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20年,做過2次愛」
陌姐說
人生若只如初見
何事秋風悲畫扇
文/甘北 圖/Pinterest
01
14歲,他和爸爸出海歸來。
漁船剛靠岸,就聽得鳳嫂子進了船艙,她的嗓門洪亮:「梅梅,你今天有口福了。」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叫梅梅的女孩。
她的皮膚真白,不像沿海太陽下的女孩。就連性格也不像,文靜,不說話,怯生生地站在鳳嫂子身旁。
鳳嫂子笑得露牙花,她說:「這是我表嫂的閨女,城裡來的,來海邊過暑假。」
怪不得。他看得呆了,如果不是皮膚黝黑,臉上大約早已飛紅。
那個夏天,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他和梅梅成了朋友。他教她捕魚,教她游泳,教她用貝殼做項鏈。
那麼多同齡的夥伴,梅梅最喜歡他。
她叫他阿藍哥,跟在他身後跑,不到一個夏天的功夫,就曬得黝黑黝黑,她說:「阿藍哥,我回城了,你要給我寫信啊。」
那時網路還不發達。人和人的情誼,都在紙筆油墨里。
阿藍想要抱抱她,但轉念一想,自己可是男子漢。於是他揮揮手,大咧咧地道:「誒,多大點事,你哭什麼,我保准給你寫信。」
02
梅梅沒有收到阿藍的信。
她不知道,海邊起了大颱風,阿藍的父親,再沒有回來。
阿藍的母親哭暈了,醒過來,看到那片藍色的海,眼淚又再翻上來。
這海豐饒又美麗,可這海里的每滴水,都鹹得發苦。
媽媽說:「我不想再看到海了。」
於是,他們收拾了行李,離開了祖祖輩輩居住的家。
離開故鄉,處處他鄉。
媽媽和阿藍輾轉去了很多地方,去過鎮上,也去過城裡。
媽媽換了好多工作,洗碗工,清潔工,打字員,促銷員,她什麼都做,卻又什麼都做不好。
人家嫌她普通話說不好,又嫌她總是苦著一張臉,爸爸走了,媽媽就不會笑了。
不會笑的,還有少年阿藍。
他的青春期,死在了那個夏天。他越來越沉默,像一個密封的罐子,話藏進心裡,還怕不嚴實,又加上了一把鎖。
他收到過梅梅的信,看了,又鎖了起來。
她還是14歲夏天的她,他卻不再是14歲夏天的他。
03
再見梅梅,阿藍19歲。
媽媽又會笑了,她給他找了新爸爸。
新爸爸是個生意人,給了阿藍母子安定的生活,供養他上大學。
報到的第一天,在新生名單上,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名字:白茵梅。
時間一下回到了14歲的夏天。
他回憶起她的樣子,想見她,卻又怕見她。
還是梅梅先認出了他。
她驚喜地叫道:「是你嗎?阿藍哥。」
緊接著,她又質問他:「你怎麼不給我回信呀?」
最後,她把身邊的男孩拉過來,向他介紹道:「這是我男朋友,我們的學長。」
阿藍這才知道,梅梅戀愛了。
她來這所不怎麼樣的大學,就是為了那個學長,他們高中就在一起了,但他比她高一屆。
梅梅跟學長的戀愛很曲折。
他們時常吵架,鬧過很多回分手,阿藍每次都是傾聽者。
他知道學長的花心往事,知道梅梅想跟學長結婚,還知道,梅梅為學長,流過一個孩子。
他不知道的是,漂亮大方的梅梅,為什麼會在學長面前,把自己作賤成那樣。
大概,這就是愛情吧。
04
大三的夏天,阿藍像往常一樣,在外面做兼職。
繼父人很好,願意承擔他的生活費。
他卻更願意自食其力,大海邊長大的孩子,自尊心要強——他始終,無法管那個男人叫「爸」。
他找了很多份兼職,派過傳單,賣過電腦配件,還去推銷過英語刊物。
他的時間排得滿滿的。唯有梅梅,是黑白生活中的彩色點綴。
但梅梅過得並不好。她和學長的愛情,已經走到了末路。
學長要畢業了,他想要遠走高飛,急於把梅梅甩掉,像拋棄一樣累贅的行李。
七月的一個夜晚,阿藍突然接到了梅梅的電話——她在酒吧喝醉了。
阿藍飛奔著攔了一輛計程車,找到了哭得一臉暈妝的梅梅。
她說:「他去北京了,不要我了。」
阿藍什麼都明白了。
他又攔了一輛車回學校,梅梅剛一上車,就趴在他肩膀睡著了。
後來的很多年裡,阿藍時常回憶起那個夜晚,一個之於他驚心動魄的夜晚。
那個夜晚,梅梅分手了。
阿藍的母親,突然暈倒在地板上,醫生說,她腦袋裡有個腫瘤。
05
阿藍請了長假,回去照顧媽媽。
繼父的頭髮,一夜之間白了大半。他在醫院的長廊上踱來踱去,煙抽了一根又一根。
直到最後一根煙燃盡,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終於失聲痛哭:「我的前妻,就是這個病沒的。」
阿藍在那瞬有些恍惚,他以為,少年喪父的他,早已嘗盡世間的苦。
原來,還遠著呢。
那段時間,他和梅梅成了真正的患難之交。
他們互相逗對方開心,一起聊天直到深夜,梅梅還承諾道:「等伯母的病好了,我們一起去旅遊吧。」
只是,沒有旅遊的那天,也沒有病好的那天了。
14歲喪父的阿藍,又在22歲這年,失去了他的母親。
痛苦像黑洞一樣深不見底。
他給梅梅打電話,幾乎是哀求她:「你能過來陪我嗎?」
那些在身體里積攢了許久的痛苦、憤懣和不甘,源源不斷地從血肉里鑽出來。兩個同樣疲憊的靈魂,在沒有盡頭似的黑夜裡,喝了許多許多的酒。
然後,上床了。
06
阿藍說,這是他前半生,最後悔的事。
他們不知道,再怎麼做朋友了。梅梅開始刻意疏遠他。
伴隨著母親的去世,他越來越沉默,如果說原先他的心,只是上了一把鎖,那麼如今,他又往那鎖眼裡,澆築了銅汁。
就這樣,大四來臨,分道揚鑣。
梅梅回了老家,找了一份國企的工作。
阿藍呢,他早就沒家了,索性留在大城市,天大地大,哪兒不一樣呢。
偶爾,他會去看看繼父,那個善良的男人,為了救治他的母親,耗盡了大半生的心血,卻依舊終將迎來,無人陪伴的晚年。
那幾年,日子過得異常地快。
阿藍升職了,又辭職了,輾轉來到了另一個城市,談過兩場戀愛,卻又不了了之,最後那個女孩,甚至拿走了他所有的積蓄。
時間似乎失去了一切意義,他成了天地間的浪子,四處為家,無處生根,學會了抽煙,學會了喝酒,也學會了用聊天軟體,約會一個又一個女孩。
他從老同學那裡,聽過一些梅梅的近況。
她結婚了,丈夫是個生意人,有點小錢。
老同學開玩笑道:「我們都以為,你會跟她在一起呢。」
阿藍笑了,又喝了一口啤酒。
這世上的魚和鳥,是註定不能相戀的。
07
他沒有想到,這一生還會再遇梅梅。
在異地的街頭,他是來出差的,剛走出寫字樓,就迎面撞上了她。
她瘦了很多,臉上寫滿憔悴。他這才知道,她是來辦離婚的。
丈夫在外面有了人,第三者都懷孕了,她才知道真相。
人到了一個歲數,似乎都終將面對同樣的事。
親人會逝去,愛人會離去,那些美好而羞澀的初衷,變得斑駁而大膽,破罐子破摔似的。
他們很坦然地去開了房。
一覺睡醒,他聽到梅梅在抽泣,她說:「我什麼都沒有了。」
說完以後,他們又來了一次。
人生的痛苦,每一個都無法自行消解,它們必須找到一個又一個的出口,從身體里釋放出來。
那一次,他們同居了好幾天。
從14歲到34歲,看電影似地,一遍一遍地回放。
她說:「念書那會,你怎麼不說喜歡我。」
她又說:「那天晚上,其實我沒有喝醉。」
她還說:「畢業那會,我是最後一個走的,我一直在等你……」
他默默聽著。
眼前的梅梅,又煥發了少女的光彩,他想,其實她一直沒變。
或許女人都這樣。
無論遭遇了多少挫折和失敗,她們又終將在愛情里,煥發色彩和生機。
34歲的白茵梅,在異鄉的酒店裡,依舊像個少女,懷揣著愛情的希望,在等待一句告白。
08
但他不行。
他變了。他早不是從前的他。
他穿好衣服,起身下床,輕輕地吻了她的額頭。
他對她說:「我愛你。」
如同她期待的那樣。他看見她笑了,笑得那麼開心,好像一切前塵往事,都在那刻得到了彌補。
他也笑了。
他說:「餓了吧,我去幫你買份早餐」。
他把鑰匙和錢包放進褲兜里,出了門,就再也沒有回來。
直到最後,他依舊沒有告訴她——他已經結婚了,孩子都一歲了。
※能讓女人快樂,是好婚姻的唯一標準
※伊能靜,你憑什麼懟直男癌?
TAG: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