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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手記》自序

讓閱讀成為一種生活方式

弗朗茨·卡夫卡

弗蘭茨·卡夫卡(Franz Kafka,1883年7月3日—1924年6月3日),20世紀德文小說家,開創了現代主義之一的象徵手法。相當數量的短篇本質上是智慧寓言,無需探求寓意,僅僅是智慧的一種形式。長篇小說用迄今為止最客觀深刻的敘述事實的手段,挑戰人們對傳統堅守的決心,在此過程中幾乎一切事實都被敘述重新創造,讀者對此除了接受不應該有別的任何目的。 因其小說技巧超越其它一切同時代小說家,二十世紀各個寫作流派紛紛追認其為先驅。

代表作:長篇小說《美國》《審判》《城堡》,短篇小說《變形記》《判決》《飢餓藝術家》。

《卡夫卡手記》自序

文/梁長峨

寫卡夫卡手記,是個意外。很長時間裡,我一直在世界文學史的長廊中逡巡,敬畏著、閱讀著每一位鐫刻青史的作家。說不清從什麼時候起,我對世界上的大作家排的隊,一個一個讀。有的讀後,我還寫點筆記,興趣大的甚至寫好幾篇呢。讀完,寫罷,就轉而讀下一位。多少年來,我都很少停下過腳步。唯獨讀到卡夫卡,我駐足不前了。本來想寫十篇作為一個系列就收手,可等寫到第十篇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心中有說不盡的卡夫卡。欲罷不能,就出現了這五十二篇隨筆(含自序)。

整整一年零九個月,我隔著一百年的時空,獨坐書房,同卡夫卡對話,讀他憂鬱、深邃、犀利、獨到的作品,聽他幽默、樸實、推心置腹的談話,心兒不停地受到撞擊。

讀過卡夫卡的都不會忘記他那雙眼睛:明亮、憂鬱、銳利、深邃。我隱約感到,他眼睛中的光是人們生活在黑暗地牢中的亮光。如果人們處在這樣的境域,卡夫卡的眼睛是撕開黑暗之幕的利劍。在他的眼睛下,一切假像都能看透,一切妖魔都會現形,一切醜惡都無可逃遁。

正是這雙眼睛,觀察現代文明,眺望二十世紀天空,睨顧繁囂的塵世和人生,迸射出許多光芒四射的思想。透過他的眼睛,可以看到全球大戰、集中營、猶太人之死,可以看到人性中的偽善、虛假、卑鄙、下流、無恥、兇殘等一連串巨大的臭氧洞。

卡夫卡的眼睛,是他心靈的窗戶,也是他思想明慧程度的窗戶,是借給我們讀懂人類和人性的窗戶,當然也是我們讀他作品的窗戶。

幽閉絕望的氣氛,荒誕詭異的想像,黑色細胞跳躍在字裡行間,沉重和尖銳氣息在書頁中瀰漫,讀了讓人驚顫、壓抑,透不過氣來。——這就是卡夫卡的作品。

卡夫卡的創作影響了二十世紀的文學品格和走向。各種現代主義,後現代主義流派,如荒誕派,新小說派,存在主義文學,黑色幽默,魔幻現實主義,超現實主義等,都爭先恐後去卡夫卡作品中尋找淵源和靈感,都無一例外地跪拜在卡夫卡的腳下,把他當作先驅或祖師。實際他不屬於任何一個文學流派,他屬於整個文學,他不屬於任何一個民族和國家,而是屬於整個世界,是影響全人類的母性作家。

卡夫卡為什麼會由生前的冷清孤獨變成今天的光芒萬丈,讓人仰視?就在於他「把文學作品變為學說」。在他的作品裡寄寓著對時代和社會特有的理解,寄寓著他的獨立價值觀,反映著「現代人的困惑」,預見著人類的命運。

有研究者指出,卡夫卡思考的問題,是二十世紀以來最重要的問題,諸如民族問題、宗教問題、身份問題、語言問題、現代性問題等等,而最為嚴峻的是人自身出了問題。卡夫卡的問題是整個二十世紀的問題,也是人類永恆的問題。

他站在布拉格的「窗口」,看到世界和人類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得出一個近乎瘋狂的觀點:人本身就是疾病。要我們時時警惕著,不要讓人類因疾病發展而命歸黃泉。

卡夫卡的作品是遞交給世界的一份絕望的證詞。

卡夫卡的書是劈開我們心中冰封的大海的斧。

讀卡夫卡,感到他的世界是地獄一般的黑暗,但人們從中又感到有著至深的人類之愛。他的作品是在地獄中的天使唱的骨子裡充滿溫柔的歌。

索爾仁尼琴說:「文學,如果不能成為當代社會的呼吸,不敢傳達那個社會的痛苦與恐懼,不能對威脅著道德和社會的危險及時發出警告——這樣的文學是不配稱為文學的。」

卡夫卡的偉大就在於他從不降低自己的思想和精神的標準,接受任何誘惑,跟著庸俗的時代和人群唱和。他總是用嚴厲的目光和絕決的態度審視、批判社會和人性。所以,他的作品始終成為人類社會的呼吸,始終傳達人類社會的痛苦和恐懼,面對威脅著道德和社會的危險總是及時地發出警告。

同卡夫卡比,我們汗顏。中國現實種種,給人一種壓倒性的印象,人類向上的意義和標準都失效,代之而起的是空前的庸俗感,什麼都不講意義、價值和標準,什麼都可以買賣和交換,只要對自己眼下有利,所有的無恥、下賤、無聊、卑鄙都無所謂。這些東西攪得整個社會無序和喧囂不已,同時又連結成一個強大的秩序,形成一個無可摧毀、具有超強吸力的系統,把所有人都網路其中。大家都隨大流,渾渾噩噩,在庸俗的道路上來回閑逛或奔跑,沒有任何抵抗和擔當,甚至連判斷力都失去了。大家都各懷為己的動機,裝模作樣說著陳詞濫調,寡廉鮮恥地干著不道德和危害他人的事情。大家都表現出厭倦、無奈、庸俗、不確定,卻又不停地加勁追逐、張揚。

讓人痛心的是,本應出塵於世、跳出這個圈外的作家,也成了可憐可悲的俘虜。相當多的傻不拉幾的半吊子作家、不深刻裝深刻的作家、不幹凈裝乾淨的作家、放棄偽崇高而對真崇高毫無興趣的作家,發表點作品就以為天下第一的作家,都加入了庸俗的大軍之中。商業化、庸俗化浪潮誘惑著、滲透著作家們的心魂,讓他們只關心庸俗意義上的成功,只要能達到目的,沒人在乎它的不擇手段和臭名昭著。這,在卡夫卡身上我們看不到絲毫的影子,他一生的寫作和行為,不知低眉、勢利、迎合、謀私為何物。

卡夫卡是幸運的,他用文學儲蓄自己的生命,雖然他只活了四十二個春秋,卻給予我們永遠的文學和生命的花與果,他生命里蓬勃鮮艷的花和晶亮沉實的果,運載的文學詩情,永不萎敗,它們是他生命的見證。卡夫卡以多重的食糧,美學的、哲學的、史學的、文學的、社會學的、精神和心靈的,餵養我們的骨骼、肌肉和精血——從昨天到今天,以致永遠,無窮期呢!

然而,卡夫卡活著的時候並不幸運,他沒有多大的名氣,他死後幾十年,作品才在世界產生廣泛影響。

讓我們無法想像的是,他雖然把寫作當成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他也不分何時何地都擠出時間寫作,但他卻不鑽營發表和出版自己的作品,在他覺得自己將不久於人世的時候,竟然還兩次寫下遺言給他的好友,要求把自己流傳於朋友之間未發表的小說、散文隨筆,包括書信、日記全部付之一炬,已經出版過的不準再版。

讀到這兩份遺書,我十分震驚;他的作品如此具有開創價值,竟然不為他看重,可見他對自己的創作和作品要求是何等的高。曆數如今中國的作家兵團里有幾個作家不是到處鑽營、請客送禮、拜門子,發表出版作品,然後還去開研討會、首發式,組織兄弟姐妹吹,自我吹?卡夫卡若是活到今天,對中國作家如此的表演真不知該怎樣嗤之以鼻。

由卡夫卡贏得身後名,我悟到,真正的作家應該走自己的路,和大家一起走的路,這不是屬於自己的路。自己走的路是沒有別人的。點擊率,對作家很危險。因為俗眾認可的東西,日後必定成為垃圾。發表欲,是埋葬作家的深淵。因為一心追求發表,必然去迎合時代、編輯、俗眾,迎合的東西必然低劣、粗糙,很難做到精緻、高雅。舉凡一時走紅的東西都沒有永久性。所以,點擊率越多,發表的越多,越會把作家淹埋掉。

就作品包含思想的豐富深邃說,卡夫卡是個大海,只要潛進去,不知哪裡是底,哪裡是岸。他有時不經意一句話就跑遍了世界,讓人追之莫及,且不可測度。他的文筆和行文敘事風格簡潔、奇詭、閃爍、晦澀、多義。這都很容易使解讀者陷入或片面或淺薄,甚至望文生義的泥坑。

王夫之云:「作者用一致之思,讀者各以其情而自得。人情之游也無涯,而各以其情遇。」一詩一文都是作者境界和心思的凝聚,而後人讀之能得多少,怎麼去理解,全憑各自的生命閱歷和理解能力及思考角度去印證了。對於卡夫卡,我只能按自己的理解來寫。當然,我本著一個原則:「凡你能說的,你說清楚;凡你不能說清楚的,留給沉默。」(維特根斯語)儘可能不在一知半解的情況下胡說,以免「擴散無知」。

問題是,我認為我理解了的就真的理解了?我認為我說清楚了的就真的說清楚了?即使是我真的理解了的我就能保證我說清楚了?我怎麼敢說我沒有「擴散無知」,我不是自持一端,不是望文生義,不是管窺之見?

最理解最深愛卡夫卡的女人朵拉,一直反對通過閱讀卡夫卡的作品了解卡夫卡。她對人說:要了解卡夫卡,除非他允許你看著他的眼睛,或握著他的手。而這些,她當然可以,而且已經做到了。我們則不可以,也無法做到。

她的意思自然是說,一般人只是讀卡夫卡的作品,很難理解到位。話說回來,就是我們真的能看到他的眼睛和握著他的手,我們也只能從他眼神中看到我們理解的密碼,從同他握手瞬間感受到我們感覺的力度和體溫。這實際依然還是我們主觀的理解和感受。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還是不敢說自己的理解和感受就正確了。

我想,這些隨筆權作讀卡夫卡群體中管窺之見的「一見」,各持一端的「一端」吧。當然,有望文生義、自作聰明處,敢請明慧者開我視野、指點迷津。

作者簡介

梁長峨,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家協會常務副會長,《中國散文家》副總編、《華夏散文》副主編、宿州市作家協會主席,曾出版過《今日的靈魂》《無悔歲月》《愛的心路》等隨筆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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