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繪記-痰盂
我是上了小學以後,才慢慢習慣上公共廁所的。從小在家裡,都是坐痰盂。那個年代條件差,沒有小區,沒有房地產,最多就是有個多家共住的院子;那個時候不管是公房私房,大多是沒有廁所的,所以家家都有「方便用具」的必備。
老一些的人習慣用馬桶,我們家是用痰盂。嚴格來說痰盂是吐痰用的吧,可後來演變成大小解的用具,可能是因為住的地方太小,不便於專門安置一個馬桶和放馬桶的地方。但我記得幾個姨婆的家裡都是用馬桶的,在老式的廂房的老式的床邊有個專門的地方放置馬桶。姨婆們是住在城外的,老房子,泥巴地,墊上幾塊青磚,馬桶就放在上面。
我們家剛在南京的住處是在虹橋的三步兩橋一號,這地方朱自清的散文里還寫過。一棟二層的長型的小樓好像是國民黨留下來的,不過不算是精緻的民國建築。一家五口也就一間,到有了妹妹後在父親的努力下才加分了一間旁邊的小平房。
其實即便是現在,我還是很喜歡和懷念以前的住處,包括從這裡搬到後來的三步兩橋20號,都是國民黨時候的房子。木製的樓梯,地板地,朝南很大的窗子,窗外前面是一樓迴廊的斜頂、和連著的隔壁的西窗。冬天總是暖洋洋的,也沒有夏日的燥熱,反正都是很明亮很溫馨的記憶。
可也就是因為沒有廁所。
別說樓里了,院里也沒有,最近的一個公共廁所,在約幾百米外的街上。
我這人小時候很好玩,什麼事情都會習慣於其中,比如冬天不願意穿棉褲,可穿上了,到了春天了還是不肯脫;比如外婆帶我(我們家三個孩子都是外婆帶大的),就不肯上幼兒園,死活不去;再比如坐痰盂,習慣了,就不會蹲公共廁所,是沒有痰盂不大便!一次父親帶我去所里郊區的分廠玩,我要坐痰盂(大便),哪裡有!只可以上公共廁所,我硬是憋到了回家後才解決。
不過坐痰盂真的是個小孩子都喜歡「賴在上面」的事,久坐不起,還坐在痰盂上干各種事,自言自語,唱歌,玩玩具,無聊的晃悠屁股,甚至吃東西。我一下想起兒子小時候也是喜歡坐馬桶時和人聊天,話特別多,一次還煞有介事的問我「老爸,為什麼我一坐在馬桶上就會有那麼多奇思妙想呢?」
倒痰盂都是家中女人的事。可能南京人要含蓄,沒有像蘇州人一樣,倒馬桶還能成為一道城市風景。因為是用痰盂,所以主要是救急,和在晚間備用。也所以不會那麼隆重,可要走很遠的一段路,就覺得尷尬。我姐姐是最不願意倒痰盂的,她上次還說小時候為了不倒痰盂,也和我不上蹲坑一樣,硬是憋著。
很正式的端著這麼一個沉甸甸東西,去往一個還蠻遠的地方,一路經過街巷,院門;伴隨著一陣陣的氣味,或是冷風;見到長輩還要被打招呼「倒痰盂啊!」「嗯,嗯」,碰到同學或小夥伴定被小譏諷;還有年紀小還怕萬一端翻了的……我現在想來也真的是好尷尬的。
1997年我在廣州出了車禍,打牽引十五天,然後手術,術後又有十幾天,都是全在床上度過的。人不能動,大便只能躺著用便盆,可遭罪了!這人是沒有遭遇不知道難,我那時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坐馬桶。現在生活好了就覺得有什麼事情能會倒退呢?!似乎面對的都是理所當然;可就是會有各種的意外,讓你很無奈。
下午在和工程隊的人討論設計案子,民宿、別墅、寫字樓,現在這條件也太好了,松下馬桶蓋都普及了,誰還會想到老式的馬桶和痰盂?前些天照顧老父親開刀住院,一下子又面對著這麼多因為各種病突然連痰盂都「坐」不起來的人,人生無常。
我總覺得應該畫一隻最最美麗的痰盂,以前的痰盂上都會印上花卉,喜字或什麼圖案,我就畫個有大牡丹的痰盂吧,國色天香,很美!
寫在2018年6月27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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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似乎畫的多了,審美疲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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