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到西班牙 馬德里不思議
River Flows In You
Kuschelklassik Piano Dreams, Vol. 2
Martin Er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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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的首站是馬德里。大多數人聽到馬德里這個名字,第一反應就是足球,馬德里競技,皇家馬德里,兩隻西甲里的頂尖俱樂部都出自這裡,而除此之外,大多數人對於馬德里,似乎很難有什麼特別的印象,說到著名的景點,除了王宮和麗池公園之外,也寥寥無幾。
(馬德里街景 - Carol)
相比起其他的歐洲城市,馬德里城市的歷史確實要短得多,它沒有加泰羅尼亞地區特立獨行的民族文化,也沒有塞維利亞悠久的歷史,它的興盛和繁榮,基於皇室的決定,基於政治的需求,卻飽含著一個全新的,獨立而統一的西班牙王國,對美好未來的所有希冀和追求。
雖然馬德里從史前文明開始就已有人類居住的痕迹,然而真正第一次有歷史記載的,卻要到9世紀,當時的西班牙受到信奉伊斯蘭教的阿拉伯人和柏柏爾人的侵佔,自此,當地居民開始了長達六個世紀的穆斯林的統治和反抗。倭馬亞王朝的國王默罕默德一世下令在馬德里修建了一座小皇宮,此後也便默默無聞。
(馬德里 麗池公園花園 - Carol)
基督教與伊斯蘭教互相之間的宗教寬容持續了一個世紀,最終以失敗告終,穆斯林對控制西班牙本地居民的宗教信仰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並對基督教徒進行宗教迫害,當地人奮起反抗,開始了收復失地運動,在西班牙所處的伊比利亞半島上逐漸形成了多了分散彼此獨立的基督教王國,分別聽命於卡斯提爾王國的國王和阿拉貢王國的國王,15世紀,兩國聯姻,實現了政治的統一。
將猶太人和穆斯林驅逐出了國土,一個新興的西班牙王國,正渴求著一個全新的時代的到來。舊時的王城已沾滿了歷史的血跡,縱使再華麗的官邸和宮殿,也掩蓋不了曾經的殺戮,歷史的風霜。西班牙王國,需要一個全新的都城,可以承載他們所有輝煌的想像。
(馬德里中心廣場 - Carol)
於是他們選擇了馬德里,它北望塞戈維亞,南面托萊多,西靠阿維拉,東守昆卡,四座中世紀的歷史古城,曾經西班牙王室的軍事重鎮,都拱手相讓於這片處女之地,它矗立在那裡,還是初始的模樣。國王請來了著名的義大利建築師薩凱提和薩巴蒂尼,在這片處女之地上繪下了輝煌的藍圖。
如今,曾經那座穆斯林統治時期的小小宮殿,經過幾代國王的翻修和擴建,已經發展成為了佔地135平方公里的皇家宮殿,位居世界三大宮殿之一。托斯卡納半壁結構和愛奧尼式柱樑相互交錯,陽光在柱樑間穿梭,投下了整齊的灰調陰影,和白色的立面相映成趣,屋頂雕刻著西班牙的守護神。阿爾梅里亞廣場和東方廣場坐落在王宮前後。
(馬德里王宮 - Carol)
王宮內部的牆面上裝飾著哥白林掛毯,一針一線間勾勒了宗教和歷史的神聖畫卷。王宮的穹頂上,新古典主義和巴洛克的人物造像以仰視角度呈現著,彷彿要帶領著穹頂下的世人一起飛向天際中的神聖國度。
(馬德里王宮 穹頂 - Carol)
在加斯帕里尼屋和瓷器屋中,法式浪漫詭譎的洛可可風格在無限伸展的藤蔓裝飾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來自東方神話故事和帶有濃厚東方色彩的陶瓷裝飾表達著歐洲對東方文化可笑的主動誤取。
(馬德里王宮 瓷屋 - Carol)
而15世紀的西班牙,還伴隨著另一件重要事件的發生。文藝復興激情的火焰在南部的義大利迸發出來,也在15世紀漸漸蔓延到了西班牙,隨著新的都城的建立,心懷偉志的藝術家,哲學家和詩人從四面八方奔赴馬德里,想獲得這片新生土地的認可,進入皇室,成為宮廷御用畫師。然而義大利文藝復興的光芒太過耀眼,壓抑了幾個世紀後,人性的解放如火山噴發般激烈而瘋狂。古典之美如史詩般,在米開朗基羅,拉斐爾和達芬奇手裡傾瀉而出,帶著詩人的迷狂和古羅馬的神聖,靜則柔美優雅,動則激情壯闊。
經過了義大利的文藝復興時代,藝術進入到一個沉寂期,偉人的筆觸難以超越,再多的研習也只是粗糙的模仿而已。新的西班牙王國,新的都城,更需要新的藝術形式,打破義大利文藝復興盛期以來的沉寂,尋找新的突破口。
(馬德里 普拉多美術館 - Carol)
衝破先輩們遺留下的無懈可擊的屏障,走向另一個新的時代,不僅需要獨樹一幟的創新精神,還需要一個強大王朝的支持,馬德里也許是最合適的地方。
15世紀初,義大利的藝術學家們遵循著古典理論,主張從自然中發現完美,刻畫完美,才是藝術的終極追求,自然可以混沌污濁,人類社會可以平庸而市井,表現在藝術上,卻必須都是充滿古典意向的完美形象。然而西班牙人並不買賬,正如西班牙的偉大小說家塞萬提斯所說,真實才是神性的一部分。西班牙藝術家的筆法,遵循著自然原本的模樣,甚至是遵循心靈倒影自然的模樣,不去刻意追求完美。
(普桑作品 普拉多美術館 - Carol)
當藝術從激情迷狂的雲端走下,悵然迷惘著去向何方時,我在馬德里普拉多美術館裡看到了答案。
穿過普拉多美術館,我看到了法國的普桑,他依然崇尚著古典的美學,卻是已經剝離了文藝復興盛期的迷狂,非理性和醜惡的現象成為了畫作的主題,而畫筆卻依然高雅而理性地控制著這些醜惡的現象,在現實的醜惡中刻畫史詩般的永恆。我看到了卡拉瓦喬,這位藝術奇才與普桑背道而馳,將神聖從天際拉下人間,摔進土裡,他的畫筆即使是創造宗教繪畫,也充滿了市井的煙火氣息。我看到了拉斐爾,看到了提香,看到了丁托列托,這些法國和義大利的頂尖藝術家,多多少少都還在延續著古典美學的意向。
(卡拉瓦喬作品 普拉多美術館 - Carol)
然後我看到了委拉斯蓋茨,這位西班牙的藝術巨匠,他隻身從家鄉塞維利亞來到了馬德里,毛遂自薦給了皇室,成為了宮廷御用畫師,皇室家族資助他到義大利進修繪畫,即使在去世後,皇室家族依然視他為親密的朋友,這種經歷在藝術家裡可以說少之又少。這跟他的畫作一樣,無論任何時候,都保持著高度的理性和操控能力,這種理性不同於普桑的力求古典的雋永,而是尊重現實本身,不去刻意貶低,也不去刻意抬舉,他所繪製的,是他看到的全部真相,他似乎刻意下筆,卻又無意為之,作品由他所繪,他卻又似乎置身事外,他一定會驕傲地說:「這就是自然本身,與我無關」。
(委拉斯蓋茨作品 普拉多美術館 - Carol)
我看到了戈雅,另一位西班牙的藝術大師,從現實主義中擷取靈感,在描繪自然的同時更遵從於自己的內心,他將皇室成員畫成了貪慾財色的富商一家,將宗教畫像繪成了怪誕的鬼魂。
(戈雅作品 普拉多美術館 - Carol)
我看到了格列柯,他從希臘奔赴馬德里,沒有如願以償進入宮廷,卻見證了15世紀末西班牙的動蕩和沒落的貴族,樣式主義的筆法將米開朗基羅式的古典之美扭曲拉長,畫面驚慌失措,躁動不安。
(格列柯作品 普拉多美術館 - Carol)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一個新的都城,新的王朝,從伊斯蘭教的鎮壓中衝殺而出,從大師時代留下的陰影中掙扎走來。
我看到了馬德里,這個興起於政治的新的都城,沒有遠古的歷史遺迹,沒有絕美的自然風光,他的美,都藏在了文化里,藏在了藝術里,藏在了文學裡,藏在了大都會大廈樓頂展翅的戰神鵰塑里,藏在了阿爾卡拉門裡。
(馬德里 大都會大廈 - Carol)
一座偉大的城市,一個偉大的時代,無須多言,無須刻意展露自己,他無聲而無息,當你走進博物館和王宮,走進塞萬提斯的書里,注視著那個時代的痕迹,坐下閱讀它,它的力量足以讓你振聾發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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