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的風流韻事東窗事發了
媽媽在電話里跟柳葉哭：
「你爸竟然做出這種事，快六十的人了，還不知廉恥，這事兒讓別人知道還不成了全鎮人的笑柄?他是老糊塗了,你可不能跟著糊，你得罵罵他，把他罵醒!」
柳葉聽得心裡一驚，繼而氣憤不已：「他怎麼這樣！媽你別哭，我打電話罵他！」
左哄右哄之後，柳葉她媽才把電話掛斷。
不用猜，她媽給她來電是因為發現了她爸偷情的不恥行徑。
她爸媽生養了三個孩子，她是家中惟一的女兒，兩個哥都已成家。她媽常說她的哥哥們娶了媳婦就忘記了老娘，這些兒子們除了爭搶著要她去幫忙帶孩子，其他的事情沒一件熱心過。
像這樣的事情，她媽只有跟她哭訴。
柳葉她爸跟一個小他四歲的有夫之婦好上了，還私底下給那女人不少錢，據她媽說，保守估計應該不下十來萬。
她媽一兩年前就發現她爸不對勁，但苦於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於是自我安慰跟她說：你爸都一老頭了，哪還真的會幹這種不要臉的事？
柳葉當時聽了，也是說她瞎想。
她爸這人對孩子很溫和，但人很摳。不但平日里對她媽死摳，算計著給生活費，柳葉兩個哥哥成家，也堅決不給半分錢支援。
說是兒大分家，樹大分杈，男子漢大丈夫惦記著啃老算什麼本事？再說他一輩子也沒攢幾個錢，沒啥可分的，硬是讓他們兩兄弟自己想辦法結的婚。
其實她爸手裡有幾十萬塊錢，但他爸活了大半輩子，只信奉一條：人老了，啥都可以沒有，就是不能沒有老本。
柳葉她媽也勸過老頭子：你這麼做，讓兒子媳婦怎麼看我們？以後還要不要他們養老了？
她爸眼一瞪，臉一橫：老婆子，你還真指望他們能給你養老？看這十里八鄉的，有幾個老人享了兒子的福？別人都說兒多福氣多，要我說是兒多折壽多,我們倆老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了，才是正理。
柳葉她媽在家沒啥地位，更沒有財權，所以，她也沒法支持兒子們半分，所以，兩個媳婦連帶著對這個婆婆也沒什麼熱臉。
但她爸對柳葉，卻是格外開恩。
用她爸的話來說，姑娘生下來就是讓人疼的。
幾年前她在工作的城市想買套小公寓安身，一算手裡的錢，離首付款還差五萬，她爸聽說後立馬偷偷給她打來十萬塊。
她爸跟她說：老幺女耶，這個事你可別跟你媽說，更不能告訴你哥嫂啊，不然，我沒法跟他們交待。
柳葉心裡滿滿都是感動，暗想，怪不得人家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情人，一聽她有難馬上就來救場了。
對於她爸的不吝出手，柳葉幸福之際，倒為他爸平日的摳門叫起好來，要不是他對哥哥們吝嗇，哪有餘錢來幫她？
柳葉她爸是個五短身材的男人，但一瞬間在她眼裡卻突然高大了起來。想起小時候，她也是最得她爸寵愛的那一個，給她買的新衣裳、文具、課外書永遠是最多的。
年輕時那會兒，她爸外出打工，春節返鄉之時一定會記得單獨給她帶新年禮物，發卡啊，裙子啊，精美的筆記本啊，但從未給哥哥們帶過。
後來柳葉高考落榜，她爸又支持她復讀，鼓勵她念大學，這才有了柳葉如今坐辦公室風吹不著雨淋不到的白領生活。
她的兩個哥哥因學業不精沒考上高中，所以初中畢業就外出打工謀生存，藍領掙得確實比她多，但幹得都是辛苦的體力活。所以，在柳葉的心裡，父親是最值得依靠的，也是偉岸的。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一時讓她無法接受。
掛完她媽的電話，柳葉拿起手機就給她爸打，但撥通後的一瞬間又趕緊摁斷了。
她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面對她爸。
給她媽出氣，狠狠地罵他？
罵什麼？罵他為老不尊，沒臉沒皮？罵他一把年紀了不好好過日子，儘是瞎折騰也不怕人笑話？
她罵不出口。
柳葉知道，這麼多年來，她爸對她的無條件付出是無可指摘的。因為她，兩個哥哥對她爸頗多怨言，總說她爸腦子進水，好處全讓姑娘佔了。
她用腳趾頭都能想到，現在她爸的情況有多糟——她媽必定是不依不饒，她的哥哥也鐵定是冷嘲熱諷，兩個嫂嫂么，不要說是擺好了板凳看大戲。
她猶豫著，最終沒有打這個電話。
晚上，她媽的電話再度打了過來：「老幺你不管你媽死活了是嗎？你爸這麼欺負我，也不替我說句話，我告訴你，你爸到現在還不認錯，你要再不管管，我一把火上來喝了農藥就自殺，我這還有什麼臉面活著呀……」
柳葉她媽在電話那頭哭得鼻涕眼淚齊迸，歇斯底里不想活的節奏。
柳葉慌了。
萬一她爸有個三長兩短，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思前想後，趕緊買了車票回老家。
到家後，發現滿地狼籍。
她媽似乎一天都沒進食，躺在床上抽抽地抹眼淚。她爸在在對門的另一個房間抽悶煙，一眼看去，老了好多。
見她回來，她爸臉上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在最疼愛的女兒面前丟了丑，他終歸還是感覺到了無法言說的羞愧。
「老幺兒回來了！唉，好好勸勸你媽，水米不進，怕她出事我這一直在家守著。」
柳葉板著張臉，問：我媽說的是不是事實？
她爸沒敢看她，低低地說：也沒冤枉我就是。
「為什麼要那麼做？你這樣讓我媽多傷心你知道嗎！爸，你太讓我失望了！」柳葉把背包放下，開始進廚房砰砰地放水燒水，然後給她媽煮了點麵條端了進去。
見她回來，她媽有氣無力地說：我不吃，他不把那些花出去的錢拿回來，我就餓死拉倒！反正他也不想跟我過了，以後你們就跟外面那個野女人過吧！
「媽你這是說什麼呢！哪有這樣咒自己的。他這麼亂來，別說你不答應，我也不答應。先把麵條吃了，吃了才有力氣報仇。」柳葉好言好語地勸。
好說歹說，她媽總算起來吃了點麵條。但吃完後提出了要求：一定要讓她爸去找那個女人，把那些錢要回來。
柳葉聽了心裡直叫苦，這怎麼要得回來？
一則那個女人是有夫之婦，沒準是人家夫妻倆合謀好了讓老婆出來釣魚，若是上門討要，指不定反被那個女人的男人打了或告了，要是別人夫妻一條心反告你強姦也是有可能的。
鄉下這種事情，最後不都是私了？
二則她爸也要臉啊，睡了別人的老婆，還膽敢上門討債，傳出去不知要被鄉鄰們唾棄死。
柳葉內心也恨死了她爸，老了老了怎麼還來這一出。小時候她聽說過別人的爸爸在外勾三搭四，心裡還一直為自己的爸爸驕傲，沒想到，最後也沒能免俗。
真是老來風流毀一世啊。
說話間，哥嫂們也來了。
她媽為了爭取支持，把這事兒全都告訴他們了。
一時間，她爸力單勢薄，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被他們批得體無完膚。
得知在那個女人身上花了十多萬塊錢之後，哥嫂們像逮到一條巨大的審判線索——
「爸，你說你有錢不捨得給我們，竟然在外面花花，你這是當爹的樣子嗎？」
「爸，今天這事咱說清楚了，家裡的錢必須給分了，不然，下回還不知道你又花在哪個女人身上了！」
「爸，我說怎麼你摳門的一個子兒也不出，原來是要在外面養野女人！我們堅決不答應！」
她爸自知有錯，平日的威嚴蕩然無存，只是不作聲，任由他們批判。
最後，他們拿出了意見：為了不讓肥水流了外人田，要提前分家產。
她爸期期艾艾地把目光看向柳葉，柳葉知道這目光里的含義，只是她也不能拂了眾怒，加上她內心也是矛盾糾結的，回來的路上她不知在心底罵過她爸多少回。
可最終，柳葉對大家說：你們都說咱爸的錢花在別人身上了，既然大家都想分這筆錢，要不，我們一起去問人家討回來？
兩個嫂嫂「呸」了一聲：這話虧你一個姑娘家說得出口，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呢，這錢到了人家手裡還能要得回來？要去你去！還有啊，你說你三十好幾的人了，也不嫁人，不會是在外頭也干那種撬人牆角的不要臉的事吧？
柳葉一時氣結，怒睜著雙眼又不知從何批駁。她從小便不善吵架，兩位嫂嫂進門後她也總是以禮相待，可她們因為她得的關愛多話里話外總是冷嘲熱諷。
接著大哥說：老幺兒你別轉移話題，現在說的是家裡剩餘的錢，你混淆什麼概念？
二哥說：看見沒，老幺跟爸才是一條心的，怪不得你得的好處最多。媽，你們也太偏心了，平時什麼都不為我們考慮，現在家裡出了事，才想到我們了，家裡的錢到底分不分，你就說個話，我們也沒這個閑功夫聽你念叨我爸的破事兒，都忙著呢！
這當媽的這才醒過神來，暗暗罵自己怎麼想了這麼個蠢招？
她沒想到，本指著叫上孩子們來給自己助威，結果威沒助成，倒把自己跟老頭繞進去了——老頭手裡剩餘的錢也沒多少，真要分了，她跟老頭拿什麼養老？
「哎喲，我這命苦哇！老的不走正路，小的也都不孝，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啊，投河自盡算了，省得活在世上礙你們的眼，閻王爺呀，你現在就來把我給痛痛快快地收了吧……」柳葉她媽呼天搶地地哀嚎了起來，一邊嚎一邊抽腿就往院門外走。
畢竟家醜不宜外揚，一家人見這陣仗，趕緊左拉右扯手忙腳亂地把老太太架回了屋。
安撫好老太太后，哥嫂們見分錢的事一時也沒戲，瞅個空就溜了。
但他們走時給老頭子和柳葉撂下話：要是他們沒得著老頭的錢，以後別指望他們給爸媽養老！
柳葉又急又氣，但心知他們一向說到做到。她也明白，她爸對哥哥們確實不如對她用心。
哥嫂們出門後，柳葉她媽繼續痛哭咒罵，她爸一臉倦容，經過一番家庭內戰後，彷彿瞬間又老了十歲。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白天的吵鬧紛擾也似乎被黑夜清除了痕迹，只是柳葉知道，這些痕迹只會始終停停留在每個家庭成員的心中。
哥嫂有怨言，她能理解。她媽要死要活，她也能理解，她爸沉默不言，她在一天的鬧騰過後，也慢慢有了一絲理解。
惟獨她的內心，有誰理解？
是的，從小她享受到了這個家庭里的特權，享受到了她爸更多的關愛，看起來她是家中最幸運的孩子，受到哥嫂的冷嘲熱諷似乎是應該的。
現在家裡出了這樣的醜事，她心裡何嘗不難受？可要她義正辭嚴地去戳罵她爸，她也做不出來。
她自己的感情之路坎坷，談了兩任男友，都在談婚論嫁階段被半路劈腿，所以對男人的移情她說不出的深惡痛絕，對婚姻自然而然地充滿了絕望無力感。
不止一次，她在黑夜裡心如死灰地想過：或許我不配得到真正的幸福，這輩子要不就單身過吧，反正結了婚也保不齊要面對對方的出軌，一個人或許不必為誰傷神傷心。
可一想到她爸從小給過她的那些溫暖片斷，又重新燃起了新的希望，讓她自己覺得需要鼓起勇氣相信愛情相信婚姻。
可如今她爸竟然也出了這種事，那可是她內心惟一的希望之光呀！
所以，她爸的出軌，於她媽而言，是絕望；於哥嫂，是憤怒；於外人，是笑料；於她，則是徹底喪失建立婚姻關係的信心。
聽著她媽絕望的哭泣聲和叫罵聲，看著她爸焉頭耷腦瞬間蒼老的疲態，她的心像有刀割過——
這僅有的溫馨原來也是假象啊，她不知道一顆倍受傷害的心將在何處安放？
她爸跟哥嫂的關係如此，今後自然只有她管父母，她知道，這個責任她必須承擔，誰讓她多得了父親的那些好？
可她在外面打拚多年，至今家未成家，業未成業，精神上的壓力也是與日俱增，對婚姻的恐懼感也始終無法掙脫。
可這些她不知到底該向誰說，她知道，沒有被深深傷害過的人，不會懂，這個世界上何曾有過什麼感同身受呢？
她進廚房做晚飯，邊忙活邊想心事，一頓飯做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長。
結果，她媽跟她爸都只象徵性地扒拉了兩口就不吃了。
這樣的時候，誰也沒有胃口。
晚上，她爸房間內傳來陣陣長嘆聲，她知道，哥嫂們說出的那些話，讓她爸心理難受了——犯了錯的普通世俗男人，不但得不到妻子的原諒，就連血肉相連的孩子，也因此藉機與他陌路。
晚上躺在床上想著父親兒時對她的種種好，柳葉鼻子一酸，淚濕枕巾。
早上，她媽沒起來，她爸早早起來弄早餐。弄好後見他盛好小菜稀飯給她媽房間端去，不一會卻聽見房間里傳來「咣嘰」一聲，是碗筷落地碎裂的聲音，接著是她媽的嘶吼：
滾出去！老不正經的，別假模假式充什麼好人！
她爸出門找掃帚，出房間一抬頭，看見柳葉立在那兒眼淚洶湧地流。
她爸什麼也沒說，只是進房間打掃，很久很久都沒有出來，裡面也沒了聲音，整個屋子安靜無比。
柳葉進去看，只見她爸弓著背，一點一點地半蹲在地上尋覓著四散在角落裡的碎瓦片，許是彎得久麻了腿，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喲」叫喚了一聲。
柳葉趕緊去扶，她爸叫著「我的腰，我的腰……「
她爸老腰病犯了。
柳葉用儘力氣想把他爸挪到床上，可挪不動，於是叫她媽幫忙，她媽不理。
最後叫來隔壁的小叔搭了把手，這才把她爸弄到了床上躺著。
照顧兩天後，柳葉請的假也到期了，必須回去上班。照顧她爸的任務不知該找誰接手。
她去求她媽：媽，這鬧也鬧了，氣也氣了，這日子，還得過下去不是？我沒要求你原諒我爸，就是請你看在我的份上，幫我一個忙，照顧下他行嗎？
她媽冷著張臉：他的事我管不著，不是有野女人管嗎？
柳葉就差哭求了：媽，我這還得上班，也沒法一直呆在家裡啊。要不我去請個人來照顧？可這麼一來，爸這事不是弄得滿城風雨了？你在家不照顧，還請人照顧，這事兒讓別人知道你也沒臉不是？
她媽不接招，只是說你愛請誰請誰。
柳葉沒轍，第二天她出了趟街，晚上到她媽房間繼續哄，哄過後拿出張銀行卡給她媽：
媽，我爸知錯了，這張卡今後就歸你管了。裡面有20萬塊錢，密碼是你的生日，裡面的錢都是我爸的老本兒。您看，看在我爸誠心改過的份上，幫我照顧他，行嗎？
她媽的眼神忽然亮了起來，這才點頭答應。
柳葉返城上班，在車上，她給她爸發了個信息：
爸，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原諒你，可我希望你跟我媽真心合好，你們都老了，折騰不起了！一起走了大半輩子，就都珍惜吧！
發完這條信息，她有想哭的衝動。
那筆錢，是她自己所有的存款。她還是希望藉著她爸的名頭，讓她媽放過她爸，也放過她自己。
她知道，縱是她使出一切力量，也無法去除她媽內心的怨念，更無法抹去她爸外遇的事實。
感情中的地震，任誰也無法代替當事人做出解答。
原不原諒，合不合好，繼不繼續，哪怕是最親的人，也沒有辦法替他們去做出決定，讓時間去說話吧！
返城上班第三天，柳葉的手機收到簡訊，銀行賬戶收入20萬元。
她爸給她來電：
老幺兒，你媽都跟我說了。爸爸謝謝你，可我們哪能用你的錢呢？對不起，爸做了錯事，也沒什麼可辯解的。
這一切都是爸昏了頭，我跟你媽，會好好的，我這下半輩子就跟你媽贖罪吧！別替我們擔心，你要有喜歡的人了就帶回來給我們看看，你一個人在外頭，不容易！
其實，柳葉從小就知道，她媽跟她爸當初的結合，是爺爺奶奶做主強捏在一起的。
而她爸那個出軌的女人，是他的初戀，因為那個女人的父母跟爺爺奶奶結過梁子，所以阻撓了這段感情。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原諒，或許，她爸在犯錯的那一刻，早已不曾抱過什麼希望。
幾天後，她媽跟她視頻，說跟她爸去爬山了，好久沒活動身子骨，回來累癱了。
柳葉問：我爸呢？
她媽笑容滿面地說：在廚房做飯呢。現在可老實了，我說東他不敢往西！你爸這種人，就得治！
她爸一輩子沒下過廚房，如今為了贖罪，也是拼了。
其實她也不知為何要這麼做，或許是為圖她爸跟她媽老來相互有個照應，或許是為回饋她爸曾經給過的那些溫暖呵護。
說不清。
看著她媽那張重現笑容的臉，柳葉也跟著笑，笑著笑著，她的眼淚，控制不住地一滴滴落了下來……
作者：微橙子 本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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