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一本鬼故事
《叫魂》
作者: [美] 孔飛力
出版社: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上海三聯書店
副標題: 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
原作名: Soulstealers: The Chinese Sorcery Scare of 1768
譯者: 陳兼 / 劉昶
出版年: 2012-5
1768年，康雍乾盛世的頂點，一種被稱之為「叫魂」的妖術在華夏大地上突然爆發，悄然蔓延。從春到秋，從南到北，從百姓到皇帝，波及之廣、影響之大，令人髮指。美國專註中國歷史研究的著名學者孔飛力偶然發現了這一事件的史料，為之所動，遂撰寫了《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後簡稱《叫魂》）一書。
作為一本世界級的經典著作，《叫魂》一點都不「高冷」。品起來令人扼腕嘆息、意猶未盡，讀起卻也毫不晦澀，生動形象、通俗易懂。愛看恐怖片的小編第一反應以為這是一本靈異故事集（充滿期待），然後看簡介以為是一本艱澀歷史書（非常擔憂），讀罷吾私以為，這是一本兼具故事趣味與深刻思考，你我皆可讀，古今皆適用的歷史學、民俗學、宗教學、人類學、社會學、政治學寶典。十分心水，誠摯推薦。
《叫魂》有太多獨到新穎值得推薦的地方，下面列出一二。
換個角度看中國近代發展史
01
清朝鼎盛時期的軍容
在孔飛力之前，大多數的西方學者研究中國歷史時，均以「外部衝擊—被迫回應」的視角來分析中國近代發展變革的原因，可以說形成了一種思維定勢或刻板印象。而孔飛力則不然，他關注從中國社會內部發現中國歷史的發展規律。因為「衝擊-回應說」並不能從本質上反應中國發展的複雜問題，或者至少是極不全面的。
02
此外，多數中國歷史研究偏向宏大敘事的整體性研究，對於地方史關注甚少。而《叫魂》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叫魂案，便是根植於中國地方史。這一獨特的視角使得《叫魂》更「接地氣」，清晰直接地反映人與社會的樣態，觸及文明的本質。
通過「三個版本」看叫魂案
此版本非彼版本，與出版社無關，與印刷時間無關，而是與整個叫魂案的涉事力量有關。
荒誕的叫魂案，一個現在我們看來啼笑皆非芝麻大點兒的小事，卻搞得當時的百姓、官僚、直至大清皇帝都找不著北。這場狂歡式的集體無意識背後的原因是什麼？
我當然會樂於宣稱，十八世紀的中國人之所以害怕妖術，是因為他們感到自己的生活受到了周圍種種看不到的趨勢的威脅（也許是人口的過度增長，或者是擔心市場力量上下浮動的影響力會「偷走」他們的生計）。然而，這樣的說法儘管迷人，卻永遠無法得到證明。
孔飛力很會講故事，在講述平民百姓間發生的叫魂鬧劇的過程中，他把官僚階層與統治者的態度、行為以及轉變過程都自然而然地融合在了一起，面面俱到又邏輯順暢，讀罷我們可以從這3類不同的主體出發拎出3條清晰的故事線。
同時，孔飛力還不著痕迹地把各位的小心機都掀了個遍，正是因為乾隆、官僚、百姓各自「心懷鬼胎」，才導致子虛烏有一步步「落下實錘」，最終又變成一個大大的笑話。
「心懷鬼胎」其實是心懷恐懼。結合當時的經濟、政治、文化背景，我們可以分析出是什麼機制觸發了這場群體恐慌的按鈕——
01
經濟社會背景
乾隆帝國史畫
I乾隆盛世，中國經濟迅猛發展，手工業、商品化農業、專門化經濟出現並壯大→傳統小農經濟自給自足的社會結構性穩定被打破；
II手工業、商品化農業、專門化經濟→從田地中解放了大量勞動力→但市場並沒有成熟到使這些人各司其職→大量剩餘勞動力勞無所得、住無所居→淪為社會流動人口→百姓危機感、不安全感
III貨幣量增加→通貨膨脹→物價升高，同時人口增加→但糧食產量跟不上→糧食價格抬高→百姓危機感、不安全感進一步加劇
IV地區發展不平衡→貧富差距大→社會矛盾加劇
仍然存在一個令人難以解釋的問題是，弘曆對於漢文化的「真實」看法究竟是什麼？他是一個熱衷於中國藝術的鑒賞家，是漢文詩詞的多產作家（不管這些詩詞是他本人的作品或是他人的代筆），是浙江式亭台樓閣的模仿修建者，也是博大精深的中國學術的庇護人。難道對江南的腐化咬牙切齒到這種地步的，就是同一個弘曆嗎？也許，可以簡單地將這一切歸咎於他的虛偽。但我認為，真正的答案並不在此。弘曆的身份是雙重的：他既以中國的禮儀方式擔當著一個大一統帝國的君主，同時又是一個少數民族征服者集團的首領。這裡可以使人聯想到，當一個美國總統候選人進入白宮後，他便立即會發現，自己必須越出那個使他競選成功的派別的利益，而以「全體人們的總統」的面目出現。而他的言辭變得越來越超脫的時候，他的形象也就越來越常規化了。
02
政治背景
I滿族政府合法性地位焦慮→矛盾：兼容並包漢化融合 VS 必須堅守種族性
II君主專制地位焦慮：官僚制度常規化 VS 君主專制皇權至上
III經濟發展，但官僚機器進步步伐慢，政經不配套
IV平民長期失權
03
文化背景
I迷信：「人的靈魂和軀體可以分離」→而「叫魂妖術」即宣稱能夠通過施法（剪髮辮、剪衣角等）使人魂魄脫離肉體，導致疾病甚至死亡
II「頭髮」的意義：
社會意義：當時人們認為，頭髮具有隱喻意義：繁殖力、靈魂本質、個人權力→頭髮—權力—死亡是三角關係
政治意義：滿漢髮型不同，清朝統治後被迫漢人剃光前額，梳起髮辮→叫魂案在髮辮上做文章→刺激了清政府的統治焦慮
III人們對乞丐負面的刻板印象：如，馮夢龍的《三言二拍》中有和尚引誘婦女的故事；徐珂的《清稗類鈔》中有老乞婆黑夜騙書生交合後詐騙書生錢財的橋段……
綜觀上述時代背景，整個大清王朝表面上盛世祥和，實則問題重重，在這種環境下，不論從哪一方視角審視自身與社會，均是危機四伏：
清代，乾隆帝，愛新覺羅·弘曆。清高宗。
乾隆
外憂：軍事行動受挫 + 內患：謀反與漢化危機 + 官僚腐敗：南方是重鎮 →維持統治十分艱難 + 好大喜功睚眥必報的性格
民眾
對他人的嫉妒、報復 + 長期失權 + 對「受困擾社會」產生絕望，懷疑通過努力無法改變自身境遇 + 對妖術的迷信和恐懼
作為一種原則，話應該越少越好。更進一步說，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描述行為比分析人品更容易搪塞。
官僚
擔心暴民的狂怒 + 害怕君主的反覆無常 + 官官相護的潛規則
整個社會竟然感受到同樣的危險，下層的民眾和上層的權貴竟然受惑於同樣的不測，這本身就暗示，社會上存在著一個有著緊密內在聯繫的文化網路。然而，農民、官僚和皇帝的生活方式不同，他們需要考慮的主要問題也不同，妖術恐慌對他們形成的衝擊也就不盡相同。在這裡，統一性與多樣性是並存的：在這個國家裡，一方面，形形色色的事件分別發生在最高層與最底層，但它們之間存在著密切的相互聯繫；另一方面，社會就像一面多稜鏡，將人們對叫魂的看法以各種各樣的色彩反射出來。
叫魂妖術，不過是謠言一場，何以至此地步？答案在上僅做參考。當然這本書絕不僅僅止步於此，我們的目的也不是「破案」，而是去思考更深層的社會意義。我們還有很多細節和更多角度可以挖掘，比如利益與權力的博弈、法律與監察的關係、公眾權力的使用、集體無意識的產生、人性與道德等等。
更多的問題與樂趣，需要大家拔草讀書自行發掘咯~碎片化閱讀永遠不能代替深度閱讀，我們只想把喜歡的、好的書籍分享給大家，「倡導新媒體時代的精緻閱讀」是我們的宗旨。
讀完之後如果你有新想法新思路，記得投稿給我們噢！「的讀書會」始終為求知者敞開~
文字|全世界最好的拖稿精
責編|值得被好好誇一誇的三虎
圖|網路
排版：昨日份的大柚子
-The end-
TAG:的讀書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