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歷過你，就不再經歷你了

渴望之星仍然通明地照耀著我｜第 15 期

▎本周作家：黑塞

赫爾曼·黑塞（1877年7月2日-1962年8月9日），德國作家、詩人，1946年獲諾貝爾文學獎。主要作品有《彼得·卡門青》《荒原狼》《東方之旅》《玻璃球遊戲》等。黑塞以小說聞名於世，同時也是出色的詩人和散文家。黑塞的散文更多地記錄了他對歷史和社會的觀察與思考，能夠啟迪讀者的心靈，幫助我們尋回在重重迷霧掩蔽之中的本性。

Edvard Munch [挪威]

▎作家筆記

在我們生命中，無論平時情況怎麼樣，有時會出現那麼點像幸福、像滿足的東西。是的，它不會長久停留，這或許更好。在那一刻間，感覺是多麼美妙，安居的感覺、擁有家園的感覺、與花草樹木土地泉水為伴的感覺、為一小塊地、為五十棵樹、為幾畦花、為無花果樹和桃樹負責任的感覺。

——赫爾曼·黑塞 《堤契諾之秋》

紅房子（節選）

作者：赫爾曼·黑塞 [德]

為你讀詩：劉智揚 | 演員

向上滑動閱覽

紅房子，從你小巧玲瓏的花園裡和葡萄架下發出整個阿爾卑斯山麓的芬芳！

就像日子在晨昏之間擺動，我的一生也奔逝在旅遊的衝動和家居的願望之間。或許有一天我會達到一個境地，旅途與異鄉已經長入我的靈魂，它們的圖像已經深深印在我的心上，所以我就可以享臥遊之樂而不必實地印證了。又或許我會臻於另一個境界，我心即我家，那麼我也就再也不用理會花園、小紅房子等等的勾引了。——家在我之中！

這麼一來，生活將是多麼不同！它有一個中點，你擇中而立，便可左右逢源。

然而我的現實生活里卻沒有這樣一個中點，有的只是從一排排極點到它們的對極之間的急邃擺盪，這頭是家居的嚮往，那頭是流浪的渴望。這頭是對孤獨和修道院的熱望，那頭是對愛情與群居的追求！我曾藏書、藏畫，後來卻又分散一空。我曾耽於享樂，後來又棄而禁慾修行。我曾虔心篤信，把生命作為本質去供奉，後來卻又只能把生命作為媒體去認識，敬意也轉而為愛意了。

當然我自己的改變有待於奇蹟的出現，而不是我本人所能為力。誰要是有心尋求奇蹟、強邀它、助長它，奇蹟反會對他避而遠之。我所能做的是，擺盪在一對對正反極之間並隨時準備奇蹟的不速而至。我所能做的是，永遠保持不滿意也永遠不以無所棲止為意。

綠叢中的紅房子！我已經經歷過你，就不該再經歷你了，我有過家，給自己造過房子，量過牆和屋頂，在花園裡鋪過路，在自家的牆壁上掛過自家的畫。每個人對此都受一種本能的驅使——我是多麼幸福，能夠一度聽命於本能而生活！我的許多願望都已在生活中獲得滿足。我想成為詩人，我成了。我想有棟房子，我造了。我想有老婆和孩子，我有了。我想與人交往，對他們有所影響，我也做到了。每次滿足都很快變為厭倦。而饜[yàn]足正是我所最不能容忍的。寫詩開始走味，房子變得太小，原因無他：已經達到了的目標就不再是目標了。每條路都是彎路，每次棲止都孕育新的追求。

我還有很多彎路要走，還會失望於許許多多的滿足。一切都要等到日後才能顯示它的意義。

一切矛盾都消失了，那是涅槃的境界。但可愛的渴望之星，卻仍然通明地高高的照耀著我。

歐凡 譯

選自《黑塞詩歌散文集》，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

「 留言話題 」

你遇到最艱難的一次選擇是什麼？

我嚮往愛情，亦渴望流浪

德國當代學者米夏爾斯稱黑塞為「永屬年輕一代的作家」，我們難能否認。每次讀黑塞的作品時，「往往讓人感覺好像在寫我們自己，好像我們自己寫下了這一切。」借著「紅房子」，黑塞為自己難能兩全而矛盾，一邊嚮往著愛情與群居，另一邊又渴望去流浪。我們何嘗不是如此，總有一些時候為選擇「月亮」還是「六便士」而糾結，矛盾。

我不止一次聽朋友傾訴過，「我想去北上廣闖闖，可爸媽一定要我留在小城市做公務員，他們認為這樣安穩。」每個人都曾年輕過，年輕人常陷入的要麼是麵包和愛情的困惑，要麼是安穩與嘗試的矛盾，再就是「to be or not to be」的拷問，這些都是問題，但最終的選擇權其實在我們自己手裡。

黑塞在文中沒有給我們解決問題的答案，但他說「我所能做的是，永遠保持不滿意也永遠不以無所棲止為意。」也許，只要我們保有自己的態度，生活早晚會贈予我們一份驚喜呢。

文 / 夫 山

- 本期配樂 -

配樂剪輯自美國大提琴演奏家Steven Sharp Nelson的作品Beautiful Savior (Silesian Traditional)，選自專輯Sacred Cello。

▎詩意的人

劉智揚

話劇、影視演員，代表作品有《靈魂擺渡》系列，《新射鵰英雄傳》等。電視劇《最美的青春》《娘道》《西京故事》，電影《古田軍號》等作品即將上映。

▎上周回顧

▼如何提高「聲音投稿」的命中率？

如何能在「為你讀詩」聽到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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