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俗＂是山上最被看重的

最新 06-28

豬欄，前前後後來了三回，這回感覺不一樣，山風展第三十一回要在這裡舉行，上大學的時候就從書里讀到過這個地方，一直非常嚮往碧山，嚮往豬欄，還有豬欄的寒玉老師。

跟隨一了師，從景德鎮穿越黃山的時空隧道，穿過雲層，穿過白房綠山，穿過稻田小路，到豬欄。原生的鄉村，自然無驚擾。

碧山豬欄山風開幕式觀展圓滿結束後，大家聚到「妙行皆成」密室禪房喝茶聊天。

寒玉 × 一了

對話

寒玉:在一個地方鑿冰，你總會鑿穿冰見到水，你不要東鑿一下，西鑿一下，這樣你永遠也不會見到水。在嵩山寫字畫畫過日子就是問道，你就得盯著這一個地方去挖，不要多想，東跑西跑，想的時候心就散亂了。一了以前幫我寫過一副字「莫妄想」，你不要打妄想，妄念，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未來你也不要去想。過去之心不可得，未來之心不可得，那當下你就一鑿子一鑿子去鑿，去好好修這顆不老實安分的心，心專註了，力用上了，總會鑿出水來。就像我在家念經一樣。我每天念念念，總會鑿出水。我也不問，我就念。所以師父說修行人就是要有三分傻氣，太聰明人你修不出來的。

一了:人是第一位的。一心不亂就滴水穿石了。我們現在山上八年就把剛剛上山修行的感覺丟掉了。我覺的在嵩山寫字畫畫肯定和山下的美院丶畫院丶美協書協是完全不一樣的，山上還是有參學問道的感覺、有修行的精神成分在裡面，當然不是那種裝B式的虛假套路，而是誠實樸素的生活在山上，忠實於你的內心。如果你在山上還像美院學畫畫的話那你就別來了，沒必要跑山上浪費時間。

寒玉:這就是道。道是天下萬物之本源，「萬物負陰而抱陽，一陰一陽為之道」，你精神不到的話，你手就到不了，以心傳心：他是從精神上去培養的，而不是從手藝上去培養的。你到美院是在手藝上培養你，你到嵩山他是從德性上去雜染現本源，尋找你的初心。

一了:對，就是把你的俗骨，以前身上惡俗的東西，你還自己以為了不起，但實際上偏狹惡俗的東西砍掉。去俗是山上最被看重的，先有＂去俗之心＂，再從行為上去修證。很多搞藝術的，你看一眼那個人，就一切都明白了，教養丶格局丶德性全寫在臉上了，人要有好樣子是最不容易的，不僅是天生，更是後來的修為修養而長成。心氣不正、心志不高，幹什麼都白搭，都高不上去。搞藝術的那麼多人，在生活中現實里往往太多是醜陋不堪的，為什麼？沒有去俗嘛，一俗至骨，一切都好不了。山上大家生活中，雖然簡樸質素，為什麼會極其注重一塵不染與茶會用餐的各種生活器具，一件自己手工的粗陶碗丶杯丶盤子，會讓你玩味不已，好的氣息都在日常生活中養成，所見所思無不向古賢古風的精神靠近，但絕對拒絕虛假的裝扮做作，天不容偽，虛偽的裝個逼是讓人噁心的。在生活中，樸實自然，讓自己活得有智有趣、自在自為的歡喜，真是大學問大智慧。

寒玉：就是整你的骨頭，但你沒有師父不行。師父就是你前進的導師，也可以說你前進問道，人生路上的導遊。

一了:山上八年，一心不亂，走到今天的模樣，甘苦自知，真不容易。但大家也有迷失，把嵩山的特殊性忘了，時間長人一多，開始人少我可以盯住你，慢慢人多我就盯不住，顧不上了，我就忙我的。一切修行都在個人，心裡有，自然就會以心印心，會心一笑，心裡沒有，說再多，也是徒勞。最好的辦法，就是認真活好人認真做作品，藝術就是人，藝術的品格就是人格的外化。在山上把精神的種子灑進去，如同達磨面壁，苦心孤詣，其它交給時間、自然而然、聽天由命吧。有一個一直關注山上的網友留言：＂嵩山十方就是一台脫俗機，進入了就入道了。＂我看到後，更加覺得天下還是有明眼人，對山上八年來的堅守與所為心知肚明、一語道破。其實山風狀態是直接向日本棟方誌功丶中川一政丶態谷守一丶井上有一那代人的精神境界取法學習的，不僅僅是書法畫畫刻印，更重要的是心靈境界、生活狀態與日常教養，這是靈魂所在，不是當下的紅火的藝術人們所能理解與認知的。這一點我在16歲拜師鐵魔居士學習禪宗時，就已深深埋在心裡丶骨髓里了，決不是一般文藝人的知識遊戲與玩票，上山是拿命而來的，山風十方其實已在中原沉澱了三十年，現在只是剛剛開始，好玩的大意思應該在後邊。

寒玉: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說話做事象拿刀子戳你捅你給你割塊肉，這是真師父。他不可能給你甜言蜜語，那就變成你的人生顧問了。稍微根基淺一點，一下就跑了，師父才懶得罵你陪你玩。

一了:有些人沒有根器沒法敲他也救不活。把能救的救活，敲打棒喝。嵩山是禪宗發源地，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在此處生活本身就是借氣養心，一種自然而然的精神修行，從更大的角度讓自己認清自己成為更好的自己。不是簡單的畫畫咋畫，寫書法咋寫。簡單那樣的話，你到山下所有地方都可以學，他最後實際上是塑造你這個人。你要脫胎換骨，洗心革面，把你這個人潛在的東西激發出來讓你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自己。我啟發你成為你自己的人，你自己的覺知還是有限的。比如說你要走一個陡峭的山路，你的力量與辯別道路方向的經驗與能力有限，這時候上面得有人拉你，師父就是拉你一把的人。比如有一次跟李潔聊天談作品，你的作品是真誠的，但你再真誠也沒有用，你的心量丶氣量就那麼大，認知決定了你的真誠表達是否有厚度，這個時候更高的人看到你的東西就告訴你，告訴你存在的問題或者往哪裡走會更好，這就是一個校正與反省，因為你自己的認知是很有限的。包括你的自信和直覺丶經驗都是有限的，我常說，千萬不要總拿那些哲人聖賢的個人大話來給自己的偏狹無明來找台階下，似乎自己也是大天才似的。我覺的一個人心性洞明丶通達雄闊了，是可以獨持偏見丶一意孤行的;如果一個人本來就偏狹虛妄，還一味狂妄自大，就死透了。士先器識而後文藝，藝術重在育化人心，讓人更加象一個人活著，杜尚瞧不起達達派的同行，也是看到了藝術不能帶給人美好喜悅的東西，藝術綁架了藝術家，使藝術家們的心性扭曲丶變異，所以才把藝術從神壇上拉下來，藝術沒什麼了不起，活的象一個人才是重要的。重要的不是藝術，為什麼寫字畫畫，多想一想，讓人靜下心來，放下虛妄，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心，才好面對生命與藝術吧！

寒玉:師父帶著你不一樣，當你特別迷茫的時候，或者沒有方向的時候，把你背在身上的也是師父。但是你都不知道師父在背你，讓你過去，但一般他不懂師父什麼時候在背你。比如說來豬欄酒吧，去今日美術館，去日本，都是師父在背你如果師父不背你，可能一輩子都去不了。即使去了，肯定見不到該見的。

一了:昨天晚上在狗窩聊天，如果沒有山風的機緣，也許想來這裡也可能會拖到幾十年之後。

寒玉:所以師父就是把你背在身上的人，你永遠要有報恩的心。你有報恩的心你才會進步。報恩就是自己要化作前進的動力，一切阻礙都要把他擱到一邊，把自己的道業放在首位，就是報恩，自己發這種菩提心發這種慈悲心，你的作品裡有人類的大愛，你的作品就能打動人。通過作品來對世人說話。你的作品都是個人的小我，拿不出去。這種心不變的話，發不了菩提心，你也拿不出好的作品。好的作品跟我們修道是一樣的，你們師父的作品裡面就有對世人的關心，無論他是嘲笑別人還是自嘲也好，他所有的嘲都是他的一個發心對我們社會環境前途的一個發問和思考。所以真正的藝術家他是對人類前進方向真相的思考，沒有這種思考，他的畫是空洞的。很快會淘汰。還沒上去就死了，所以你的作品就是你的做人，人還沒做好，你還畫什麼畫。人要做好你才能畫的了畫，你才會有共鳴，你才會有前世後人跟你所有的東西才會有人類的關愛，他才會變成不朽的東西。我們畫要畫真理，本真，真相，不是狹隘小自我的東西。一個人的心量要大，一個人的自身要提升。你永遠不提升，你永遠是一個小姑娘，你到六十歲還是一個小姑娘。被人嘲笑啦。18歲的時候笑一笑是純真，你到我這個年紀笑一笑人家說是傻子。

一了:下山展覽也是參學丶行腳，就是精神修行，如何讓自己成為不像山下跑江湖的寫字畫畫，實際就是你內心要有更多的東西。

寒玉:你們這次來豬欄酒吧這個展覽，這個展覽一個是展自己的東西，另外一個是展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精神面貌，它是一個全方位的，而不是一張紙。你們也等於是一個行為展，從山上到下山。

我對作品沒有佔有慾望。有的就是把好的作品分享給大家。你看這個作品放在這裡不屬於我的，放到豬欄酒吧也不是一了老師的，但他放到這裡就屬於所有人的。他如果被偷了的話我也很高興，因為人家認識到這個價值，不僅偷取佳作，而且偷取一了老師的。他偷取他一定會很珍視。所以我覺得這是高興的事情，但是有更好的人去保護它不是更好的事情嗎。所以當一了老師的作品掛在豬欄的時候，它不屬於一了老師也不屬於我，它屬於能看到的大家。屬於大眾的財富。跟他跟我沒關係。我們的心懷要有這麼大。一了老師寫完字跟他沒有關係，他寫完了就再見了，就是給社會給當代就是一個文化遺產，沒關係，我提前說遺產。

好多人看到我給山上寫評論，也讓我寫評論，我不是專業評論，我也不會寫字，我不會寫評論。我對於書法界的知識我等於文盲，現代書法分幾大塊，古代書法什麼樣的分類也不知道，我根本什麼書法史我也不知道，真的不怕你們笑話，我在這方面就是個文盲，但是我這個文盲給一了老師寫評論。所以看東西也是直接就看，不帶任何條條框框，這符合什麼審美啊，從哪裡怎麼樣看啊，統統沒有這些。

一了：第一篇寫看我的字啊畫啊就像苞谷地瘋長的玉米那種野蠻原始的感覺，那就寫的準確，如果是一般評論家他就會寫從什麼碑什麼帖來吸取什麼營養什麼的。山野地里苞谷呵，哦！那個字感覺太有生命力了。

寒玉:對啊，所以不管是畫畫也好，搞其它藝術也好，一定要有生命力。

一了:不能丟了根本呀！

寒玉:既然你們能上山，有這個條件能上山，你們就是有這個福報。沒這個福報你們上不了山。一了老師的門檻也是高著呢，但上得了山以後就要珍惜時間，不忘初心。不要上山以後大家玩玩樂樂哎呀好開心啊，酒一喝之後把正事給忘了。人家說要守戒，戒就是適可而止。但是你還是要回到你的根本，不能一仰就全仰掉了，不能失去方向，方向不能錯。上山樂，樂它是其中的一部分，得意而忘形，你這個意還沒得你就忘了形。守意，意:立日心，意要先得，得了意你可以忘一會形，你意都沒得，你都忘了自己是誰，你還這寫什麼字畫什麼畫。所以大家在山上要把時間珍惜起來。所有的一切都要通過勤奮，沒有勤奮不行。

你就說牧兒，牧兒特別勤奮，你別看他現在像個鄉村的小二溜子。但真的是特別忙，他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他的工作和學習上，我從來沒有教過他，都是他自生自滅。他也就像田野里的苞谷沒人管，沒人管但特別勤奮。過去他十幾歲在我這裡的時候，我不進他房間，偶爾進他房間的時候發現他在看英文書，他從來不放棄學習。但是你外表看不出來，你看他說話油腔滑調的。但是他從來都是不放棄學習，所以你們在山上的時候，任何時候不能忘記勤奮，節約時間。就像我們講的: 「是日已過，如救頭燃」這是我們佛教的話。時間特別快，就像頭上燃著火一樣，時間飛快，一定要把這時間抓緊起來。看我整天這麼逍遙自在，每天很晚出來，但我每天出門的時候都會把功課做完再出來吃飯。每天起早做完功課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