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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選粹】龍佩蓮

作者簡介

龍佩蓮,1973年出生 ,1989年畢業於湖南湘西自治州農校 。愛好文字 ,特別是詩詞與楹聯,清閑時還喜歡旅遊。

文學天地

作者:龍佩蓮

虹今天來我家,她不是那種喜愛串門的女人,我和她平時也不多交往,在路上偶爾碰到也只是打個招呼而已,她的到來我還真的有點意外。看到虹滿臉的愁容我打趣地開玩笑道:「小媳婦,我好像沒欠你的錢哦!」看她仍然還是愁容滿面,我又加了一句:「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去揍他!」

虹默默無語地走到沙發邊上坐下,順手從沙發上拽了個沙發墊,把臉埋進墊子嗚嗚地哭了起來。

虹的哭讓我不知所措,但又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她。幾年前虹的老公病逝,倆孩子都還在上學,「有什麼困難嗎?」我問,虹沒有回答,邊抽泣邊搖頭。

虹比我早兩年來這個村,雖然她來的早,年齡卻比我小好幾歲,她娘家在最偏遠的山窩窩,如果不是為了跳出那個山窩,也許不會早早結婚,嫁給一個有舊疾的老公。

說到有舊疾還必須得感謝那個媒婆,媒婆正說反說誇讚著男方家庭是那麼的好,還親自帶著虹的父親在村裡東轉西轉,手不停的東指西指不斷地強調著這都是這家人的地產與房屋,山窩窩裡的老漢打小就在窯洞里長大,還從未見過一座東西南北有房的四合土院,更別說那一座座嶄新的青磚瓦房,媒婆除了誇讚家庭之外更加力度的誇讚男方,誇他煙酒不沾還不會上桌徹磚(打麻將),一年幾乎很少在家都是在外賺錢,說姑娘過門後絕對是當家做主不受委屈。老人家興高采烈地回去給家人報喜,說閨女出了這個山窩就和過去的地主婆沒啥兩樣,得趕快趁早萬一對方悔約就難再找到這麼好的家庭。那個年代人自由戀愛還是很少,特別是從未出山的女孩子,她們的婚姻就是媒婆牽線男女雙方遠遠地瞄上一眼,接下來就是娘家人派個代表去看看男方的家就算給定了下來。

婚後的虹按當地的風俗回娘家住了十天,十天後返回婆家一切都變了模樣,結婚時那個新房磚屋已經換鎖,門上的紅字喜帖已經被風撕刮的碎爛,屋的前頭路口幾個小媳婦在時不時地往虹這邊瞄了幾眼,然後又偷偷地嘀咕著什麼,正當虹稀里糊塗不知道該怎麼辦時,虹的婆家二嫂跑到虹的身邊把她拉了回去告訴她說,你們新婚的磚房是租來的,租期只有半個月,租期一到就得還給人家,以後你的屋就在我左邊的第三個窯洞,虹睜著大大的眼睛點了點頭。「那我的東西呢?都搬過來了?」一大會虹才真正反應過來,「在你回娘家的那幾天都幫你搬過來了。」二嫂回答。

兩年後,虹的兒子出身了,生了孩子後的虹更有女人風韻。雖然剛結婚時有許多不愉快不舒心的事,但她還是原諒了媒婆和她老公家人的做法,而兩年來她已經習慣了婆家這邊的生活,性格開朗的她開起玩笑來沒邊沒際,再加上老公很少在家,總有那麼幾個人趁她丈夫出門打工時大獻殷勤,幫虹干著農村裡女人幹不了的那些重活,虹為了感謝人家幫忙也常常給人家做點好吃的,如果對方不吃飯,虹總得烙幾個餅讓人家拿回去。而虹的丈夫和虹的性格卻完全相反,他並不是媒婆說的那樣是輕微舊疾,從小就患有腦痙攣萎縮的他不僅僅性格內向,思想卻是守舊又傳統,他的病還是和虹結婚以後才逐漸好轉起來。

一個年後,虹的丈夫和往年一樣,扛著大包小包的備用品和一群老鄉去了太原。就是那年初春的午後,他和一個才二十歲的工友在工地上聊天,他們從午飯後就一直坐在那裡聊到下午開工的時間,就在他們倆起身的一剎那,起重機上吊著的預製板突然斷裂,飛速地砸向他們倆所在的位置,他只聽到後身「砰」的一聲響,本能地轉身一看,剛剛還和他聊了半天的小夥子,頭部已經被預製板砸的血肉模糊,他甚至都沒來的及啃一聲就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虹的老公叫喊著,用力地搬著那塊沉重的預製板,但無論他怎麼用力都無濟於事,直到他的叫聲驚動了陸陸續續上班的工人,大家奮力的幫忙著,預製板是挪開了,但剛才還是鮮活的生命此時卻成了一具屍體。

突如其來的事故,讓虹的老公受了刺激和驚嚇,他只要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那張年輕而又熟悉的臉,那張臉時而親切時而獰猙,攪的他整夜整夜的失眠,無奈之下他給虹打了電話要回家,而虹,沒有問他原因卻對著電話的那頭髮火,說剛出門沒多久錢沒掙到就鬧騰,說他就那副德性就那點出息。

被數落的他只好返回宿舍,太原的初春還在零度左右,大家都去幹活了,唯獨他一人在宿舍發獃,一個多禮拜的折騰他已經困的不行,他想:算啦,不讓回去就不回去,就在這裡睡幾天吧!想到這裡,有點冷的他害怕煤爐滅了室內的溫度下降,他拿著火鉗夾了兩塊濕煤續放在火爐上,然後連衣服都沒脫就鑽進了被窩。

這一覺他睡的特別香,沒有恐懼也沒有惡夢,如果不是工友們下班的聲音吵醒了他,他依然還在睡夢裡。被吵醒的他掀開被子從被窩裡出來,拿著洗臉盆和毛巾走出宿舍,就在他走出宿舍沒幾步,「啪」的一聲,人和洗臉盆毛巾都在地上了,他想站起來卻渾身無力氣,宿舍里的人聽到響聲全跑了出來,把他送進了工地附近的醫務室,醫生說他是輕微的煤氣中毒,他才想起那兩塊續放的濕煤。最後在老鄉們的商量與建議下,大家把他送上了回家的班車。

在進屋的一剎那,他目睹了一個男子從虹的後背擁抱著虹,而虹卻痴呆著立在那裡一動不動,沒有反抗也沒有掙脫,那一幕讓虹的丈夫難以接受,他抓住其中一個就一頓毒打。從此,那個家就再也無安寧的日子,虹會被病情發作的丈夫常常毆打,而虹也為了一時的安寧,很愚昧無知的讓丈夫大量的服用安定和催眠的藥片,終於有一天,因過量的服藥而導致了死亡。

死訊傳來大家都去哀悼,死者全身發紫的屍體近乎於木炭,第二天,死者的堂哥堂弟準備請法醫要對死者進行屍體解剖驗屍,是他們家族中最高長輩把事情壓了下來,老人說:「人死不能復生了,這件事不存在什麼謀殺和暗害,虹常被丈夫毒打村裡人也是眾所周知無人不曉,即使追究出什麼,虹就算是承擔了所有的責任,那孩子呢?倆孩子怎麼辦?原本就很不幸的一家豈不雪上加霜?」聽了這話,所有人沉默無語,事情就這樣平息下來.......

那年的暑假後,我被調去了另外一個鄉鎮任教,很少回家的我即使偶爾回家也是來去匆匆,很少和村裡的人接觸,再後來我就辭去教師職務南下打工,至於後來虹過得怎麼樣我一概不知。今天看到虹傷心的樣子,她抽泣顫抖的雙肩讓我感到有一絲絲悲涼與傷感,我走到虹的身邊摟著她並輕拍拍她,此時,我不知道說什麼,也說不出什麼,就這樣輕輕拍拍她。

停了一會虹止住了哭聲,告訴我:「最近身體很不好,腰疼的蹲下去起不來,好不容易站起來了又蹲不下去,如果你哥在的話他就會帶我去醫院,我從前稍微有點感冒和不舒服,你哥就會連扯帶拉的帶我去看病,這都好長時間了,身體總是不好,家裡的東西還是上個月孩子們帶回來,現在都快用完了,昨天去超市買點米,一路掂回來感到非常吃力,從前我從未操心,要什麼東西時就是一個電話或者一個信息,他就一件不少的拿回家卻從未覺得他的好,當身體不好東西拿不回來時才感到他是家的頂樑柱……」

虹說:「又是一年的端午節來了,我害怕過節的日子,害怕看到別人家團聚,以前他打工在外,過節時必須都要回家,以前從未期盼他,而現在是期盼也期盼不回來了。總覺的掙錢是男人們的事,不掙錢時就得幫我承擔家務,認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而那時還總覺的有他沒他是否在家都無所謂,可現在才感覺到,這個家缺了他就缺了支柱缺了所有的歡樂……」

我勸虹:「是不是考慮一下再找一個人來陪她一起去走將來的路?這樣就可以轉移她總是對丈夫念念不忘的心,」虹哭著說:「不會找了,也找不到的,那種牽念是很難讓我再去接受一個新人,再婚,談何容易啊?你接受的不僅僅是這個人,還有這個人的關係圈。太難了,我已經習慣了丈夫周邊的人,那些曾經共同生活的點點滴滴,那份共同耕耘過的日子,怎能用一個新人就能替代啊!」

虹自言自語:「所有的歡樂都隨他而去了.......」看到虹如此的悲傷,我回想起以前他們那段日子裡,他們的確還算是蠻幸福的一對,隨著孩子的出生又增添了更多的歡樂。

可虹為什麼要不知足的去做對丈夫不忠的事呢?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他也就不會生氣而犯病去成天暴打虹,虹也不用那麼愚蠢給他過量服藥導致死亡。我趁此機會問了問虹,虹解釋說:「是他誤會了,其實什麼都沒有,那個人那天幫幹了點重活,是虹曲線柔美的身段讓他有點衝動,可他也只是給了虹一個擁抱,就恰恰被回來的丈夫撞見了。」虹說:「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怎樣解釋都無濟於事。」我告訴虹:「為什麼不讓那個人來解釋?解鈴還得系鈴人啊!」虹說:「沒有用的,那一幕已經定格在他的腦海里,怎樣解釋都是徒勞.......」

想著虹的話,虹沒有錯,僅僅是對方無意的一個擁抱,就被他丈夫想像的不忠和背叛,那麼,虹的丈夫錯了嗎?當他大老遠地進門卻看到了那一幕,會相信那些解釋嗎?我感到好茫然心裡沉甸甸的,不知是為虹還是為虹的愛人……其實想想他們誰都沒有錯,是信任降低拉開了他們夫妻間彼此的距離,是感情基礎不牢才導致了猜疑。

如果說虹的婚姻是媒婆湊合感情基礎不牢,那麼這對夫妻倒是自由戀愛,女方從有名的帝都城隨夫來到這個小土溝,剛來時住著土窯洞白手起家的辛勞倒還過著安心的日子,幾年後樓房建在馬路邊上時,就開始聽到她無休止地抱怨和猜疑,丈夫起早貪黑去收豬殺豬,深夜回來會被她纏著不放,計算著老公兜里的錢支出進入成不成正比?她多心猜疑老公在和同伴分利時是否均勻?她從不去地里幹活,就在家擺個肉攤帶倆孩子都覺得辛苦,嘴上掛著「忙時身累,閑時心累」的話語從無間斷,她去一趟縣城無論哪個季節,衣服裙子化妝品都是幾套購買,脾氣不好的她時常把氣撒在幾歲的兒子身上,時不時還要鬧著離家出走,直到有一天,她丈夫帶著孩子出去買作業本,途中遭到車禍父子倆再也沒有回來……從此以後再也沒聽到她說他的不是,從此以後眼淚汪汪都是他如何如何的好……我聽了心裡難受的不能再難受,心想為啥人活著時卻不知道珍惜,當陰陽兩隔牽腸掛肚淚流滿面又有何用?如此類似的事有許多許多,她們的初衷不同結局卻相同。

曾經為了跳出山窩的虹自以為出了山窩就走近了都市,自以為在和親友們團聚時可以大大方方的出手,穿著得體的出現在眾人面前而獲得嘖嘖地稱讚聲,不曾想到現在的處境竟然讓她如此艱難,現在她才發現許許多多的事都是事與願違。當最親近最熟悉的人離開了到另外一個世界時才感到,該是她在乎的她卻沒有在乎,而不該在乎的卻拚命去做,在追求物質與生活質量時,卻忽略了自己最親的人。所有的一切都發出於本人內心深處那份可憐的虛榮而已…這個時代這份虛榮的理念不僅僅是虹一個人有,無論是農村還是都市,滿身的銅臭味早已成了現代人擺闊與炫耀的首席.....

其實生活中我們不必要去追求過多,全家人能夠平安並健康的活著比什麼都強,每天只需要能和家人一起共聚餐桌,去迎接每一個黎明和恭送走每一輪夕陽就足矣,可當真正領悟到這一點時都已為時已晚……虹起身時問我所在的公司是否還在招工?我擔心她適應不了南方的氣候和飲食直接就說不招了,然後告訴虹我會幫她聯繫運城開餐飲的朋友給她事做,虹說聲謝謝就離開了我家。

第二天下午,當我在南下的列車行李架上整理行李時,手機信息的鈴聲響了一下,是虹的,她說:謝謝你的熱心幫忙,我不想留在運城了,離家太近記憶太多…此時我已經在開往北京的列車上。」

虹開始了她人生中第一次打工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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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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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水 運城市文聯黨組書記

李雲峰:運城市作協主席《河東文學》主編

本刊主編:譚文峰

小說編審:張輝

詩歌編審:姚哲

散文編審:楊志強

圖文顧問:姚普俊

圖文編輯:師鄭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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