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壇「牙醫」:敘利亞總統巴沙爾(中)
2000年6月10日,在敘利亞掌權30多年的總統阿薩德在與時任黎巴嫩總統拉胡德通電話時突發心臟病逝世。為了維持國家穩定,防止社會動亂,敘利亞人民議會、政府和復興社會黨緊急行動。人民議會在阿薩德逝世後幾個小時,便緊急召開特別會議,修改憲法第83條,把總統最低任職年齡從40歲改為34歲,為巴沙爾接任總統掃清了法律障礙。隨後,復興社會黨召開緊急會議,提議巴沙爾為新總統的唯一候選人。同時,敘利亞代理總統的副總統阿卜杜勒哈利姆·哈達姆頒布命令,把巴沙爾的軍銜由上校直接晉陞為大將,任命他為敘利亞武裝部隊總司令。軍方高級將領也先後公開對巴沙爾宣誓效忠。6月17日,復興社會黨舉行第9次地區代表大會,在無人競爭的情況下,巴沙爾被選為黨的總書記。2000年7月10日,在敘利亞大選中,作為唯一的總統候選人,巴沙爾當選為總統。至此,黨政軍大權全部集於巴沙爾一身。隨後,他又分別在2007年和2014年舉行的大選中高票連任,成為外媒眼中的敘利亞「獨裁者」。
靈活的手腕
如果說,二戰結束後,在中東烽煙四起,群雄逐鹿的年代,老阿薩德的鐵腕統治鑄就了敘利亞的中東大國地位和整體穩定的國內形勢,那麼,今天面對歐美的步步緊逼、國內各種矛盾集中呈現的複雜局面,巴沙爾的靈活讓敘利亞政府屢屢柳暗花明。2003年,美國和英國發動伊拉克戰爭前夕,巴沙爾在阿盟緊急峰會上慷慨陳詞,呼籲聯手制止美國的戰爭行為。伊拉克戰爭爆發後,美國公開指責敘利亞開放敘伊邊界,允許阿拉伯志願者從敘利亞奔赴伊拉克作戰,收留伊拉克潰逃的高官,並放任恐怖分子滲入伊拉克發動襲擊。面對美軍的洶洶氣勢,巴沙爾迅速放低身段,關閉敘伊邊界,並加強邊境管控,化解了一次危機。2005年2月,黎巴嫩前總理哈里里在汽車炸彈爆炸中身亡,長期在黎巴嫩擁有大量駐軍和巨大影響力的敘利亞面臨國際社會的詰責。巴沙爾順水推舟,就坡下驢,先是免掉了軍事情報局的一干高官,不久宣布從黎巴嫩撤軍,讓敘利亞再次躲過了多國聯軍入侵的危機。2011年3月,面對街頭示威的大批民眾,巴沙爾並沒有像以往一樣迅速強力鎮壓,而是以退為進,迅速重組內閣,承諾加快經濟改革,提高工資和個人所得稅起征點,並簽署「結束緊急狀態法」、「撤銷最高國家安全法院」「支持和平遊行」3項法案,在一定程度上迎合反對派的要求。2013年8月21日,因為在大馬士革郊區出現了化學武器大規模致死事件,美國和西方盟國再次威脅對敘動武。面對亡國的危險,巴沙爾一方面努力讓政府軍與化武撇清關係,另一方面迅速響應俄羅斯化武換和平的提議,並在最快的時間內配合國際組織的化武調查,還把境內的化學武器安全轉運出境,再次讓美國將要發動的戰車「熄火」。
事實上,面對敘利亞複雜的國內外形勢,和敘政府、政府軍逐步走下坡路的境況,有限度、有原則地讓步是巴沙爾最理性的選擇。至少,它可以延緩現政權的生命,哪怕不是永久的生命。
不是唯一的船長
就任總統後,巴沙爾新官上任三把火,表示將改變父親僵化的體制和政策,提出了「改革、發展和現代化」的指導方針,開啟了一系列改革進程。政治方面,他不準神化領導人,釋放了數以千計的政治犯,鼓勵公民和新聞業者公開批評政府,並允許政黨和個人可以出版報紙、辦電台和電視台,結社和遊行的權利也放開很多;經濟上,他推出了「九五」計劃,放鬆經濟管制,引入市場機制,建立經濟特區,努力吸引外資,對某些領域實行私有化,允許私人開辦銀行,大力扶植信息業、旅遊業的發展等。一系列的改革舉動讓敘利亞民眾和外界都格外興奮。
不過,巴沙爾的改革儘管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並未深入推行下去。其經濟改革主要是釋放了部分私人資本的活力,被舊式官僚把持的大量國有企業卻依然暮氣沉沉,入不敷出。同時經濟改革重新催生了一批中飽私囊、權錢交易的權貴,貧富分化越來越嚴重, 中產階級財富縮水, 到2011年前後,敘利亞1/3的人每天收入不足2美元。而《2010年世界銀行營商環境報告》對183個國家進行排名時,敘利亞已經跌到倒數第三的位置。
與此同時,政治改革也因為承受不住反對派和異見分子對現行體制和民眾思想動態的強烈影響而戛然停止,大批自由知識分子被捕入獄,或者流亡國外。巴沙爾的改革看起來也成了鏡花水月。2012年初,在接受《華爾街日報》記者採訪的時候,巴沙爾也無奈地說:「改革的成效取決於你是否是這艘船上唯一的船長,至少我不是。」這句話讓巴沙爾有心改革,卻無力同權貴官僚和既得利益集團鬥爭到底的現實刻畫得清清楚楚。
在外界看來,巴沙爾的一系列舉動,讓他看起來格外矛盾。他深受西方民主、公平文化和理念的影響,卻又不得不恢復其父的統治模式;他自己提出改革,卻又恐懼和制止了改革。事實上,巴沙爾的矛盾是理想和現實碰撞的結果。巴沙爾不僅是接受西方教育,曾在英國留學的敘利亞青年,更是敘利亞總統,復興社會黨的總書記,是敘利亞陳舊官僚體系和既得利益集團的總代表。所以,巴沙爾儘管主觀上有進行國內變革,發展國家經濟,推動社會民主的願望,但這些願望一旦和現有的政治體制和政權的穩定,以及保守的官僚體系和既得利益集團發生衝突時,巴沙爾不得不選擇放棄或暫緩改革,以維持政權的整體穩定。事實上,如果敘利亞的內外環境不是這樣惡劣,或許巴沙爾的改革還有機會。但敘利亞各種矛盾雜陳,就讓巴沙爾不得不把穩定擺在首位哪怕只是暫時的穩定。這是巴沙爾的宿命,即使他不願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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