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豫劇現代戲《朝陽溝》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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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豫劇現代戲《朝陽溝》有感

第一次觀看豫劇現代戲《朝陽溝》電影，是在20世紀70年代，那是慰問住在我村的上山下鄉知識青年而專門放映的。那個年代文化生活貧乏，看一場電影是一件令人激動、令人難忘的事，況且影片放的就是城裡青年下鄉之事，所以看後村民反響強烈。隨後村裡組織愛好戲曲者根據《朝陽溝》的曲調編演了節目，一時，全村人很多能哼幾句，唱兩聲。40多年過去了，那情景至今記憶猶新，恍如眼前。

近日，再看《朝陽溝》，更被它的藝術魅力所吸引，竟連續看了數遍，原來我對《朝陽溝》是如此痴迷。《朝陽溝》描寫的是高中畢業生銀環到未婚夫拴保的家鄉朝陽溝參加農業生產，遇到了一連串困難，思想上發生動搖，在李支書、拴保的幫助和感化下，和在勞動中培養起來的對土地和莊稼的深情，使她認識到農村也是知識青年貢獻力量的廣闊天地，終於在農村紮下根來的故事。

《朝陽溝》這部作品一經問世便名聞全國，唱響大江南北。即使到了21世紀的今天，《朝陽溝》中的大部分唱腔在中原地區仍廣為傳唱和流傳。一部《朝陽溝》為何歷時50多年經久不衰，具有如此勃勃的藝術生命力呢？

鮮明的時代主題。勞動一直是文藝作品創作的題材，早在春秋時期的《國風》中，就有主要表現勞動群眾對勞動本身的愉悅感受和喜悅心情的內容。自四大徽班進京以來，傳統戲曲中，以歌頌「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為多，而《朝陽溝》秉持恪守了民間性，編劇楊蘭春第一次把勞動者農民的尊嚴和不屈淋漓盡致地展示出來，表現了新中國成立初期乘風破浪的時代風貌和社會主義新人的精神面貌，包括底層百姓翻身解放後的自豪感和主人翁精神，農村親如一家、其樂融融的大家庭氛圍，嶄新的行業平等、勞動者最美麗的價值觀等，它勾畫了一幅社會主義社會的理想藍圖。就是因為《朝陽溝》有追求理想的精神力量，有照亮人們心靈的道德自覺，有溫潤心靈的情感激勵，故傳得開，唱得響。

編劇楊蘭春，對農民的感情深厚。為了謀生，他當過和尚敲過木魚，當過補鍋匠拉過風箱，進過小戲班裡落腳。抗日戰爭爆發後，他參加了八路軍，由一個機槍排戰士成了一名宣傳隊隊員，後進入中央戲劇學院學習。在農村傳奇的經歷、豐富的生活，給他的創作提供了無限的金礦，對農民愛得真摯、徹底、持久。《朝陽溝》整劇唱詞對白都是口語、莊稼話等農民語言，它雖沒有「海島冰輪初轉騰……這景色撩人慾醉，不覺來到百花亭。」那樣的雅緻，卻有「棉花白，白生生；蘿蔔青，青凌凌；白菜長得磁丁丁……」那樣的通俗，形象生動，貼近農村生活。雖「土」，但「土」得藝術、「土」得酣暢！尤其是「你說俺山高路又遠，俺明年就要通汽車，到時候你從俺村裡過，俺看你的老臉往哪擱？」這類唱詞中，所閃耀出的那種「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的人格之美、人性之光，不僅能感動農村人，還能感動城市人，更能感動其他各個階層的人。編劇楊蘭春不僅把為農民寫戲、演戲看作是自己的責任，還把它當作一種幸福、一種榮耀、一種成就，當作生命中的大事去干，因為「他身體里流著農民的血，胸膛里跳動著農民的心」，所以他願意「用農民的語言寫戲，寫給農民看！」

出彩的戲曲詩言。《朝陽溝》曲作者王基笑，自幼受家庭影響喜愛音樂，青少年時期就顯示出了獨特的音樂才能，1947年就讀瀋陽高中期間投奔解放區參加革命，先後在河南省歌劇團、河南省豫劇院創作室、河南省豫劇院三團從事專業作曲兼樂隊指揮工作。王基笑既非常注意收集民族、民間音樂資料，又對其他劇種也加以吸收，掌握了大量的素材，開創出創作的新天地，充實了豫劇的內容。王基笑對豫劇的傳統掌握較深，把新音樂的理論、手法用於豫劇音樂的創作當中，改革豐富了豫劇音樂，創造了新的調門和唱腔，領導了豫劇音樂變革。

《朝陽溝》編劇楊蘭春善於在戲劇懸念衝突中，表現人物的動態變化與成長。比如，「銀環下山」著名唱段，就是戲劇衝突和人物性恪變化的「出彩」戲，主人公銀環的大段唱詞，不僅是人物「行動的語言」，更是流動著的詩篇。「走一道嶺來翻一道溝，山青草綠水長流。東山頭牛羊哞咩亂叫，挪一步我心裡頭添一層愁。」「剛下鄉野花迎面對我笑，至如今見了我皺眉搖頭。」「那是我挑水栽上的紅薯，這是我親手鋤過的早秋。」「走一步退兩步不如不走，千層山遮不住我滿面羞。我往哪裡去呀？我往哪裡走？好難捨好難忘的朝陽溝——」這是景物與人物心情的交會，隨著人物心理衝突，性格變化而流動著的「詩言」，將人物此時、此地內心情感抒發得淋漓盡致。在「朝陽溝好地方名不虛傳」這一唱段中，融景於情，通過景物描寫創造出渾然一體的藝術畫面，緊緊圍繞名不虛傳，既有「靜態」描繪，「山溝里空氣好實在新鮮。滿坡的野花一片又一片,梯田層層把山腰纏。」也有「動態」的描寫，「油菜花隨風擺蝴蝶飛舞,麥苗兒綠油油好像絨氈。小野兔東蹦西跑穿山跳堰,這又是什麼鳥點頭叫喚。東山頭牛羊哞咩亂叫,小牧童喊一聲打了個響鞭。」宛如一幅農村天人合一的山水風光和宜居生態環境的美麗山村畫。

精湛的藝術表演。在豫劇《朝陽溝》中銀環的扮演者魏雲，是《誰是最可愛的人》的作者魏巍先生的侄女。《朝陽溝》下山一段，魏雲老師深入了解和體會劇中人物的感情變化，以深沉回憶，帶著銀環猶豫、徘徊的情緒，唱到「強回頭再看看拴保門口,忘不了恁一家把我挽留……」，魏雲老師用心聲唱出了人物內在感情，以至於唱到「走一步退兩步我不如不走,千層山遮不住我滿面羞」時，淚流滿面，把銀環的猶豫、銀環的不舍、銀環的自疚、銀環的羞愧和銀環的留戀等心理感受，通過演唱和動作表現出來，讓觀眾僅憑聽覺就能在意象中產生出對青年學生銀環的形象，人物形象塑造得豐滿得體。在「別光說那外行話」（又叫「雙上山」）這段對唱，「這塊地種的是什麼莊稼？這塊地種的是穀子，那塊種的是倭瓜。這一塊我知道是玉米,不用說那一塊是蓖麻。它不是蓖麻是甜酒芽。我認識這塊是荊芥。它不是荊芥是芝麻」中，歡快、活潑、興奮，表現銀環初到農村對一切都感到新鮮、好奇。魏雲老師用歌劇的唱法、民間秧歌的表演，圓潤、清新、醇厚、流暢的唱腔，像一股清澈的溪水流入觀眾心中。

正是憑著鮮明的主題、優美的旋律、生動的情節,再加上河南豫劇三團老藝術家們精湛的表演,《朝陽溝》才歷久彌新，綿延不絕。

作者簡介

侯殿臣，山東省臨沂市人，生於60年代，曾在萊陽農學院農學系、青島海洋大學社會科學系學習，先後從事教育、宣傳、編輯、廣電、旅遊、農業、文化等工作，早年參與編寫《國情教育簡明教程》（經濟日報出版社出版）。

《雙月湖》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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