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8日，美國多家媒體的頭條新聞，是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大法官安東尼·肯尼迪宣布將在7月底退休的消息。

一個大法官宣布退休這麼高的關注度，乃是因為肯尼迪的退休，可能給特朗普長期塑造美國社會來帶大好機會。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 （圖片來源：supremecourt.gov）

【最高法院】

先簡單說一下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和大法官。

美國是個民主國家，也是個法制國家。社會要正常運轉，民主和法制缺一不可。

獨立的司法體系在美國政治社會生活中非常重要。法院是司法體系的重要機構。

美國的法院體系大概分兩套，一是聯邦法院體系，包括聯邦地區法院、聯邦上訴法院和聯邦最高法院，主要處理與聯邦事務或跨州事務有關的法律問題；

二是各州的法院體系，各州法院體系類似於聯邦法院體系，也有自己的州最高法院。

需要注意的是，聯邦最高法院（下稱最高法院）處於這兩套體系的最頂端。無論是聯邦法院審理的案件還是州審理的案件，都可最後上訴到聯邦最高法院。最高法院裁決具有最高權威性。

實行三權分立的美國，行政權歸各級政府，政府官員需要選舉產生；立法權歸各級議會，議員需要選舉。但司法權則不一定，除了近年來一些法官和檢察官的職位需要選舉產生，大部分都是由行政首長提名，再由立法機構表決通過。

最高法院也是如此，大法官是由總統提名，然後由參議院舉行聽證會進行考察之後，再表決通過（或不通過）。

這麼做的理由是，法官是社會最後的防護牆，如果這個職位也要選舉，那麼可能會面臨選民壓力，導致迎合民意的不合理判決。這個職位由民選的官員提名，民選的議員批准，應該可以找到方正賢能之士。

最高法院的法官更是賢能之士中的賢能。有意思的是，美國的其他法官，英語都是judge, 而最高法院的大法官，英語是justice，這個詞的最基本的意思的公平和正義。用這個詞稱呼最高法院大法官，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社會對他們的期許和他們的職能。

【巨大影響】

在歷史上幾經演變，目前美國最高法院有9名大法官，其中一人為首席大法官。這些大法官一經任命，終身擔任這一職務，除非犯下叛國之類的罪行。

在一切以法律為準的美國，這些終身制的法官們對社會影響非常深遠。

影響可以從兩個方面來說。

一方面，法官終身制，使得大法官們對社會的影響在時間上有了優勢。

比如，美國自1789年喬治·華盛頓至今已經有了45個總統，而最高法院自1789年的約翰·傑伊到目前的小約翰·羅伯茨一共有過17個首席大法官。

美國總統中任期最長的是富蘭克林·羅斯福，做了3屆共12年且僅此一例，因為憲法修改後總統不得連任超過兩次也就是8年，而最高法院中的約翰·馬歇爾從1801年到1835年擔任了35年的首席大法官。其他在最高法院效力三四十年的，不在少數。

另一方面，美國是一個把憲法視同《聖經》的國家，最高法院大法官對憲法的解釋和應用以及由此作出的判決具有很高權威性。

美國最高法院每年接到上訴的案例很多，但處理的很少。最高法院是否受理一個案件，主要看這個案子是否有觀點性的衝突，對社會有影響，而不是案子涉及的人命有多少或涉及的金額有多大。

比如最高法院曾審理的上訴案件有，婦女有沒有墮胎權？焚燒國旗算不算言論自由？一個蛋糕店老闆是否有權拒絕為同性戀者做婚慶蛋糕？一個病人已經無法說話，家屬是否有權決定放棄對其治療？報紙公布軍方的一些醜行，是應該保護的新聞自由，還是以危害國家安全為由勒令報紙停止這一行為？

可以看出，這些判決，都對社會生活產生極大影響。

所以最高法院大法官的任命，歷來為總統最為重視的權力之一。也是美國最激烈的政治鬥爭之一。

只不過，最高法院主要影響的是美國國內社會，又不是選舉，缺了選戰的熱鬧和戲劇性，因此國際關注度不如總統選戰。

【法官們的傾向】

當然，就算是justice（公平、正義），大法官也是人。有人就有立場和傾向。

美國社會一般分左派（自由派）和右派（保守派），議員如此，總統如此，法官們也不能免俗。

不用說，總統都是要挑選立場和自己相近的法官。

在目前的美國最高法院9名大法官中，由保守派總統提名的有五人，分別是羅伯茨、阿里托、托馬斯、肯尼迪和戈薩奇。

由自由派總統提名的有四人，分別是布雷耶、卡根（女）、索托馬約爾（女）、金斯伯格（女）。

目前美國最高法院的九名大法官。前排自左至右為：金斯伯格、肯尼迪、羅伯茨、托馬斯和布雷耶；後排自左至右為：卡根，阿里托，索托馬約爾和戈薩奇。 （圖片來源：supremecourt.gov）

前兩天，最高法院在就特朗普的旅行禁令進行裁決，以5：4的表決結果，支持特朗普的禁令，就是因為大法官中有五人是保守立場的。

當然，也有的大法官立場也不穩定，在具體判例中有不同傾向，這種大法官被稱為「搖擺立場者」。比如這次宣布辭職的安東尼·肯尼迪，他是在1987年被保守派的英雄里根總統提名的，但他在有些問題上也支持自由派的立場，比如他堅定支持同性戀者的權利。

【特朗普的機會】

現在回過頭來說特朗普的機會。

肯尼迪宣布退休，這讓特朗普繼去年提名戈薩奇之後，又有個機會任命一名大法官了。

特朗普早在競選的時候就說過，如果當選總統，能在任期內任命「兩三個保守派的大法官」，那就太棒了。

現在上任不到兩年，果然迎來兩個機會。

在聽聞肯尼迪要退休後，特朗普在北達科他州的一個集會上說，「我們要找一個能在那裡（最高法院）幹上40年、45年的法官」，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肯尼迪本來就是保守派法官，只不過在保守派的眼裡，他還不夠保守，因此特朗普可能要挑選一個百分之百保守的法官，確保保守派對美國社會保持長期影響。

從目前來看，美國社會不斷分化，保守派和自由派在控槍權、同性戀權利、墮胎權等問題上爭論及其激烈。如果特朗普找到一個年輕保守的法官，對自由派來說，在重大社會問題上，幾十年內可能都要處於劣勢。

有意思的是，不僅自由派，就是傳統保守派也很擔心，極端的特朗普萬一挑選一個不僅保守，而且是和他一樣有民粹傾向、排外的人選，那該怎麼辦。

因此，在大法官人選之戰即將打響之際，自由派就警告，特朗普在挑選法官人選時，要控制一下自己民粹主義的衝動。

可是，以特朗普的個性，他可能就是要挑選一個這樣的人，到時再用各種手段，對參議院的共和黨人士，贏得他們支持。

如果特朗普得逞了，那麼無論特朗普自己是否連任，哪怕是否能幹完一屆，美國社會也必將深深打上特朗普的烙印——這才是反對特朗普的人，最不願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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