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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總欺負我?」「欺負你好玩呀!」

作者 | 井瀾 圖片 | 網路

歌曲 | 落炎Royin、小小相

1

天高氣爽,鳥語花香,綠蕖仙子挑了家門口光線最好的角落,凹了個風姿綽約的造型。然而大好的天氣卻偏有人來煞風景,掃把仙啃了口蘿蔔,濺著沫子說:「小綠綠,你賣菜不吆喝可不行啊——今兒這蘿蔔不錯。」

綠蕖勉強地擠出一抹微笑,慢悠悠地道:「這不是最近天庭最近要求嚴格嘛。」

「唉,小綠綠你也別太難過了,十萬斤菜有個十年八年也就賣完了。」掃把仙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還在為青酒上仙的事兒生氣,但也別愁壞了身子。」

「你誤會了。」綠蕖躲開他的手,「我只是發愁你吃我的蘿蔔不給錢。」

「小綠綠我還有事,咱們下次再聊啊……」掃把仙騎著掃把飛了個沒影兒,綠蕖看著他的背影掰斷了一根蘿蔔。其實他說得沒錯,她的確還在記恨青酒上仙,要不是這個渾蛋,她一個嬌滴滴的美仙子也不至於淪落成天庭最沒地位的小菜農。

事情發生在一個月前的天庭百花節。對於整天無所事事的大神小仙們來說,百花節好比民間的廟會,雖說上面不許擺小攤,但百花節這熙來攘往的,總免不得有神仙擺個攤湊湊熱鬧。向來沒出過事,偏生今年趕上天界大清理,負責清理的還是天界第一雷厲風行的青酒上仙。

青酒來清理時,綠蕖剛擺好自己花園裡產的胡蘿蔔、白蘿蔔、紫心青蘿蔔等,正跟掃把仙討價還價,要用蘿蔔換他編的草蛐蛐兒。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青酒上仙來了,快撤!」一時間雞飛狗跳,各路小仙急得東西都不顧,駕雲飛升而去。綠蕖沒經過這種陣仗,慢了半拍,只見青酒沖著她的方向疾奔過來。

綠蕖忙念訣起飛,卻聽見「撲通」一聲,前一秒還白衣飄飄不染纖塵的青酒上仙,就這麼臉朝下摔倒在了地上。她嚇了一跳,一口真氣續不上,從半空中掉了下來。心想,不會吧,這還是那個傳聞中百年前孤身殺死妖王三千妖怪的青酒上仙嗎?

青酒趴在地上,努力動了動,雙肘剛剛撐起身子,又體力不支似的趴倒在地。綠蕖同情地嘆了口氣,廉頗老矣美人遲暮,當年威風赫赫的青酒上仙也終於逃不過歲月的摧殘。其他的神仙們小心翼翼地繞過青酒的身子四處逃竄,看得綠蕖心中冒火:「還懂不懂尊老愛幼了?都沒有一點兒三好神仙的樣子!」

她義憤填膺,走到青酒身邊:「老前輩,我來幫您。」然後攙住他的胳膊。誰知青酒的身子異常的沉重,像是有什麼力量往下拽一般,綠蕖不服輸,運起仙氣一把將人拔了起來。

青酒一個趔趄撞在綠蕖身上,兩人看了個對眼,綠蕖見他劍眉倒豎,星目圓睜,心裡咯噔一下:這青酒上仙好像不老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對面的人緊緊攥住手腕:「你……」

「疼疼疼……你放開我!不是我撞的你呀!」綠蕖這才想起來跑,卻被青酒緊抓不放,這一抓就抓到了玉帝跟前。

綠蕖氣得不輕:「你居然利用我純潔善良的心靈來抓我!你沒有人性!」青酒卻一字不答,眼睜睜看著她被貶為看管菜園的下仙,不賣完十萬斤菜不得恢復自由。

綠蕖怎能不氣,她氣得給所有的蘿蔔取名為青酒,輪番清蒸紅燒亂燉。

2

綠蕖今天的生意很不好,準確地說是每天的生意都不怎麼好。本來,神仙都是不沾人間煙火的,哪個天天買菜做飯啊?

她收拾了攤子,正打算關門,卻遠遠地見到一個人影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綠蕖仔細一看,那白衣,那長劍,那硬邦邦的冰塊臉,正是老冤家青酒上仙。她氣不打一處來,隨手抄了個大蘿蔔就要上去報仇。

她風風火火地走上前,逐漸覺得不對,青酒身形踉蹌,腳步虛浮,似乎……要倒。綠蕖冷笑一聲,把蘿蔔插在腰間,優哉游哉地抱著胳膊數數:「三,二,一,哎喲,你還真摔啊!」

青酒看到她的一瞬間,彷彿失了渾身力氣,軟綿綿地跌倒在地上。綠蕖繞著他轉了一圈,見他面色蒼白,牙關緊咬,不禁暗道一聲佩服。她蹲下身子戳戳青酒的腦門:「裝得還挺像,上仙的身子影帝的心,又想騙我扶你?你以為我傻啊!」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綠蕖再不猶豫,站起來就是一腳,青酒的身子呈一道拋物線,高高飛起,又重重地摔到地上,一動不動。綠蕖的腳凌空懸著,尚且反應不過來:「這就踢著了?」

這時空中傳來一陣電流聲,綠蕖一聽就知道是雷神打開了天界新聞播報的大喇叭:「喂?喂喂?綠蕖仙子,你踢青酒上仙已經嚴重影響天庭形象!你有權保持沉默……」

綠蕖腦子一蒙,她種蘿蔔種傻了,居然忘記了千里眼順風耳全天庭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實時監控。她好後悔啊,應該等晚上再踢的!

轉眼間執法仙人就浩浩蕩蕩駕雲而來,掃把仙赫然在列,他恨鐵不成鋼地道:「小綠綠呀,青酒上仙剛剛擊殺完妖族餘孽,身負重傷,你要報仇也得挑時候啊!」

綠蕖心裡不是滋味,她也沒想趁人之危,可誰讓青酒之前得罪了她。她視死如歸地伸出雙手:「你們把我綁了吧,這回是罰我看廁所還是掃大街?」反正她種菜也種煩了。

「慢著。」

仙人剛要動手,卻聽見一聲微弱的呼喝,青酒上仙不知何時蘇醒過來,緩緩地站起身撣了撣衣服:「世風日下啊,我躺了半天也沒人扶我。」

掃把仙等人一時語塞,畢竟有了綠蕖這兩樁事,換誰誰也怕啊。誰知道您老人家是真暈,還是一時興起躺著玩玩?

青酒不客氣地扶住綠蕖的手,還把半個身子都靠到她身上,病歪歪地說:「我這次傷得不輕,得有人服侍。你們稟報上面,我從今天起就住在綠蕖仙子的菜園子里養傷,算她將功贖罪了。」

眾仙不敢違拗,離開前留給綠蕖一個同情的眼神。綠蕖想把青酒甩開,可動作稍微大點青酒就「哎喲」叫喚:「我這老腰啊,怕是被踢斷了。」

綠蕖深吸一口氣,默念著尊老愛幼人人有責,連背帶抱地把青酒弄進小屋。短短几十步就要了她半條命,青酒看著清瘦,壓在身上卻如同背了一座山。綠蕖剛一進門就體力不支歪倒在地,眼看就要壓到身後的人,青酒卻突然活過來,身姿輕盈地躍到椅子上,留綠蕖一個人親吻地面。

綠蕖揉著屁股,看面前那人正生龍活虎地吃她的蘿蔔糕,才後知後覺地叫出來:「你沒受傷!」

青酒笑眯眯的彷彿換了個人:「你可以再喊大聲點,不過我給這屋子布了結界,不會有人聽到的。」

綠蕖怒火中燒,好一出標準的碰瓷,她沒錢沒勢沒什麼可賴的,這人怎麼就活活賴到她家裡來了?她想出門找玉帝告狀,卻破不了青酒的結界,頓足道:「你怎麼總是騙我?欺負我好玩是嗎?」

「倒不是為了這個。」青酒頗為愜意地觀賞她抓狂的樣子,「不過的確挺好玩的。」

3

仙大一級壓死人,綠蕖那點兒法力還不夠給青酒上仙變魔術的,只得當牛做馬任他使喚。平心而論青酒也不算特別欺負她,不過是讓她做做飯泡泡茶。

但這樣的生活也快悶死了綠蕖這個大好年華的少女仙子。青酒沒來的時候,她好歹能每天偷個懶出個門,找小姐妹紅綃仙子聊聊天庭八卦,或者聽美男子柳泉仙君吹吹笛子,但青酒那退休老幹部一樣的生活作息徹底打亂了她以往的節奏。

早上綠蕖對著鏡子臭美的時間,現在要用來幫青酒洗衣做飯;晚上追看文曲星暢銷書的工夫,這會兒卻只能陪著青酒念經修鍊。最要命的是,她活得了無生趣,青酒的社交卻豐富多彩。每日都有大小仙女提著補品仙丹來瞧病,青酒從不放她們進門,但仙女們就吃這一套,就算扒著菜園子的柵欄看青酒喝茶,都能一動不動地看上半天。

綠蕖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懂現在的大眾審美了,青酒整天板著個苦瓜臉哪裡好看?比那風度翩翩的柳泉仙君差遠了!紅綃仙子笑她見識短淺:「青酒上仙的魅力是那些小仙能比的嗎?人家是五百年前就叱吒風雲的大英雄!而且現在面癱臉病秧子氣質最流行了!」

「還大英雄呢,不就是個過氣的老頭子。」綠蕖不以為然,青酒嘲諷她的時候可一點都不面癱,那副病秧子的模樣也是人前裝出來的。她雖然抱怨,卻不敢對別人說,只因青酒不知從哪裡找了一根捆仙索,只要出門見人就把捆仙索纏到綠蕖腰上。外人看不出來,但只要綠蕖一多話,青酒就立刻念咒把捆仙索收緊,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綠蕖已經夠累了,今天來探病的小仙女們又讓她雪上加霜。西王母的小女兒是青酒的資深腦殘粉,今天特地把西王母養的鳥偷來送給偶像,說是:「青酒上仙身邊也沒個能說話的人,送這隻鳥給他解解悶。」擺明不把綠蕖放在眼裡!

青酒養起了鳥,綠蕖每天就要早起一個時辰,簡直是蹬鼻子上臉!這日青酒早起遛鳥,綠蕖迷迷糊糊地跟在後面,一不小心就把心裡話說了出來:「我說老前輩,你每天起這麼早是遛鳥還是遛我,我還要長個兒呢。」

青酒突然頓住腳步,低頭湊到綠蕖面前:「上次你就叫我老前輩,你好好看看,我有那麼老嗎?」

綠蕖躲開視線,居然有點臉紅。青酒看長相也就是個二十齣頭的清俊男子,的確算不得老,何況神仙家家的哪個把年齡當回事。她兀自嘴硬:「我這是尊稱,你五百年前仙妖大戰就已成名,我成仙卻不過百餘年,算得上聽你的故事長大的,這還不算老?」

青酒問道:「你成仙前修鍊了多少年?」

「約莫……六百來年?」

青酒笑道:「我是蜀山掌門,劍仙傳人,是修鍊了百年不到就成仙的,真這麼算下來,還不一定誰老呢。」

綠蕖僵住,升仙還有綠色通道?這拼爹的社會啊!

4

青酒肩上的鳥忽然「咕嘰」叫了一聲,張開翅膀就沖著蘿蔔地飛過去。綠蕖急了:「喂喂喂,管好你的鳥,別讓它吃我的蘿蔔!」

「這是西王母座下的青翼仙子,她不吃蘿蔔。」青酒的神色陡然嚴肅起來,「吃妖。」

綠蕖看不出那隻藍色小鳥有一點仙子的樣子,眼見它沖著田裡最大的一隻蘿蔔啄了過去,心疼得不得了:「住嘴!」

然而那鳥喙還未碰到蘿蔔,蘿蔔卻突然往地里一縮,再冒出頭時成了一個扎著朝天辮的小人兒,大眼睛濕漉漉地盯著綠蕖:「娘——」

「哎?」聽到這脆生生的一喊,綠蕖有點兒傻,是這回種的蘿蔔太脆吧,她都幻聽了,「我好像沒睡醒,上仙大人你慢慢遛,我回去補個覺。」

她轉身欲走,那小人兒卻一蹦一跳地沖她跑過來,一下躥到她懷裡,甜滋滋地對她一笑:「娘,我是你種的蘿蔔啊!」

「蘿蔔……成精了?」

「是成仙。娘天天用天庭聖水澆灌,我得了天地滋養,成仙就比地上的物種快些。」小人兒看著不過三四歲,口齒倒是極清晰,「娘你不認識我啦?你還給我取了名字呢,我是你的兒子青酒啊!」

青酒上仙默默地看著這一出母子相認的戲碼,聽到這一句終於忍不住,皮笑肉不笑地問道:「這名字有點兒耳熟啊。」

小人兒看了看青酒,竟歡呼著沖他懷裡跳了過去,摟著青酒的脖子道:「你一定是我爹,你看你的英俊瀟洒跟我如出一轍!」

「別認賊作父!」綠蕖拽著他的小辮兒把人拔了過來,心裡已經信了個十足十,對青酒道,「你聞聞,他身上哪有妖味兒,明明就是個蘿蔔小仙。何況妖族餘孽不是已經被你清繳乾淨了嗎?怎麼會躲在我這菜園子里?分明是你嫌害得我不夠慘,又來一樁欲加之罪!」

青酒上仙也不惱,揚起下巴指指綠蕖身後:「你看誰來了?」

綠蕖回頭見十幾位男女神仙騰雲駕霧而來,為首的是紅綃仙子和柳泉仙君,這才想起自己約了他們到菜園踏青。她正欲招呼,卻聽見身後「哎喲」一聲,青酒上仙已如玉山傾頹,整個人倒在她身上。

他故地重摔了。

5

綠蕖快恨死了青酒上仙,三番兩次用同樣的手段誘她入彀。她更恨自己,明知道對方「隨時隨地三百六十度花樣假摔」的技能已經滿級,還不知防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紅綃仙子他們帶著一臉「我懂我們都懂」的曖昧神色漸行漸遠。

她氣惱至極,剁蘿蔔剁得案板梆梆響,小蘿蔔仙在旁邊畏首畏尾,頗有些物傷其類。上次的事之後,青酒意外地沒有找小蘿蔔仙的麻煩,不過這不代表他就放過了這個便宜乾兒子。

青酒上仙招招手,小蘿蔔仙歡歡喜喜地跑了過去坐到他腿上。青酒問道:「來給爹講講,你是怎麼成仙的?」

「不許叫他爹!」

小人兒笑道:「有一天娘給我澆水的時候,我突然有了靈識,感覺能聽懂娘在說什麼了,再後來慢慢地幻化成了人形,我才知道自己是成仙了!」

「綠蕖仙子來了也就一個月不到,你成仙的速度有點兒快啊。」青酒瞥了綠蕖一眼,「那資質愚鈍的可得修鍊六百來年呢。」

「切,明明是你自己不如我兒子聰明,心生嫉妒!」

「大約是娘每天都對我講話,我受了神仙法力的熏陶吧。」小蘿蔔仙嘆氣道,「娘每天一邊澆水一邊念叨青酒上仙的名字,一邊念一邊哭,可哀怨了。」

綠蕖嘴角一抽,她明明是對青酒恨之入骨,每天都控訴他的罪惡行徑,到這小人兒口中怎麼就這麼彆扭呢?

青酒忍俊不禁,拍著小蘿蔔仙的腦門道:「知道了,我以後會好好對你娘的。」然後起身道,「我要出去一趟,找玉帝稟報點事。」

綠蕖努力抑制住狂喜的心情,青酒卻又回頭補了一句:「好好種菜,別老想往外跑。看好你的寶貝兒子。」

綠蕖沖他做了個鬼臉,百無聊賴地去菜園澆水,一邊跟滿地的蘿蔔念叨著:「你們再有成仙的可記好了,青酒上仙雖然跟你們同名,卻是個奸詐狡猾的大忽悠,都離他遠一點!」

小蘿蔔仙在身後拽了拽她的裙角:「娘,好無聊啊,娘帶我出去玩嘛!」

綠蕖把他抱起來:「不行啊,你爹——啊呸——青酒大壞蛋說了不讓我們出門,就一定布了結界,我們出不去的。」

小蘿蔔仙眼神黯淡了一瞬,轉眼又精神起來,壞笑著湊到她耳邊:「那咱們跟他開個玩笑唄!」綠蕖聽他細細地說了計劃,心中十分嘆服,這娃沒白管青酒上仙叫爹,這陰謀詭計的基因活脫脫就是遺傳來的。

晚上青酒回來,遠遠就覺出氣氛詭異,屋裡黑黢黢的沒有亮燈,一絲聲音都無。「綠蕖?綠蕖?」他喚了兩聲聽不到應答,不由心急如焚,破門而入,只見地上躺著一個嬌小的人影,身上地上都是暗紅的血跡。

青酒見多了血流成河的大場面,卻是頭一次兩腿發軟,聲音都忍不住顫抖:「綠蕖,綠蕖……我怎麼會留你一個人在家的……」他跪在綠蕖身邊,想扶起她冰冷的身子,雙手卻忽然一麻,懷裡的人猛然睜開眼睛,沖他吐了吐舌頭,壞笑著跳了起來。

「青酒上仙,上當的滋味怎麼樣啊?」綠蕖拍拍手,看到青酒因為驚嚇依然蒼白的臉色,沒來由地有點羞愧,避開他的視線道,「就是用捆仙索教訓你一下,以你的法力一會兒就掙開了,你別太記仇啊。」

青酒苦笑一聲,聲音卻恢復了平素的沉穩:「若是尋常的捆仙索我自然不懼,可這索上注入了妖王的法力,我是掙不開的。」

「妖王法力?妖王不是已經被你滅了嗎?」綠蕖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小蘿蔔!你在哪兒?」

「本王在這兒呢。」房樑上傳來小人兒清脆的笑聲,不過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猙獰,「青酒上仙說你資質愚鈍還真是沒說錯,這麼容易就上了套,算起來你是第二次幫忙了,本王是真恨不得認你當個娘親呢。」

綠蕖顧不上懊悔,念起咒語一次次想解開那條捆仙索,仙力卻如同泥牛入海,絲毫不起作用。

「綠蕖,沒用的。」青酒的聲音已越發虛弱,房間的結界也逐漸消失,「怪我自視太高,不肯告訴你真相,他沒傷你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你快走吧。」

蘿蔔妖王從房樑上跳下來,沖綠蕖笑嘻嘻地說:「我倖存的法力有限,的確沒工夫對付你。娘,再見啦!」

語畢捏了個訣,在他和青酒身邊逐漸圍繞起黑色煙霧。

眼見妖王就要將青酒帶走,綠蕖情急之下福至心靈,又念了一遍捆仙的咒語,青酒腕上的捆仙索可自由伸長,聽見咒語就又分出一根將綠蕖牢牢綁住。妖王沒料到這招,只得帶著一根繩上的兩隻螞蚱飛升而起。

6

綠蕖一路昏昏沉沉,待清醒過來已到達妖王洞府。妖王把兩人往樹杈上一扔,捆仙索搭在樹枝上,綠蕖和青酒一左一右地懸在半空。

綠蕖睜開眼時,正對上青酒的臉,她臉上通紅,往旁邊用力一盪,又被捆仙索拽回來,和青酒結結實實地撞在一起。

「哎喲……」青酒腦門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起了個包,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這種智商究竟是怎麼成仙的?我們天庭招人的門檻已經這麼低了嗎?」

綠蕖也撞得不輕,雙手被縛又沒法揉,只得埋頭到青酒肩膀上蹭了蹭:「別說我了,你厲害你聰明,可你倒是想個辦法脫身啊!」

妖王抬頭就看見綠蕖縮在青酒懷裡的這一幕,念著非禮勿視轉過了身,搖頭道:「你也別哭了,看在你幫過我的分兒上,我肯定留你個全屍,把你扔到往生道里重新投胎就是了。」

「這算哪門子的全屍啊?還有,我到底是什麼時候不長眼幫了你?」

「原來你還不知道。」妖王道,「就是你們天庭百花節的那天,我被青酒打散魂魄,這僅剩的一魄想要土遁而走,卻被他按在地上。多虧有你幫我把青酒推開,我才順利撤退。」

綠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沖著青酒乾笑道:「故事情節是有點熟悉,但是跟我看到的版本不太一樣啊。」

青酒白了她一眼,已經懶得解釋,只有這個白痴才會以為他堂堂上仙是去當城管逮小販的。綠蕖蹭了蹭他,賠笑道:「這第一次是我干擾了你,但是我家門口那兩次碰瓷總是你故意的吧,咱們就算扯平,別計較了!」

青酒嘆道:「你怎麼就不會舉一反三呢?我察覺到妖王的氣息在你的菜園停留,偽裝成受傷是為了讓妖王鬆懈,留在這裡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倒是白白被你踢了一腳。」但是在柳泉仙君他們面前那次純粹是為了惡趣味,就按下不表了。

綠蕖垂首道:「對不起啊。一直以來,都是我笨手笨腳拖累了你。」

「我都不怪你。」青酒語氣溫柔,「只有一個問題。你剛才不跑去跟玉帝報信,為什麼非得自投羅網來送死?」

漫長的沉默。

青酒看著綠蕖僵硬的表情,心中嘆道:「果然智商是硬傷啊。」

妖王等了一會兒,見綠蕖和青酒的神色漸漸委頓,便欲動手。他笑嘻嘻地對青酒道:「青酒上仙,你打了我那麼多次,我卻還是捨不得讓你死,不如這樣吧,我把你的魂魄打散,你這個身子我就代你保管了。」

魂魄打散,便連輪迴都入不了了。綠蕖急道:「你若是想找個軀體託身,何必找青酒這個老骨頭,一把年紀骨質疏鬆,陰雨天氣想必腰酸背痛,還不如找我!」

青酒笑道:「你這副身子骨還想跟我比?何況白痴會傳染,附在你身上妖都要變笨的。」

綠蕖踢了他一腳:「我有什麼不好?我年輕貌美我身體健康,上次天庭選美我還得了前三名呢!你這乾巴巴的身子誰稀得要?」

青酒反唇相譏:「也不知道是誰更乾巴巴一點,歲數不小了還是幼女身板,平平如也發育不良……」

「閉嘴!」妖王不耐煩地打斷。

「你閉嘴!」青酒和綠蕖異口同聲。兩人竟忽視了妖王的存在,這會兒也分不清是英勇赴死還是人身攻擊,只顧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吵起來。

妖王摸了摸鼻子不知如何插嘴,大約是爹娘叫得次數多了,角色轉換不過來。

7

兩人吵了一會兒,聲音越來越小,捆仙索上的妖力慢慢吸光了他們的仙氣,兩人先後暈過去不省人事。

妖王飛到半空,運起法力:「既然你倆爭著想死,我就成全你們,三魂七魄飛散之時,也不至於太過孤單。」

他正欲下手,青酒懷裡有個東西動了一動。妖王伸手去摸,卻見眼前一道藍光直奔他雙目而來,正是青翼仙子。妖王一驚,倒翻個跟斗躲了過去。

「諸神護佑,天罪消厄,捆仙索,縛!」

綠蕖不知何時睜開眼,趁妖王手忙腳亂時念動咒語,那捆仙索便長了眼睛似的,又長出一段捆了妖王身子。

「不可能!這捆仙索為什麼能綁住妖?」妖王用力掙扎,卻越掙越緊。

青酒自然也醒著:「我問了玉帝,之所以察覺不到你的妖氣,只因你附體的那個蘿蔔的確成了小仙。他心智不堅,被你佔了身子,但仙根尚在,逃不過這捆仙索的力量。你這是作繭自縛。」

妖王感覺自身法力在不斷流失,只得棄了蘿蔔小仙的身子,僅剩的一魄剛鑽出去,就被青翼仙子一口咬住吞入腹中。妖王的妖力消失,青酒收了捆仙索,抱住綠蕖跳了下來。

「雖說你兩次擾亂捉妖計劃,所幸妖王並沒造成大患,我便去稟告玉帝,免了你的賣菜之罰吧。」綠蕖還沒來得及感激,青酒又補了一句,「但那一腳踢得我還痛,現在又傷了頭,少不得還得罰你伺候我個百八十年。」

聽聽!剝削階級的殘忍本性果然改不了!綠蕖翻了個白眼,忽然想起什麼:「你既然知道妖王是神仙之體,怎麼不早拿捆仙索對付他,還害我折騰這麼一遭?」

「我不是早就說了嗎?」青酒悠然一笑,「欺負你還挺好玩的。」

作者簡介

井瀾 期刊作者

新浪微博:井瀾睡眠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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