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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復旦的舊時光!

2018.06.26 | 總第334期

1905年,復旦大學的前身——復旦公學誕生,校名擷取自「日月光華,旦復旦兮」,蘊含著追求光明的意義。如今,復旦已走過百年路,一代代學子從這裡出發,走向更廣闊的世界。從學習到任教,身居復旦半個多世紀的吳中傑老師,應該是關於復旦往事最有資格的講述者了。他以自己的生活閱歷為基礎,真實地記錄了二十世紀下半葉復旦園裡的時代風濤和知識分子的人生際遇,為我們還原了復旦昔年的舊貌。

文 | 吳中傑

2005年,在迎接百年校慶之際,《復旦》校刊上提出了「復旦精神」的討論。什麼是復旦精神?有說是愛國主義,有說是追求真理,還有其他等等。這些話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愛國主義和對真理的追求,是別的行業都應該提倡的精神,作為高等學府,它應該有自己獨特的東西。所以我認為,過去校歌上所說的「學術獨立,思想自由,政羅教網無羈絆」,倒是應該發揚的精神。回顧復旦歷史,學校的興衰,都與這種精神能否發揚有關。到得「文化革命」時期,思想禁錮到達極點,學術上也出現了萬馬齊喑的局面。

現在,政治運動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但又出現了經濟誘惑的局面。這種誘惑,多少還帶有強制性質。因為項目基金,成果獎金,都已成為提升職稱的硬指標,使你不得不去追求。而各種基金的評定,又具有明顯的導向性,你只能在設定的課題中選擇,在規定的時間裡完成。而創造性的科研,是不能有這些規定的,在選題和時間上,都要有相當的自由度。評委們首肯的選題,未必是重要的選題,而真正有價值的選題,卻常常不為人所重視。至於評項評獎中的貓膩,更是不可勝數。

我常常勸誡我的博士生,要有跳出三界外的勇氣,不被基金和獎金所圈住。不要為申請科研經費而去遷就上面規定的題目,而要以自己決定的選題去申請經費,有則領之,沒有也仍舊進行自己的研究,這樣才能研究出有價值的東西。這意見,得到他們在理論上的贊同,但實際上卻很難做到,學術體制使然也。沒有基金項目,他們就難以在學術界立足,而在學術界立住了足,卻往往丟掉了真正的學術。

近年又時行設立「學術帶頭人」和「首席教授」制度,復旦自然不能免俗。這在理工科或者有它的必要性,如搞什麼工程或項目,總得有個為首的來統籌、指揮,但文科學術的生命力卻在於自由研究,若都納入帶頭人的規劃,就難免要走進了死胡同。而且,在同一檔次的學者裡面,大家各有千秋,硬要定一個「首席」出來,這是無謂地製造矛盾,於自由競爭,大有妨礙。

更有甚者,在某些系科里,還大搞什麼四代同堂,三代傳人之類的玩意兒,這更是師徒承襲的做法,近親繁殖的典型。中國封建制度歷史悠長,武俠小說廣泛流行,所以這種宗族制度,幫派行規,於無形中滲入到學術領域中來,使得學科的圈子愈搞愈小,實在危害不淺。若要學術得到發展,還是應該回到學術民主的軌道上來,鼓勵大家自由發展。復旦要想成為世界一流大學,硬體建設固然必不可少,軟體建設似乎更為重要。軟體者何?師資力量和學術環境是也。

左起吳中傑、朱維錚、陸谷孫

我在復旦五十多年,眼見復旦的房子愈造愈多,校區愈來愈大。1953年剛入學時,學生宿舍還在邯鄲路對面的日本式房子里,全體女生和文科男生合住淞庄(第六宿舍),男東女西,各據半邊,理科男生則住德庄(現為附中宿舍),兩個宿舍就容納了全體學生。二年級以後,才造了新式學生宿舍,但也不過是大食堂旁邊四幢。到教室里上課,還需走過一條泥路,因為當時的校本部東邊只到四幢樓為止,竹籬笆外面就是農田,還有一條曲折的小河,我在星期天曾經帶著表弟在那裡捉蟹釣魚,雖然釣到的只不過是泥鰍,但總算還有些田園風味。

生物樓和化學樓是我們快畢業時落成的,物理樓則在我1959年下放勞動回來時,還在腳手架上搬運過磚頭。宿舍區和教學區之間,也已連成一片。第一教學樓是我們讀二年級時開始啟用的,後來又有了第二、第三、乃至第N教學樓。80年代之後,房子造得更多了,多得我這個老復旦都摸不清門徑,有時校方通知在哪幢樓開會,我不知道該樓坐落何方,要問清楚了才能走到。

然而,正如一位教育家所說:「所謂大學者,非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在師資力量上,我始終懷念50年代復旦中文系名師薈萃的局面。何時能夠超越呢?要形成一支強大的師資隊伍,要培養出有研究能力的人才,不是靠做成幾個櫥窗產品所能濟事,也不是靠幾種硬指標所能擠壓得出來的。要造成一種民主的學術氣氛,讓大家在寬鬆的環境中自由發展。也許他多年不飛,而一飛衝天,長期不鳴,而一鳴驚人。過多的硬指標,會把他們擠壓得沒有發展的餘地。記得我們讀書時,並不太在乎考試成績,而比較注重研究能力。門門成績考五分(那時學習蘇聯,實行五分制)的人,別人未必看得起,具有獨立見解的人,卻很受人尊重。那幾年,倒是培養出了一些學術人才。後來不知怎麼一來,考分變得愈來愈重要了,獨立見解倒成了犯忌之事。所出人才,政治方面的要多於學術方面。這也是值得總結的歷史教訓。中國本來就具有官本位的文化傳統,「學而優則仕」,所以把官員看得比學者高。許多學校都把做了高官的學生看作本校的驕傲,千方百計要與他們拉上關係。但學校畢竟是教育單位、學術機構,而非官場,重點不能轉移。

復旦中文系53級

前幾年校方曾召集幾位老教師開會,討論如何把復旦辦成世界一流大學。我不揣冒昧,提了一條意見,認為復旦若想辦成世界一流大學,首先需要做到學術獨立,學習蔡元培改造北京大學的辦法,規定政府官員不能兼任教授。我說:「我們復旦現在就應該把離開復旦去從政的教授,從名單中劃掉。人不在上海,怎麼講課教學?更不能要他掛名擔任什麼領導職務,因為他根本無法做。美國的基辛格,原是哈佛大學教授,做了國家安全助理和國務卿,自然就離開哈佛了,後來從國務卿的位置上退了下來,想要回到哈佛教書,校長是他的老朋友,本該不成問題,但這位校長卻斷然拒絕了。理由是:你基辛格以前是能夠全心全意從事教學工作的,現在成了政治明星,腦子裡老是考慮著明天在午餐會上發表什麼演說,後天在晚餐會上講什麼話,哪裡還有心思來給我指導學生!此之所以為世界一流大學的哈佛也。

我們若想要成為世界一流大學,就要學學這種哈佛精神。」大家聽後,哈哈大笑。或者以為我是在說笑話。

然而,在我,是認真的。

本文節選自《復旦往事》

本文作者

吳中傑

1957年畢業於復旦大學中文系,留校任教,歷任系學術委員會委員、校學術委員會委員、系學位委員會主任、校學位委員會委員,上海作家協會理事等職。

相關圖書

《復旦往事》

作者:吳中傑著

定價:42元

ISBN:978-7-309-08632-4/G.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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