹!

汪海林: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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