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評估:凈評估「再中國化」問題研究與思考
易評估:凈評估「再中國化」問題研究與思考
——美國凈評估及對我開展相關評估工作的借鑒
遠望智庫凈評估中心主任、首席專家 易評估
美國凈評估是對決定國家(或地區)相對軍事能力的軍事、科技、政治、經濟和其他因素的比較分析,以確認(或識別)需要高層國防官員注意的問題和機會。「凈評估」一詞雖然出現在冷戰初期的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幾經周折之後最終在國防部長辦公室落地,但是有關凈評估的概念和做法卻廣泛存在於古今中外敵對國家競爭分析之中。目前,不僅美國,北約國家以及日本、印度、澳大利亞、以色列等國家和台灣地區都在開發應用凈評估。其實前蘇聯軍隊也曾把這套方法吸收過去並加以通俗化,命名為「網路法」並向全軍推廣,甚至作為「科學的軍隊指揮方法」,要求各級司令部「大膽地採用」。凈評估作為競爭性(對抗性)的思維與方法,它沒有國界、沒有階級性,任何機構、組織或個人若要解決競爭性(對抗性)問題,就需要凈評估。
一、美國凈評估是競爭性(對抗性)的評估
凈評估是美國自主開發與長期應用的一種全面考察和深度掌握彼己動態平衡與多領域因素比較的分析方法。由於它重點關注和主要診斷兩個或兩個以上實體(敵我雙方及其盟友)之間交互作用的狀態及其趨勢,緊緊抓住了戰爭和作戰的競爭性(對抗性)特徵,可長期持續地針對國家安全、國防和軍隊建設進行「體檢」或「診斷」,以及時確認(或識別)各領域、各層次面臨的競爭性(對抗性)問題與機會,因而在美國國會、白宮和五角大樓倍受推崇,並早已成為一項國家法律和軍隊法令規制下必須執行的工作。據美軍內部反映,「凈評估」一詞早已成為其國防部高層領導常用語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任何軍官如果不能很好地理解這個「通用語」,在與文職領導交流時都將處於被動與不利地位。甚至於,「如果一個人希望在五角大樓得到一個高級軍事或文職職位,他或她就需要理解凈評估」。
從現行美國《國防部指令》看,包括國防部長辦公廳,各軍種部,參聯會主席辦公室與聯合參謀部,各作戰司令部,國防部監察辦公室、各業務局、各野戰機構和其他內部組織實體,都要從事凈評估工作,或組織開展或以某種形式參與其中。事實上,經過70多年的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在美國逐漸形成了一個以國防部凈評估辦公室為基核、技術凈評估辦公室為附核、部內多個組織實體為內層節點,以及以部外專業研究機構、公司、大學和個人為外層節點的「自上而下」與「由內及外」的凈評估網路。可以說,在美國已經形成了比較健全完善的戰略評估機制和相對科學有效的戰略評估體系。
不僅如此,上世紀90年代以來,凈評估還從五角大樓傳播出去,不斷地向境外擴散,並在美國多個盟友國家(或地區)中開發和應用。進入新的世紀,尤其在「9·11事件」後,凈評估開始被各種類型的安全與防務機構競相模仿,以幫助決策者綜合分析未來的威脅和應對這些威脅所需要的能力。據息,目前在美國一些主要的安全與防務學習項目中,凈評估被作為戰略與政策的「方法論」進行傳授,以便「通過學習這種一畢業就可以立即使用的方法,發展更好的戰略分析思維,提高學習者在現實世界中的影響力。」
理解和運用凈評估的基本原則或方針,是安德魯˙馬歇爾於1972年春夏之交、尚在國家安全委員會主持凈評估小組工作時擬就的,共有七個主題。一是多學科的廣泛比較,強調凈評估旨在全面考察涉及國家安全的所有領域,包括政治的、經濟的、技術的以及純軍事領域。二是注重「行動—反應」互動式動態及趨勢,強調應當全面分析競爭對手及其可能帶來的各種競爭。三是將雙方的比較置於作戰或衝突對抗的環境,強調結合具體時空條件進行評估。四是需要關注作戰效能及其背後的支撐要素,強調比較各個大國(包括美國)持續參與競爭的能力。五是解析各大國之間競爭效率,強調考察美國與潛在敵國行事效率高低的原因所在,同時洞悉美國對於潛在敵國的相對優勢。六是考慮所有潛在的競爭者,包括美蘇兩國及其盟友以及美國敵人的敵人,強調考慮多個潛在競爭者以及多組平衡。七是著眼更好地服務於國家安全政策與國防規劃活動,凈評估應當是描述性的而非規定性的,旨在提供對各種問題與機會的診斷,而不是行動建議。將近半個世紀過去了,這些原則仍在發揮作用。
凈評估的基本模式與常用方法手段大致有六個,許多國家軍隊和地方機構都有相關的開發和應用,並非稀缺資源。第一,凈評估的基本模式競爭優勢分析矩陣。包括企業策略規劃中常用的SWOT分析,以及在此基礎上進行CLPV分析和之後的延伸分析。第二,場景分析方法。也稱情景規劃法,它源於軍隊制定作戰計劃和組織軍事訓練中使用的想定作業,與通常的想定研究只有具體做法上特色,沒有核心本質上的區別。第三,假想敵機制。亦稱「紅隊」機制,是指在戰略和作戰計劃、訓練和武器裝備發展中系統引入敵對因素,敵我雙方基於最大限度的維護自身利益原則而進行博弈,以尋求應對思路、措施和活動的一整套的程序方法。第四,模型模擬工具。模型模擬是把難以直觀感受的事物運用模擬模型或數學模型來進行的動態描述或結果計算的過程。模型模擬工具,主要指戰略、戰役、戰術以及技術各層級的作戰模擬系統、分析模型和其他支持工具。第五,「日後」演習程序。也稱「翌日」演習程序,其名稱源於「在……後之日」演習,它基於一個未來想定,按照危機即將爆發時的狀態、危機已然爆發後的趨勢和危機遠未爆發前的對策等三個步驟進行。第六,多層次分析框架。就是對《孫子兵法》中「度、量、數、稱、勝」改編和運用。
從過去數十年運作情況看,凈評估在塑造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國家防務戰略、國家軍事戰略、戰區和軍種戰略,以及推動美軍轉型等方面發揮了重大作用,產生了深遠影響,在美軍戰役、戰術和技術各個層級也都有十分廣泛的運用。
二、美國凈評估概念與做法源於《孫子》和《毛選》
按照安德魯·馬歇爾及相關凈評估專家關於「凈評估可以從歷史中尋找答案」的說法,凈評估概念與做法廣泛存在於古今中外敵對國家競爭分析之中。
首先,根據美、台相關文獻資料,凈評估概念的形成,可以遠溯東西方之上古時期有關史籍記載交戰雙方的軍事分析作為。其後為企業界與學界大量引用,並以企業環境與競爭分析概念,成為「策略規劃」的一個關鍵環節。在東方,最早可追溯《孫子兵法》中的「知彼知己、百戰不殆」、「經之以五,校之以計而索其情」、「度、量、數、稱、勝」和「廟算」等思想。例如,「校之以計」就是主張用量化的方法評估雙方的兵力,並通過「度、量、數、稱、勝」諸步驟來評估戰爭的勝負。而「索其情」則是按照決定戰爭勝負的「道、天、地、將、法」五大因素,考察「主孰有道,將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眾孰強,士卒孰練,賞罰孰明」七個方面,判斷勝負。只不過美國智囊機構學習《孫子兵法》,並將其相關評估思想現代化、美國化、通俗化了,特別是將其變成了結構化、規範化和可計量、可操作的分析模型。對此美國人毫不諱言,在一些權威著作中都有大量引用和標註。在西方,古希臘歷史學家修西得底斯記錄的斯巴達國王阿契達與雅典作戰的著名講話,其中探討了軍事兵力上的平衡,考量了盟邦間的政治平衡,是一系列的平衡評估,可以說是直接涵括了軍事上、政治上和國際外交上的凈評估。
其次,克勞塞維茨所著《戰爭論》明確了國家層級面臨戰爭時軍事決策應有的分析作為,即:人類行為模式分析比雙方軍事競爭優劣勢分析重要,交戰雙方的動態分析應優於靜態分析等,強調戰爭前的分析評估,雖然其通篇著作從未使用「凈評估」一詞,但「其相關作為可視為凈評估被軍事領域獨享的開始」。例如,《戰爭論》認為,政府在考量一場戰爭時,首先要了解敵人的兵力數量,其次再研判敵人、政府及其人民的特性;最後再針對其盟邦,考量政治與軍事等支援程度,以及戰爭對其盟邦之影響等。並於完成這一分析時,反過來思考我政府與人民的特性、我盟友的政治與軍事等支援程度,以及戰爭對我盟友的影響等。
再次,學術界有將馬列主義中遵循科學方法來評估社會行為的思考程序視為凈評估創始源頭的觀點。美、台一些學者認為,凈評估起源於馬列主義有關了解社會行為必須利用科學方法為之的主張。其理由是,通過科學的邏輯思考所進行的社會行為模式檢視,必須不斷地經由「懷疑」與「辯證」來尋求合理答案,這與現代凈評估所強調的指揮官作戰行為模式、國家領導者心理、國家傳統社會行為、意識形態等方面的研究「十分契合」。研究美國凈評估報告不難發現,它通常是以戰爭中的對立矛盾為核心而展開,涉及戰爭各個方面大量的矛盾對立現象,強調從矛盾雙方互動上研究問題,兼顧事物的對立面,並將重點置於對立面的轉化上。凈評估這種辯證思維方式,在我國我軍傳統思維中具有極高的地位。
第四,凈評估之「名」與「實」直接出自毛澤東20世紀30年代關於戰爭問題許多著作的精闢論述和經典運用。例如,毛澤東1936年12月發表的《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中明確指出,「指揮員使用一切可能的和必要的偵察手段,將偵察得來的敵方情況的各種材料加以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裡的思索,然後將自己方面的情況加上去,研究雙方的對比和相互的關係,因而構成判斷,定下決心,作出計劃,——這是軍事家在作出每一個戰略、戰役或戰鬥的計劃之前的一個整個的認識情況的過程。」這裡的「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即凈評估之名的直接來源,「由此及彼、由表及裡」(透過現象看本質)即凈評估目標追求——診斷問題本質和機會之窗,而「研究雙方的對比和相互的關係」就是凈評估的核心實質了。最後一句講到「整個的認識情況的過程」,其中「整個的」就是「全面綜合的」意思,而「認識」就是「確認」(或識別)的意思,美國凈評估的目的就在於「確認(或識別)值得高層國防官員注意的問題和機遇」。再如,1938年5月發表的《論持久戰》一文,對中日兩國及盟友之間軍力平衡的動態變化,相關政治、經濟、外交狀況的比較,以及國際間、兩國間與各自國內的多層級分析,尤其對抗日戰爭發展趨勢和結果的預測,堪稱戰略凈評估的精品佳作。
第五,更進一步講,凈評估的本質是「對智力的管理」,按照安德魯·馬歇爾的話說,凈評估是「所有分析中綜合程度最高的分析」,是「最高層次的領悟」。為著這樣的目標,他數十年來一直在謀求最大限度地開發利用專家群體智慧。就其基本理念與目標追求而言,著實與20世紀80~90年代錢學森倡導的人—機結合的綜合集成法、綜合集成研討廳體系和大成智慧工程等高度相似,其基本思路也是要從定性到定量、再回到定性——實現「兩次飛躍」。
綜上可以看出,凈評估概念與做法源於我國,並且在我國我軍現實存在,只是沒有正名、沒有專職機構、不夠一貫、不夠規範罷了。所謂凈評估「中國化」其實是個偽命題,一定要這樣講的話,也只能講「再中國化」。
三、我們需要而且完全可以將凈評估「再中國化」
現階段,我在一些戰略方向或領域所面臨競爭與對抗、困難與挑戰問題,和美軍當年相比有很多類似之處,有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們同樣需要這樣一種方法,即:不限制信息使用,不限制提出問題的準確性和適當性,在此情況下將對手和我們的數據拿到一起來比較。特別是,我研究制定戰略、分析戰略需求、改進規劃計劃,回答和解決國際、地區和周邊以及國內競爭性(對抗性)問題,都需要借鑒其相關做法。雖然中美國情軍情不同,在美國各層級運作良好的凈評估與規劃計劃機制,不一定適合我之國情軍情。但是,僅就凈評估思維與方法而言,它原產於我國,其根系一直沒有離開我國,後來在東西方「開枝散葉」中略有不同卻難分高下,當它再回我國時不應該有「水土不服」的問題。
(一)凈評估強調更廣視野、更大範圍的分析與綜合,通常是跨學科、跨領域和跨部門活動,實現最大限度地聚能減耗,我須自上而下建構覆蓋各領域、各層級的凈評估組織機構。
起初,美軍凈評估主要著眼分析和解決安全問題,幫助決策者識別當前戰略關係、安全競爭走向,以及決定未來軍事力量對比的因素,是跨學科的戰略性評估過程。而後,它不斷擴展,逐步涵蓋環境、作戰、績效、風險等各類評估,並發展到從國家安全戰略、國家防務戰略、國家軍事戰略、作戰到技術各個層級,成為內容廣泛的運籌方式。用安德魯·馬歇爾的話講,凈評估可以在各個層級上發揮作用,不論在戰時或平時、組織或個人。也正因如此,美國凈評估在數十年開發與運用實踐中,逐漸形成了一個龐大的軍地凈評估網路。我之國情軍情不同於美,最大限度地聚能減耗,須按照錢學森「集大成、得智慧」的大成智慧工程思路,自上而下地建構與美國類似的凈評估組織與工作網路。
一是建立領導協調機構。凈評估主要服務於戰略制定和實施、戰略規劃、作戰計劃、理論創新、技術發展,以及政策的制定和調整。因此,可以設想由國家安全委員會辦公室牽頭或由其指定某一機構牽頭,在黨、政、軍相關部門,設置相應的凈評估組織領導與協調機構和人員。
二是建立骨幹團隊組織。凈評估理論雖然並不複雜,但是相 關作業卻不簡單。嚴肅認真的凈評估活動尤其層級較高的凈評估,需要依託相對穩定的專業組織機構進行。可在領率機關相關業務部門牽頭組織下,由專業軍事科研、教學機構組成多個既靈活高效又穩定可靠的凈評估骨幹團隊——「節點」。
三是建立技術領域團隊。在高新技術武器裝備迅速發展背景下,技術凈評估日益受到重視。可在領率機關業務部門牽頭組織下,加強各技術院校、研究院所、基地的分工協作,形成技術凈評估團隊——「節點」。
四是建立地方外圍支點。凈評估通常涉及科技、政治、經濟、外交、文化領域,需要得到地方部門和智庫的支持與配合。可依託國動委或領率機關業務部門,重點在國家安全、軍工技術、軍民融合領域範圍,適度向地方相關部門和智庫延伸,視情建立項目有限、內容可控的「點對點」凈評估業務聯繫。
(二)凈評估的普遍難題是數據永遠不夠,防止為數據「貪婪」所困,我須借鑒「大數據」思想,並採取特殊措施對各種渠道來源的信息資料進行工程化整合。
安德魯·馬歇爾曾說:「實施凈評估的方法,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到處都是數據問題。」可見數據對於凈評估的重要程度。對此,美國《國防部指令》就明確要求凈評估辦公室「包括但不限於,維護保存歷史上所有渠道情報和友方力量數據」。同時,美國國防部還專門設置有數據管理計劃,用於指導在全軍範圍內的數據標準化工作。此外,美軍還動用其全球感知手段主動獲取信息數據,甚至連盟友也不放過。即便如此,數據問題在美軍也是個不小的難題,各軍種及相關部門之間合作雖然緊密,但是競爭也十分激烈,相互封鎖信息資料的情況始終存在,更沒有哪個軍種願意坦承自身的真實問題。對我而言,敵方數據很難獲取,即使能夠獲取,由於渠道、時機、目的等不盡相同,其完整性、準確性和標準制式也很難達到使用要求。我方自身數據的獲取,也存在諸多困難,因為既沒有整合的強烈需求牽引,也沒有相應的制度保證。解決凈評估數據需求問題,需要由相關部門配合,結合現實數據建設進展,整體建庫、分類整編,遵循既便於管理又便於使用的原則,實施各戰略方向/領域綜合數據工程。可考慮區分國別(地區)、方向/領域、戰區和軍兵種層級整編各類數據,爾後彙集整編進入總庫。同時,需要配備必要的數據維護力量,特別是建立數據信息報送和反饋機制,及時更新和充實完善,確保數據信息實時鮮活。
一是實施綜合數據工程,避免重複建設。數據難求,需要廣泛協作、共建共享,必須實施涵蓋戰略、戰役、戰術和技術各層級,陸、海、空、天、電、網各維度,政治、軍事、經濟、外交、文化等各領域的綜合數據工程,集約化建設和使用。到於規避「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中」的風險問題,完全可以按照「對口知情」原則,分類、分級授權使用。
二是邊實踐邊積累,不為數據所困。數據永遠是不夠的,防止把數據需求絕對化,有效避免數據「貪婪」現象,需要強化「邊建邊用、用中校核」的原則,統一數據標準制式,並建立數據信息搜集、匯總、審核、上報制度。在美軍,所有單位總結的經驗教訓都要納入全軍系統,能夠實現「一家演習、多家受益」。重視在日常工作和戰略、訓練實踐中產生數據,可先在重大武器裝備實驗、大型軍事實踐活動中設置專項信息數據記錄、整理、上報小組。
三是以問題帶數據,解決集零為整問題。針對通常情況下數據建設投入大、周期長、見效慢、收益低的情況,著眼避免出現為建而建、需用數據短缺嚴重而無用數據過度冗餘的局面,根據特定評估問題的需要,須從問題入手提出數據整合的政策,而不是先制定一個整體的數據整合政策,再分別去尋找需要解決的問題。確保建以致用、邊建邊用,儘可能減少「垃圾」數據和「有害」數據。
四是以專家帶數據,解決急用數據問題。急用數據通常是領域前沿問題數據,這類數據通常集中在領域專家手中,請到領域專家就會帶來或找到相關數據。因此,解決此類數據問題,需要依託的是領域專家,而不是行政機構的協調。
五是使用公開數據,解決數據不足問題。上世紀50年代晚期,蘭德公司進行某種社會學的實驗性研究,就曾邀請多位政府與民間外交政策專家到該公司停留一個月,並將他們分成紅、藍兩方,要求他們每天閱讀《紐約時報》,圍繞指定的問題,針對每天新聞內容以及考量對方可能反應後,組織模擬對抗。事實上,美國許多機構開展凈評估採用的都是開源數據信息。現階段,我開展凈評估亦可仿效類似做法,大量使用公開數據。
(三)軟體技術的發展永無止境,避免陷入「重建輕用、建用脫節」的怪圈,我須遵循「以用促建、用中發展」的原則,重點關注當前可用技術,並為未來發展預留對接和升級的空間。
美國國防部凈評估辦公室在成立伊始,就提出先進兵棋系統的需求,此後在凈評估各個層面持續不斷地追尋和規劃分析工具。幾十年來,在安德魯˙馬歇爾的強力推動下,凈評估辦公室引進、改造和自主研發了大量科學方法手段,並成為這一領域的集大成者。在軟體技術研發上,美國非常重視頂層設計與宏觀指導,並自上而下地形成了比較合理的研發與應用機制。美國國防部成立有建模與模擬辦公室,專門負責統一規劃和管理模擬系統研發和應用工作,還頒布了第5000.59指令,規範全軍的建模模擬管理和協調工作,並發布一系列開發計劃,以推動建模與模擬技術的發展。目前,我國內各種體系實驗室、專業科研與教學機構兵棋推演與模擬實驗室等,相繼引進、改造和自主研發了大量模型系統,其中一些已經在教學、訓練和科研中應用併產生效益。借鑒美國相關做法,我可通過多種渠道解決模型系統問題。
一是集成現有模型系統。可由高級領率領機關組織對現有的(包括在用的和可用的)模型系統和工具進行清理和篩查,並在此基礎上採取得力措施,實施統一調度、綜合集成和有效使用,這是最為便捷的做法。美國早期凈評估就很少依託模型系統,即便用到模型系統,也不全是專為凈評估定製的,而是常常處在有什麼就用什麼的狀態。
二是研發新的模型系統。可由相關部門牽頭梳理、審核軍事需求,按照「先求有、次求好、再求更好」的原則,依託軍地相關院所和「中軟」、「中電」等有資質的地方單位,分批、分工「伴隨式」研發,但不宜追求「一步到位」。美國一些模型系統在數十年里始終一直在建也始終在用,在不斷擴展與升級的過程中,不斷有效益產出。相比之下,我們一些模型系統的設計過於理想化,好高騖遠、貪大求全,長期處於建設之中,不能進入應用環節,而另一些模型系統還沒有建好就被新立項的模型系統替代,類似現象需要著力避免。
三是改造商用模型系統。地方企業界許多商用的模型系統都非常成熟,可以用來解決一些軍事問題,這是最為省事的辦法。即使在美國美軍,這也是非常普遍的做法。美國十分重視運用新的模型系統,但是並不總是研發新的模型系統。美軍凈評估就直接或經改造運用了許多商用模型系統。
四是引進國外模型系統。引進國外先進的模型系統,消化吸收再創新,這在發展中國家是非常普遍的做法,也是一條便捷的路徑。其實,基於成本效益考慮,即使發達國家也不排斥國外先進的方法手段。自主研發當然好,但是在凈評估「工作模式」尚不清晰的情況下,不宜、也不可能完全自主地研發出高度複雜的模型系統。
(四)美國凈評估著力的重心在於敵我之間的戰略互動和交戰態勢,深度考察敵我之間動態變化的可能情形,我須組建各種專業化的藍方團隊,並制定相關制度措施。
美國凈評估關注相互間「行動—反應」的狀態和趨勢,它是對彼此間處於相互作用中的兩個或更多相關方進行比較,不管這種相互作用是刻意的、策劃好的,還是不經意的、不自主的。為了研究這種競爭性(對抗性)關係的狀態及趨勢,美國非常重視假想敵力量建設與機制運用。因為只有從「敵人」那裡才能得到真實的反應,為了打敗敵人,你自己就必須模仿甚至最終變得和敵人一樣。沒有假想敵團隊,就難有這種競爭性(或對抗性)的互動。現階段,我對於這種「互動」的需求非常強勁,突出問題是,臨時編組藍方團隊專業素養不足,雖然也能站在敵方立場上維護其利益,但是卻本能地以自身的思維方式來揣測其行動,往往不達初衷,在很大程度上還是「紅紅對抗」。切實解決「藍方不藍」的問題,可由高級領率領機關和專業科研、教學機構牽頭,分別在各軍兵種、各戰略方向/領域,結合各自職能任務整合既有「假想敵資源」,發掘和引入新的「敵對因素」,建立「假想敵團隊」及相關領導與協調機構,進一步探索運行模式和程序方法,制訂統一的標準規範和相關制度措施,逐步建立健全藍軍團隊組織並形成相應的假想敵機制。
一是建立「藍方」領域專家庫。依託情資部門和專業研究機構和相關院校,對軍隊和地方相關單位部門的外國軍事、國際關係、國際戰略、地區問題專家進行篩查,並在此基礎上分類建庫,挑選精通主要對象國別(或地區)相關領域專家,採取多種方式參與凈評估工作,或以角色扮演的方式參與背靠背推演和面對面想定式研討,或者提供專題研究材料、相關數據與情況信息等。
二是成立專業化的「藍方」團隊。我們的戰略對手和作戰對象(或潛在對象)都是比較明確和相對穩定的,這有利於我假想敵團隊建設的規劃計劃、逐步完善和對口運用。針對主要戰略對手、主要作戰對象或潛在作戰對象建立相應的「藍方」團隊——部(分)隊,這既是規劃、計劃和科研工作的需要,也是日常戰備、訓練實踐的需要。這些團隊可分別有一支,也可有多支。相關基地需要有「藍方」團隊常駐或適時入駐,專業科研和教學機構要有常設的或相對穩定的臨時「藍方」組織,武器裝備發展、戰場設施建設規劃也應與相關「藍方」團隊組織建立合作關係。「藍方」團隊建制級別不一定都很高,但在運用時「藍方」團隊的實際職級理應不低於「紅方」,以確保其客觀模擬「藍方」可能的反應,而不刻意屈從「紅方」的意志。
三是制訂建設運行的標準規範和制度措施。保證假想敵機制建設和運行的安全順暢和靈活高效,需要制定相應的標準規範和制度措施,包括組織領導、程序模式、對抗規則、導裁方法、評判標準等。可結合現實情況,指定基礎較好的專業研究機構、教學機構、訓練基地等單位試點探索,結合經常性的對抗實踐活動總結梳理,並通過長期試行揚棄,逐步沉澱積累,基本成型後正式頒布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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