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安幽居信陽遊河鎮之謎(四)
原標題:劉安幽居信陽遊河鎮之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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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道金
(1)淮南王二世劉安謀反案底
雖然淮南王劉安不關心朝政世事,一心著書立說,還痴迷於煉丹,但樹欲靜而風不止。
首先,漢武帝劉徹繼位後,地方分權勢力與中央集權勢力之間鬥爭激烈。漢武帝早年很是崇敬族叔劉安,兩個人有不少共同之處,都喜歡方術,研究長生不老之術;推崇劉安學有專攻,經常聽他講學問,對叔輩劉安較為尊重;後來還敕拐杖,免於進京朝見。但也難免漢武帝產生智慧蓋主之虞。叔侄倆不同的地方也有很多,劉安講究黃老之術,無為而治,漢武帝則推行「獨尊儒術」。但外人看來,劉安顯然處於有利地位,無意間劉安成為皇親國戚競爭的眾矢之的。
漢代自高祖劉邦登基以來,接班人一直沒有形成既有規制,兄弟可以繼位,等兄弟們都老了,該由第二代接班了,可是當過皇帝的三兄弟由誰的哪個兒子接班?後來又發生有的皇帝到最後駕崩時沒了子嗣,不得不從旁系選接班人。如此麻煩就來了,誰不想爭當皇帝呢?一旦出現上述苗頭,皇族圍繞帝位便在暗中開始發力,你死我活的競爭不可避免。有官員賀劉安最有可能獲得皇位,許多人以「是人誰不想當皇帝」來推測他,說劉安聞之則喜形於色。
其次,劉安過於專心治學,疏於政事家事,造成家庭內部不睦。一是三兄弟中除了老三劉賜,各有圖謀;二是劉安的庶長子未立太子,嫡太子劉遷對長兄又大不敬;劉安熱衷於與一眾門客修學煉丹,對太子行為沒有及時嚴加管束,與庶子更是少於交流。庶孫劉建懷恨收證舉報,此案恰被審食其之孫審卿覺察,覺得報仇的機會來了,於是積極插手劉建舉報案。
(《衛子夫》中的劉安)
關於淮南王劉安謀反情節,史料記述頗多疑點,不像是記述史實,倒像是羅織罪名,欲蓋彌彰。司馬遷記錄此案尚屬寫當朝史志,就他的身世來說,恐有難言之隱。有人甚至認為劉安謀反就是冤案。
第一,元朔五年(前124年),淮南國太子劉遷與郎中雷被對劍,雷被誤中劉遷。劉遷發怒,添油加醋告到父王劉安那裡。劉安聽信太子一家之言,罷了雷被的官。這顯然不是謀反之證。後來雷被不甘受辱,藉機跑到長安,添油加醋地向漢武帝上書陳情,指證劉安多次找他謀反。漢武帝將雷被的告章交給廷尉和河南郡查究,可見此時武帝不太相信謀反告章。所以,最後也只是罰沒劉遷兩縣封地,說明並沒有查實劉安謀反之實。
次年(公元前123年),劉安庶孫劉建因其父未被重用而懷恨,暗自收證舉報,他了解到太子劉遷曾想謀殺漢中尉伍被(雷被、伍被都是位列劉安著名門客「八公」中人,都向漢武帝劉徹告過狀,或有混餚之處)的情況之後,於是派其友人嚴正向漢武帝上書,說才能出眾的劉建知道淮南王太子陰謀之事。此報目的在於引起武帝重視,也不是劉安謀反的確鑿之證。即使確鑿,也是劉遷而不是劉安。
這一年,漢武帝正致力於解決北方匈奴威脅。張騫因「知水草」,受命助衛青率漢軍攻打匈奴,又被封為博望侯(今方城博望鎮),食邑2000戶。因此,漢武帝接報之後,將此事交給廷尉、河南郡處治。
(衛夫子和漢武帝)
這時候,劉安父王劉長仇人辟陽侯審食其之孫審卿聞訊插手淮南王太子陰謀案。審卿出心報殺父之仇,向其好友丞相公孫弘編造虛構淮南王劉安「陰謀」之事。到了審卿和丞相公孫弘這裡,淮南王太子陰謀也就成了淮南王「陰謀」,終至劉安「謀反」案立。真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
劉安豢養數千門客術士(有說「數十人」,有說「幾百人」,有說「數千人」),一不是裝潢門面,二不是培植勢力,三不是掩人耳目,四不是拿槍用刀的兵士;劉安門下文人術士是出了很多學術成就的。我們現在吃的美食豆腐,就是劉安煉丹中發現發明的。《史記·淮南衡山列傳》中曾講到,淮南王劉安與門客伍被閑談,講到徐福所去的地方平原廣澤。經今天的考古人員深入挖掘發現,所謂平原正是今天的日本諸島。據此判斷,劉安養門客數千,一是潛心學問,二是有遠走世外的遁世想法,而沒有謀反的動機。即便如此,也免不了皇上心存顧忌。
漢武帝劉徹從民族、政治層面論,不愧是傑出的政治家、戰略家;但在國家治理上可不像漢文帝那麼懷柔,他是以嚴刑、峻法駕御天下,一向推行暴政,肆行殺戮,視他人生命如草芥,尤其晚年疑心加重,迷信巫蠱,甚至逼死皇太子。朝廷內外那麼多人告發劉安,甚至其孫也參與其中,讓漢武帝不得不信。所以,劉安的刻意避世最終也沒逃脫厄運。
(《衛子夫》中的劉安)
(2)淮南王二世劉安後世之謎
劉安謀反雖在《史記》中有所記載,史料提及劉安謀反情節事實撲朔迷離,整個圍捕淮南王劉安過程不僅語焉不詳,而且前後矛盾、錯愕之處頗多,成為中國歷史上的一樁千古奇案。行文不像是史學大家司馬遷糊塗或失誤。
一說是朝廷法吏先是逮捕了太子、王后,包圍了王宮,將淮南國中參與謀反的劉安的賓客全部搜查抓捕起來,還搜出了謀反的器具,然後書奏向上呈報,但並沒有逮捕劉安。諸侯王、列侯與丞相會集議決報告漢武帝後,劉徹再派掌皇室親屬事務的宗正手持符節去審判劉安。也有史料記載,此前劉安已經派發路費遣散了三千門客,這說明他一是為消除朝廷顧慮,二是對後事有所準備。
另說宗正帶人到達淮南王宮後,深院里傳來彈琴之聲,劉安並未動一兵一卒進行抵抗、自保。這不是謀反者的做派吧?
而第三種說法則說宗正還未行至淮南國,劉安已提前自刎而死。還有一傳說更神乎,說漢武帝劉徹派宗正前往捕解之時,劉安與淮南八公吞服丹藥攜手升天了,剩下的丹藥被雞犬啄食後也隨之升天。這後兩說意味是自殺,但都沒有言及安葬事宜。
關於處置善後,史料僅有王后荼、太子劉遷和所有共同謀反的人(包括告發的伍被)都被滿門殺盡;還提及劉安兄弟廬江王劉賜在漢武帝干預下沒有株連傷及,但始終沒說劉安的生死之事。漢武帝遂廢淮南國為九江郡。
而史載劉安是死於公元前122年(元狩元年),也就是謀反案第二年。這一年,皇長子劉據被立為太子。誅殺劉安是在立太子之前還是之後呢?史書為何一字不落?如果漢武帝出心想滅劉安,滿門抄斬、株連九族都做了,不可能把謀反的主謀留到第二年吧?既然要殺,何必弄到蔡陽呢?再說,如果劉安幽居是漢武帝授意,誰敢很快就把劉安折磨死呢?既然幽禁於淮陽侯國,就不太可能很快處死劉安。這不符合漢武帝劉徹此舉惜才之意。如果是長沙王劉發或其後人淮陽侯私自隱藏劉安,他們也不至於怠慢劉安在淮陽的生活起居,因此劉安也不至於很快故去。從遊河古城漢墓規模以及出土陪葬品看,長沙王劉發對族叔劉安生前死後足夠厚道,生前不會有衣食之憂,死後安葬規格也是比較高的。
縱觀劉安謀反史料,記述僅有人物、事件,大致年份,而所謂「謀反」要件不清,記述漏洞頗多,最大謀反嫌疑是養眾多門客;時間節點混亂,不少描述不合常理,元朔五年至元朔七年(前124年—122年)就是一本糊塗賬。以司馬遷的文筆,就謀反這樣重大歷史事件來講,顯然不是一般的疏忽。
更奇怪的是,劉安死在哪裡、怎樣死的、埋在哪裡,史料沒留下隻言片語,給後世留下重大疑點。
劉安不僅死後的處置不詳,死法更是有多種版本,而且死後屍首及其處理(安葬)史料卻沒留一字。劉安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更沒有喪葬信息,本身就很可疑;其壽縣墓藏建築年代不詳,但肯定不是漢武帝處置劉安時期(公元前122年)所建,或為衣冠冢也未可知;墓碑則為兩千年後的清代所立。劉安在淮南百姓中口碑很好,人們建一座衣冠冢懷念他、紀念他是合乎情理的。
總之,劉安之死成為一樁歷史之謎。
(信陽市浉河區遊河鎮老廟村武灣組的「漢王墓,左側可分辨五座墓堆)
(3)淮南王二世劉安幽居信陽遊河之謎探微
壽春距信陽市遊河鎮直線距離約350公里,有點兒遠,但劉安幽禁蔡陽(遊河)也不是不可能的。為什麼?我們可以從淮陽侯國(蔡陽)與西漢皇室的關係著手分析試作判斷。
淮陽侯國屬長沙王劉發(死後謚號定王)轄地,而劉發乃漢武帝劉徹的六哥,這關係一擺就敞亮了。漢武帝是中國歷史上最有建樹的四大帝王之一,他除了晚年窮兵黷武並造成巫蠱之禍外,政績斐然。是他第一次從國土和思想兩方面實際上統一了中國,統一的漢民族從此神形兼備,正式登上人類歷史舞台;他的國號成為一個偉大民族永遠的名字,被譽為中國歷史上四大有為名君。淮南王二世劉安軟禁在淮陽侯國(蔡陽),看似放在六哥翼下,實際也等於在朝廷控制之下,或是漢武帝憐惜族叔之才的刻意安排,對外也達到了震懾管束其他皇親國戚的目的。此後外界再沒有劉安的消息,說明六哥劉發軟禁族叔劉安的工作做得很到位。此其一。
其二,劉安案後,漢武帝宣布廢淮南國為九江郡。此時朝廷有人提出同時廢蔡陽所在的這個(萬戶)小國淮陽。據《漢書》記載:朝臣有奏:「且說淮陽小之,不足立國,不如併入淮南(九江郡)」,按朝臣的意見,淮陽侯國不僅降格,還被划走了。皇帝也不容易,漢武帝最後採取折中辦法,將淮陽侯國降為縣制,縣邑在蔡陽城(後稱莽母城),仍歸長沙國南陽郡管轄,避免傷及六哥利益。
(信陽市浉河區遊河鎮老廟村武灣組,現代墓葬與背後漢墓)
在處置劉安事件善後議事時,為什麼同時提出廢除與淮南國相距幾百里地,而且是漢武帝六哥封地的一個小小侯國呢?可以反證淮陽小國(蔡陽縣)與劉安必有干係,且朝臣核心圈有人知道劉安被收留(軟禁)於淮陽侯國。劉安政敵(主要是皇族)不能置其於死地,也要讓他政治地位上儘可能低賤,免得很快鹹魚翻身;所以極力促成淮陽侯國降格,並劃歸九江郡管轄,以圖擺脫武帝約束,日後另謀。從這個意義上說,漢武帝把劉安軟禁在淮陽侯國,或許也有保護劉安生命安全的意思。
從墓制上判,漢墓群位於古城崗(蔡陽城)遺址西偏南方向,應為淮陽、平春侯國王族墓葬群。而王子墓則位於古城崗西北,朝向洛陽;山淮村「小高原」劉安墓則位於古城崗東南,朝向淮南國;兩墓都未入漢墓群,比有其獨特性;兩座大墓墓堆均大於漢墓群墓堆,小高原之墓有大於王子墓。墓制級別較高,墓主人身份必高於漢墓群其他人。
從信陽遊河漢墓出土劉安、劉燕印,以及「劉燕前113年斃」這些零碎信息推斷,劉安極有可能於公元前122年幽居信陽遊河,其去世時間似應遠晚於公元前122年若干年。
(淮南豆腐)
作者簡介:余道金,網名(筆名)語哲,獨立撰稿人,河南省報告文學學會會員,新華網上榜作家,信陽市雜文學會副會長、浉河區作協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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