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聽歌買笑，如此愜意自在，何必還要傷懷嘆息

世上最不容易看透的就是人心，座上高談闊論，台下卻暗自泣血；人前滿臉堆笑，背後卻使詐耍滑。看似冷漠無情，卻在雪中送炭；表面一團錦繡，內里一肚草包。文人們也是如此，表面堅強無比，內心卻脆弱不堪。好似林黛玉，貌似伶牙俐齒，實際孤苦無依；又像李清照，號稱自己可以「九萬里風鵬正舉」，丈夫不在家時，「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

不僅是弱女子如此，那些剛強的大男人也有柔弱的時候。詩仙李白自恃「天生我材必有用」，寂寞時也只能感嘆「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 詩豪劉禹錫也常說 「便引詩情到碧霄」，惆悵時還是 「懷舊空吟聞笛賦」。宋代詞人柳永自詡奉旨填詞，「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能不能獨善其身呢？

傾杯·凍水消痕 宋代：柳永

凍水消痕，曉風生暖，春滿東郊道。遲遲淑景，煙和露潤，偏染長堤芳草。斷鴻隱隱歸飛，江天杳杳。遙山變色，妝眉淡掃。目極千里，閑倚危樓迥眺。

動幾許、傷春懷抱。念何處、韶陽偏早。想帝里看看，名園芳榭，爛漫鶯花好。追思往昔年少。繼日恁、把酒聽歌，量金買笑。別後暗負，光陰多少。

注釋：

1、消痕：融化的意思。遲遲：舒和的樣子。淑景：春天的陽光。斷鴻：失群的孤雁。杳杳：悠遠。目極千里：縱目千里。危檣：高聳的桅杆。迥眺：遠望。

2、韶陽：春光。帝里：指北宋京城汴京。繼日恁：天天如此。量金：喻不惜重價。買笑：指狎妓。

上片寫景，作者不惜濃墨重彩描畫了一片春光明媚的圖景。冰雪消融，晨風送暖，東郊路旁滿眼春光。景色宜人，芳草遍地，孤雁獨飛，江天一線。詞人靜靠在高樓的欄杆，獨自遠眺，千里之外的山峰，猶如淡掃娥眉。

作者用「遲遲淑景，煙和露潤」寫虛，用「偏染長堤芳草」記實；用「春滿東郊道」描述近景，再用「斷鴻隱隱歸飛，江天杳杳」刻畫遠貌；用消痕、生暖、變色、淡掃、閑倚、迥眺等一系列動詞狀物，還有「凍水消痕，曉風生暖」等對仗，可謂技法嫻熟多樣，「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才子可不是徒有虛名。

下片抒情，同時也刻畫出作者複雜的內心活動。早春激動憂鬱的情懷，念何處春光來得最早。帝都的高台香榭漸漸地草木茂盛，鶯啼花開。追憶青春年少，連日縱酒聽歌，千金買笑。別後才發現，恍然辜負了多少光陰！

作者在下片用「動幾許、傷春懷抱」起頭，照應上片的「斷鴻」，既是暗指作者自身的孤獨飄零，也是全詞的詞眼。作者在前面費力地鋪墊了很多，都是為了描寫自己的傷春惜別，更是悲嘆才無所用，虛擲年華。

話說回來，人有七情六慾，能夠坐懷不亂的人是聖人。詩人都是性情中人，如果也像老莊無為而無不為，或者都學孔孟中庸之道，哪裡還有什麼激情四射的唐詩宋詞。估計都去靜坐冥想了，這世界也就沒有了多樣性。不過得亦何喜，失又何憂，所以柳永有一句詞寫得好，「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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