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露天電影的記憶在家鄉的夜風中沉澱

2018年6月24日晚惠風和暢

村裡的喇叭忽遠忽近地喊著，

媽媽說，是大隊里要放電影。

「我要去看！」

「想去你就去，沒人，最多有三個老漢在那看，

每個月都放，回回也沒人。」

「那我也要去看！不然以後沒有機會了。」

晚飯後，問爺爺要不要一起

爺爺說：「你敢去嗎？」

我說：「敢。」

「那爺爺不去，睡覺了」

「好」

和發小一起，

前往村後的大隊。

出乎意料的是：

除了幾個坐著小馬扎的老漢，

還有三五個席地而坐的小孩兒，

以及後排站著的為數不多的大人。

人，出奇的不少。

我跳躍著跑進去左拍拍、右看看，

正當發小喊我出去見另一個發小的時候，

奶奶拿著兩個馬扎子走了進來

「奶奶來跟你一起看！」

一進門

「國威大藥房祝您身體健康」奶奶說到，

我一看，可不是，

大屏幕下面是一條淹沒在黑夜中的橫幅，

寫著「國威大藥房祝您身體健康」這幾個字。

後面幾個中年男人小聲嘀咕到：

「看看人家這眼力，進門就看見國威大藥房」

「就是耳朵有點背」

我問奶奶能聽見電影裡面的聲音嗎？

奶奶提高了聲音跟我說：

「聽不見，奶奶能看見字哩，看那不是，有字嘞。」

說著，她給我指了指字幕。

後面的男聲又響起來

「哎呦，聽不見聲音人家看字嘞！」

月光皎潔，我和奶奶並排坐在小馬紮上，

看著一個錯過了開頭不知道名字的某抗戰電影。

清風徐來，沁人心脾。

我忍不住朝四周看去，

稀疏的人群喚醒我的記憶。

小時候的露天電影

是大喇叭喊過之後的奔走相告

是擠在街道上的水泄不通

是停在路邊自行車後架上的鋤頭

是騎在爸爸肩膀上的小寶寶

是扎堆在小賣店門口碾盤上的小學生

是惦著腳尖鑽不到人群中的兒童

是嘰嘰喳喳到處都是談論的大街道

是手裡要化掉的雪糕

是留在手指上的辣條

是纏著媽媽的大腿再要幾毛錢的哭哭啼啼

是電影精彩處不約而同地開懷大笑

……

「xx來了。」

回憶被現實打斷，

我出去和她們聊天。

不一會兒，

奶奶拎著馬扎說要回去了。

我說「恩。」

聊工作聊結婚聊生娃，

聊到一個電影結束，

另一個電影開始。

新的電影名字叫

《厲害了，我的國》。

我沒捨得回家。

阿姨給站著的叔叔送來了馬扎和外套，

大伯手肘拄著馬扎，卧坐在大地上，

有個大娘坐著花池邊，

有個男生蹲在屏幕前，

還有個戴眼鏡的叔叔問我

「小女，你在拍什麼呢？」

剩下的就這幾個人，

還有我一旁煽譜子（蔚縣話，聊天的意思）

的發小們。

我不知道拍什麼呢。

突然間解鎖了一種新的拍照方式，

就拍了好多，

直到……手機自動關機。

（都是亂拍的圖哈哈哈）

後來，沒人看了……

就剩下我和放電影的叔叔。

「你是高中生吧」

「哈哈，我大學要畢業了」

「看著還小呢，大學畢業22了吧」

「恩」

「學啥專業，幹啥工作呀」

「學化學的，要當記者了」

「呀，當記者好啊，

那你剛才應該把我拍進去，寫篇報道宣傳一下」

「哈哈哈，我以為你是觀眾呢」

「現在國家倡導文化下鄉，每個月都放電影，沒人看」

「恩，聽我媽說了」

「人們現在都有手機，不看這個了呢，

他們不知道，

這電影講的就是咱國家近五年的發展呢」

「是啊」

「我還去各個山村放電影，

工作中就感覺到個人工作和國家工作一樣難做呢，

咱中國這麼多人，全靠國家可難嘞」

「現在已經好多了，國家要脫真貧，真脫貧」

「哎，弱勢群體可多呢，

一般就幾個老人來看電影…….」

「以後當記者了得回來報道報道咱們這」

「哈哈哈，好」

「我走了，是不就可以結束，不用放完了」

「不是，有規定呢」

「哦，就剩10來分鐘了呢」

「恩」

「叔叔再見」

「努力工作，要加油」

「恩」

從前的電影散場，

是一群人起來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電影散場，

是和朋友們朝我們的方向走去。

那一場露天電影的記憶

隨著澄澈的風

沉澱在清爽的、家鄉的、迷人的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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