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亡國之君，卻被老百姓懷念了一百年

作者：高成 騰訊獨家未經授權嚴禁轉載

杭州西子湖畔，坐落著著許多名人墓地、忠臣祠廟，比如蘇小小墓、秋瑾墓、岳王廟、于謙祠。如果你漫步於湖東，柳浪聞鶯公園內，會看到一座錢王祠，相傳杭州百姓感念錢王恩德，故建祠紀念。那麼人們到底有多愛錢王呢？熙寧十年，蘇東坡在《表忠觀碑記》中寫道：「故越國王錢氏墳廟，及其父、祖、妃、夫人、子孫之墳，在錢塘者二十有六，在臨安者十有一，皆蕪穢不治，父老過之，有流涕者。」從太平興國三年至熙寧十年，錢家的統治結束了將近一個世紀，可依然有百姓懷念他們，為之落淚。這又是為什麼呢？錢王到底有何功德？使杭州人民難以忘懷？

（錢王祠）

其實，主要是兩件。

第一是錢家統治吳越期間，獎勵農桑，開墾良田，興修水利，發展經濟，使百姓生活有較大改善。當時中原地區軍閥混戰、干戈四起，土皇帝們盤剝黎庶，抓走壯丁，人民苦不堪言；契丹的鐵騎也是屢屢南下，燒殺搶掠。少壯染兵鋒，老幼填溝壑，是社會動蕩的真實寫照。

反觀吳越地區，在錢氏家族的統治下，經常給中原王朝進貢，雙方保持良好關係。人民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享受太平生活，和北方比，有如世外桃源。正如蘇軾所云：「吳越地方千里，帶甲十萬，鑄山煮海，象犀珠玉之富甲於天下，然終不失臣節，貢獻相望於道。是以其民至於老死不識兵革，四時嬉遊，歌舞之聲相聞，至於今不廢。其有德於斯民甚厚。」

第二是吳越王錢弘俶納土歸降，使杭州百姓免遭塗炭之苦。開寶末年，趙匡胤派兵討伐南唐，要求吳越國出兵相助。出兵還是不出兵呢？這是一個問題。如果出兵了，在宋、吳兩國的夾攻下，南唐必然滅亡，可吳越與南唐毗連，他亡了？你還能活多久呢？所以李煜寫信勸錢弘俶：我們聯手吧！唐國亡了，吳越也活不長，你最後不還是到開封城裡當普通百姓？最後錢弘俶還是接受趙匡胤的旨意，兵發常州、潤州，與宋軍合圍金陵。他心裡明白，吳唐兩國加起來，都不是宋太祖的對手。

很快，金陵城破，李煜等人被壓往汴梁聽候發落。此時，趙匡胤又要求錢弘俶入朝。這又是一個艱難的抉擇，去不去開封呢？宋太祖會不會乘機扣留國主，發兵吳越？思前想後，還是入朝吧。入了，沒準人家不會拿你怎麼樣，不入，那就是抗旨，宋軍有了攻打吳越的借口，亡的更快。北上後，趙匡胤對錢弘俶禮遇有加，特批劍履上殿，詔書不名；還讓趙光義、趙廷美和他稱兄道弟，那是皇上的親兄弟，哪裡敢當，於是跪倒在地，堅決推辭。一段時間後，宋太祖要西巡洛陽了，臨行前，放錢弘俶回國。送別時，將一個包裹遞給他：你路上看。裡面有什麼呢？拆開，發現全是群臣的奏摺，內容高度一致，都是恭請宋太祖出兵吳越的。看來啊，老趙的卧榻之下，也不會容忍錢弘俶安睡太久的。

兩年後，太平興國三年，錢弘俶再度入朝。這時官家都換人了，之前是宋太祖，現在是宋太宗。離開杭州時，他前往祖墳祭祀，說如果一去不返，請祖宗們不要因為香火斷絕而怪罪。此番北上，錢氏父子帶足了金銀財寶，希望能打動朝廷，再次放他們南歸。宋朝宰相盧多遜勸宋太宗扣留錢弘俶，一連上表三十多次，趙光義都沒有準奏。錢弘俶請太宗放其歸國，也沒有獲准。這是什麼意思？說白了，宋太宗不想動粗，想讓吳越國主動投降。投不投降呢？投降吧，皇帝當不成了，祖宗基業毀於一旦；不投降吧，你已經出不了開封，江左百姓也會遭受大難。吳越宰相崔仁冀力勸錢弘俶納土歸降，實在是沒有更好的方法了。其他幕僚極力反對。崔宰相呵斥道：「今已在人掌握中，去國千里，惟有羽翼能飛去耳！」聽罷，大家都啞口無言。

為今之計，也只好如此了。錢弘俶向宋太宗納土，聽聞此事，趙光義自然高興得不得了，不廢一兵一卒，得到了十三州、八十六縣、五十五萬戶百姓。老錢政治覺悟如此之高，朝廷當然要給予回報了，封淮海國王。十年後，錢弘俶去世，葬於河南北邙山。古人常說「生居蘇杭，死葬北邙」，這八個字，錢弘俶全做到了，健在時，在杭州當皇帝，去世後，長眠於邙山的黃土之下。錢家後人都感激他，保全了家族，延續了榮華富貴；吳越百姓也感謝他，沒有因為一己之私負隅頑抗，使錢塘人民免除戰火。

（保俶塔）

《百家姓》是中國人熟悉的啟蒙讀物。該書第一句：趙錢孫李，指的就是本文提到的這些歷史人物。趙是北宋皇帝的姓，自然排第一位；錢是吳越國王的姓，排第二；那「孫」呢？吳越國王的正妻姓孫，排第三；隔壁南唐國主李煜姓李，排第四。李煜、錢弘俶都給趙匡胤進貢，排後面不奇怪，那為什麼排第二的不是「李」，是「錢」呢？因為這本《百家姓》是吳越人編的，當然要把本國國主放在前面了。

西湖邊，景色迷人，風光秀麗。錢王祠里，人進人出，追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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