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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文學與偏執狂及其他

讀書,觸及各色文人墨客的思想從興趣愛好到三觀。本著對書理解的不同,思想有時會成為人前進的利刃,反過來也可能刺傷自己,尤其對迷信書的人而言,書籍並非良師益友,而是一道高牆,就像關在小屋子裡聽人搞傳銷一樣,正因讀書交織著感傷、悲憤、困頓與煩擾,只有不把極端想法帶到身上,它才是黃金屋,才是顏如玉。

由於性格上的偏執,我老是惹出一些讓人反感的事,生人之間姑且懂得收斂,和熟人卻尤為惡劣,但凡朋友則必有不歡而散的經歷,能找我茬的人多如牛毛,對此我心知肚明,但卻總是做不到卓有成效的改變,縱觀這十幾年的讀書歷程,我沒有資格說自己讀書不帶情緒,特別是過去自己的心智極不成熟,經常被書籍左右產生偏激思想,想起來心裡就隱隱作痛。

最開始讀書只是為了找點樂子,我從初中起開始廣泛接觸文學,因為課堂學習的枯燥,即使沒有老師督促,學生也會自發地去翻閱語文類課本(真是難能可貴的自主學習),當時學校發的一本語文課外讀本便讓我愛不釋手,尤其節選的夏目漱石的《我是貓》被我反覆翻看,其視角之獨特、語言之詼諧、品味之高雅一下將我拉入了文學的殿堂,讓我耳目一新並且欲罷不能,但由於是日本讀物,縣裡各大書店都找不到全本,想讀後續的情節也一直苦無門路,直到高中我才通過網路下載了電子版小說。

起初我是抱著看笑話書的心態讀下去的,但《我是貓》的後續篇幅卻著重借貓的視角來描寫知識分子的慘淡處境並諷刺金錢萬能的世態,趣味性被沖淡了很多,對尚處敏感年紀的我而言,文以載道有著諸多難以理解之處,就像讀魯迅先生的文字一樣,我只是看到了舊社會體制的不合理以及人性的醜惡,除了感到悲哀以外,社會面的感悟還離我太遠,反而是情感暴露的私小說在精神層面更加切合當時我的心境,諸如後來讀的《人間失格》《挪威的森林》等等,怯懦扭曲的自我,拚命掩飾的內心孤獨,無法實現的愛戀,個人悲情所引發共鳴總是更加的純粹易懂,就像不小心碰了玫瑰的刺,他們劃傷了我純真的心理與美好的幻想,也潛移默化地改變了我的性格。

這裡先就兩本書來談談我的感受吧。

太宰治的《人間失格》是我慕名從網上買回來的,早在讀之前我就聽過一些描述,什麼人間從來就是失格,從未平衡過;太宰治絕筆之作,絕望的告白之書;青春的揮霍,生命的困惑,極度的墮落;吹得玄乎其玄。博人眼球的文字大抵沒有什麼含金量,我也不會因為幾句誇大其詞的評點就輕易地掏腰包,真正吸引我的是一段對作者的描述:太宰治生平數度自殺。古今中外,因為各種原因自殺的人屢見不鮮,他們既為人詬病,又為人讚美,自殺可以說是一個生命最極端的行為,連夏目漱石都在書中稱自殺是一門藝術,然而像太宰治這樣數度自殺的人我還是頭一次聽說,便不禁好奇他寫出的文字會是怎樣。

《人間失格》以私小說的形式記敘了葉藏大半生的見聞以及內心活動,單用世俗的眼光看待,會發現他是個毫無理性的白痴,對現象的盲信,情願被人牽著鼻子走,甚至是用藥上癮,如此明顯的生活誤區,他都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讓人不禁懷疑,這人到底還有沒有一點明辨是非的能力,當他把一切歸咎於自身的怯懦,而再無戰勝自我的勇氣時,唯有妥協的他便已失去了做人的資格。葉藏的人生確實悲哀,但對當時的我而言,最衝擊我的無疑是社會的險惡,葉藏其實是一個過分單純的人,他有著與世無爭的溫和,對愛情充滿美好的想像,雖然是一名社會人士,內心卻始終像個孩子,他因為在社會中找不到屬於自己的位置而迷茫,迷茫又像驅之不散的煙霧始終圍繞著他,這種人我們多半會形容為沒長大,可我卻很疑惑,為什麼人不能帶著純真一起長大?

我欣賞葉藏,樂意與他成為朋友,他受歡迎,卻難以成為榜樣。人大多希望別人對自己坦誠,內心卻時常疑神疑鬼,心懷叵測,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因此而變得矛盾重重,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正因兩者都不絕對,所以成為教訓,每當葉藏受人蠱惑,陷入泥沼的時候,我很想作為朋友幫他一把,人性總是在不經意間扭曲,即使表面沒事,暗地裡對受過傷也會惦記於心,他經歷了成長嗎?不,他只是被現實殘酷地對待了。葉藏對幾乎所有的逆境逆來順受,不是因為熬過去就能結束,而是他認為這就是他別無選擇的生活方式,甚至到最後他都不肯放棄自己的純真,我實在覺得難能可貴,但這樣,又要有人罵我幼稚了。

相較而言,村上春樹在國內算是耳熟能詳的作家了,其名氣最大的《挪威的森林》班裡同學就有,不過初讀這本書的我對村上春樹不甚了了,看到《挪威的森林》這種意味不明的題目更覺得是一本倡導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環保小說,可它偏偏是愛情小說,標題和內容沒有實質性的關聯,僅僅是因為村上春樹喜愛甲殼蟲樂隊的同名歌曲才以此命名的,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反倒有種別緻的意蘊在裡頭。

《挪威的森林》里交織著幾段凄美的愛情,而且無一例外都是單相思,渡邊大膽追求直子,卻從未得到直子的愛,直子眷戀死去的男友,最後選擇了自殺,他們無可救藥地鍾情於一人,卻都被對方拋棄而只能勉強徘徊在孤獨的現實聊以慰藉,深情不得善終固然可憐,但愛情不會眷顧個人,所以美好卻又讓人望而生畏,對於當時的我而言,戀愛是絕對不允許觸及的禁區,一旦產生了曖昧的感情,就必須有所迴避,然而在見識了渡邊追求愛情的始終後,我開始矛盾了,一方面羨慕他的大膽與執著,另一方面對自己的無知與怯弱感到深深的失望,囿於成見以及戀愛價值觀的缺失導致一切情愫無疾而終,從不直面感情的做法愚蠢而又讓人追悔莫及,自此我崇尚大膽且執著的戀愛,但本身卻又戀愛失格,一時自慚形穢,自命清高而又妄自菲薄,秉著不冷不熱的態度及至今,我對自己的愛情事業依舊頗感悲觀,卻也只能順其自然,痛並快樂著。

直面自己是件不容易的事,談到如今的感觸,我時常會自我剖析,高中時期出現在我心智上的變化大概是我大學乃至今後滋生煩惱或者說成長獲益的本源,但以我站在的高度,言論不成熟極為正常,就比方說我因為人際關係受挫,一度變得厭惡人類,甚至連自己都厭惡,但又總是離不開人際交往,也不敢輕易捨棄生命,一個片面想法的誕生,產生的是完全背道而馳的行為,嚮往並不追求,反感卻趨之若鶩,行為與思想自相矛盾,究其因自欺是不需要負責任的。長期欺騙自己,然後一次又一次拆穿,其代價是失信於己。

樹以崇高之榜樣,身不體力不行,就像插花不以澆水施肥,燦極一時便日益枯萎。

我思索人生,思索自我,愈思則矛盾愈深,希冀在書本中尋求解答,卻猶如大海撈針,契合自己的書籍和知音一樣難覓。

大一暑假我在出租屋內讀完了夏目漱石的《心》,也是時隔幾年再次翻開夏目漱石的書,那時心境早就不同以往,煩惱事一多,情緒也跟著陰晴不定,讀書倒成了尋求心靈寄託的歷程,夏目漱石的文字風格非常寫實,就像一邊喝茶一邊聽朋友講附近發生的事,但前面的篇幅常常會不知所云,想讀下去必先沉得下心,我白天上完課,夜晚就在客廳的地席上看會書,每天踏踏實實,生活簡潔而愜意,《心》直到最後一章才切入主題,轉而以書信自白的形式解開了之前所有的懸念,作為講述者的先生面對一段兩情相悅的感情,疑心重的他選擇了觀望,然而此時突然插上一個不懂內情的第三者對他心儀之人展開大膽的追求,眼看自己的地位不保,危機意識促使了他行動,一方面對第三者精神施壓,另一方面私下裡和女方簽訂了婚約,由於具有先天優勢,他一舉拿下了本應屬於自己的感情,而第三者卻難過地自殺了。

如果不看結果,先生的做法其實很符合正常人的思維,明明是唾手可得的東西卻被別人搶了先,肯定是要想方設法奪回來的吧,這種利己在現實中不勝枚舉,絕大多數儼然成了標榜,只是他無法原諒自己的卑鄙也接受不了友人的死,才不斷懺悔並選擇自殺。客觀地看,先生與友人競相追求所愛之人,勢必會有勝者和敗者,行事不擇手段勝之不武,那麼拱手讓人心裡就好受了嗎,要麼利己,要麼利他,如果先生當時選擇繼續觀望,或許《心》就是一本利他主義者的後悔錄了。

《論語》有言:吾日三省吾身。從修己到待人,反省不可或缺,但換個角度來說,反省乃是聖賢人的善舉,在俗世中必然有其局限性,當悲劇無可避免時,反省就必須適可而止,因為反省有時意味著否定自己,作為代價捨棄的舊我可能承載著太多的信念,突然間一刀兩斷只會帶來空虛。先生之死,可以說就是懺悔釀成的悲劇,懺悔本無過,卻換來了偏執,以死謝罪對友人講道義,但對妻卻是大不義,先生陷入了道德的悖論中,最後只能通過死來尋求解脫,真是嗚呼哀哉。

讀罷《心》,我被一種莫名的負罪感圍繞著,彷彿一腳踏進危機之中,久久無法釋然。

大三那年外出實習,每次參觀完工廠,我便會回到旅館頂層看小說,正值秋老虎肆虐,同學都喜歡往有空調的房間里鑽,就我獨自坐在頂棚的陰當兒無人打攪,半天過去渾然不覺,好日子總是很短暫,讀完三本書實習便結束了,其中尤以夏目漱石的《虞美人草》為最愛。獨身來到大都市的詩人,結識了大家閨秀藤尾小姐,受金錢和美貌誘惑的詩人對藤尾小姐心生戀慕,但他卻有一個簽下婚約而且有恩於己的未婚妻,這一牽絆讓他煩惱不已,另一方面藤尾小姐受過良好的西方教育,對愛情有自己的主見,她看中了詩人的前途和地位,貪慕虛榮的她就想讓詩人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通過一系列別有用心的安排,詩人漸漸失去抵抗力,就在兩人虛偽的戀情即將得以實現之時,詩人在友人的好言相勸下幡然醒悟拒絕了藤尾小姐,驕傲和自尊受到踐踏的藤尾小姐最終選擇了自殺。

文末的一封信是全篇最精華的部分,也正是這段文字啟迪了我,我厭惡人類,本質上是對人心的厭惡,人心容易動搖,是因為它在生活的喜劇中迷失了自我,所以就需要道義來衡量是非,但道義卻在眾說紛紜中塗上了一層迷惑的色彩,如果忘掉紛繁的物質世界,用「人終有一死」來界定,那麼世上便不再有那麼多的粉飾,僅存的便是道義。後來在一次旅途末了,我才在歸途的火車上突然領悟屬於自己的為人處世之道:我珍惜自己的每一段感情,但如果說讓人反感是無可奈何的事,那麼我只能力求不帶給他困擾。

想通的那一刻我無比的落寞,但一想到或許還有人欣賞這樣的自己,心裡又不由得振奮起來。

年初我把夏目漱石的《行人》帶回家,和奶奶一同讀完並交流了心得,也首次因為人物認識的不同而產生了很大的分歧,爭論的焦點就集中在人物性格最為鮮明的一郎身上,奶奶比我讀得快,一郎剛登場就被她貶斥得一無是處,說是疑神疑鬼,小人心腸,不守規矩,搬弄是非,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聽得我一頭霧水,趕上進度才知道,一郎為了測試妻子的忠貞,居然慫恿弟弟和她在外留宿,事情未果之後又毫無緣由地對妻子大打出手,其行徑簡直就是不可理喻,而她的妻子溫順賢惠,既能攬家務事,又善於應付各種場合,無疑是標準的賢妻良母,對丈夫莫名的毒打她甚至逆來順受,也難怪奶奶如此抱不平。

一郎怪癖的性格不但使周圍人深受其害,同時也害了他自己,他沒有社交,同家人的關係也鬧僵了,他變得反覆無常並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自殺,然而他的心思誰也捉摸不透,誰都幫不了他,好歹經過一番勸說,才由好友帶著他外出旅行。好友詳細記述了他在旅行中的一言一行,由此我才發現他的行徑也不是毫無道理。一郎是個性情中人,也同樣渴望純粹和真誠的交際,但他的渴望不止存在於腦內,而是真正意義上的踐行者,這才造就了他與社會格格不入的矛盾,而這個矛盾就是「世故」,尤其是在他和弟弟的幾次談話中,尖銳的情感暴露無遺:小時候弟弟是他最好的朋友,因為無話不談,但長大後弟弟學會了為人處世,言行舉止有了避諱,就彷彿在兩個人之間強行放入了一個對話窗口,再加上監聽器,每句話都得經過嚴格過濾,顯得不那麼真誠。一郎眼中的世界充滿了謊言與虛偽,即使在家中也不例外,早晨起床要向父母請安,客人來了要勉為其難地奉陪,家父炫耀插花要違心地去讚賞,從這個角度而言,一郎是個思想前衛的人,他無法容忍條條框框的束縛,但時代也不能容忍他的獨斷專行。

就好比現代社會和封建社會的區別,一郎的心中裝了一個大同社會,他無法生活在現有的制度之下,註定成為一個孤獨而又可悲的人,我同情他並和奶奶力爭,但奶奶堅持從現實角度出發,強調無規矩不成方圓,所以一郎就屬於活得很自私,非得旁人都圍著他轉才行。當然,這場爭論並沒有結果,直到父親出來調解,這場不吐不快的口舌之爭才總算落下帷幕。

現在想想還覺得有趣,和奶奶拌嘴不正是我爭論的初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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