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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京戰吼:靠世界盃吸粉無數的冰島,有著不可思議的建國血淚史

維京戰吼:靠世界盃吸粉無數的冰島,有著不可思議的建國血淚史

作者:任逸飛

冰島隊最終還是涼了。

6月16日,他們在俄羅斯世界盃的首秀中,以1:1逼平了阿根廷隊,一夜刷爆朋友圈,成為一支「網紅球隊」。然而,在本周三,冰島隊沒有能夠再續寫傳奇,經歷95分鐘鏖戰,他們以1:2不敵巴爾幹勁旅克羅埃西亞隊,小組積1分,遺憾出局。

儘管如此,冰島隊在賽場內外依然收穫了許多關注。這支被盛傳是由牙醫、導演、手球運動員、MBA學生和房地產公司老闆們組成的「兼職足球隊」,憑藉其頑強的意志和敢打敢拼的勁頭,常常能在強隊面前不落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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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島隊遺憾告別世界盃


一、從「維京戰吼」說起

除了球隊,冰島球迷們在賽場上萬眾一心地發出「維京戰吼」更是吸引了世界的目光,這套別具一格、氣勢逼人的助威方式,開始於2016年歐洲杯,冰島奇蹟般戰勝英格蘭的比賽。在那場比賽結束後,冰島全隊走向場邊,帶領全場8700多名球迷,一同高舉雙臂,拍手吶喊,巨大的 「Ahu~」 聲響徹尼斯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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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維京戰吼」便揚名海外,成了冰島球迷們的「標準動作」。「維京戰吼」(Viking Clap)在冰島語中稱為「Skol」,據說正是源自「北歐海盜」維京人戰鬥前的呼號。

「維京戰吼」讓我們發現冰島——這個人口只有30萬的小國,與歷史上的維京人是存在著某種精神連接的,那這種奇妙的聯繫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維京人在冰島的歷史長河中又留下了哪些不可磨滅的痕迹呢?


二、海盜帝國

冰島,這個孤懸於世界盡頭的島嶼,在9世紀之前一直是杳無人煙的,直到公元874年,一群遠洋而來的「不速之客」終於打破了這裡的寧靜。

這群首次踏上冰島土地的傢伙絕不是什麼平平無奇之輩,相反,他們的名字簡直令當時的歐洲人都聞風喪膽,他們便是「北歐海盜」——維京人(Vikin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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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0世紀的維京武士

▲ 9-10世紀的維京武士

要給「維京人」簡單下個定義或許不太容易,因為它作為一個族群的代稱,是晚近才出現的。雖然如此,有一點還是比較明確的,那就是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現在談論的「維京人」,主要指的是一批來自北歐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挪威人(Norse)。

自8世紀起,迫於惡劣的生存環境,挪威人開始泛舟出海,四處冒險、尋找財富,漸漸地上述行為衍變成了一次能集結上百艘戰艦的有計劃的侵略戰爭,歐陸沿海各地很快都籠罩在北歐海盜的陰影下。

古英語文獻《盎格魯-撒克遜編年史》(Anglo-Saxon Chronicle)第一次使用「維京人」來指稱挪威海盜。公元793年,海盜在蘇格蘭東北部的林迪斯法恩(Lindisfarne)登陸,一路燒殺搶掠,「維京」(viking)在古英語里正是「強盜、搶劫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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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0年發現於挪威的「戈克斯塔德」戰艦(Gokstad ship),推定建造時間為890年左右,修復後戰艦全長23.24米、寬5.2米,集中展現了維京人的造船工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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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3年於挪威出土的維京人鐵制頭盔 Gjermundbu helmet,鍛造時間約為公元10世紀

「以大海為後院、以戰艦為長靴」的維京人,自從其「橫空出世」以來,在歐洲各地的劫掠可謂「打遍天下無敵手」。這其中的原因,無疑要歸功於維京人先進的造船工藝,精湛的武器鍛造技術,以及彪悍勇猛的鐵血性格。

至9世紀末,維京人已經在北至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南至義大利西西里島,東至俄羅斯內陸的伏爾加河與頓河流域,西至大不列顛與愛爾蘭的廣闊地帶建立起了一個強盛的「海盜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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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11世紀維京人活動範圍圖,綠色區域為其定居點,藍色線條為其打通的航路


三、維京人來到冰島

在這樣的背景下,公元874年,維京人選擇再度向西進發,將「處女地」冰島納入控制範圍。

根據成書於12世紀初葉的冰島歷史文獻《冰島人之書》(íslendingabók)記載,率領第一批移民定居冰島的是一位名叫英戈爾夫·阿爾納松(Ingólfur Arnarson)的頭領,他和他的家族部眾們從挪威出發,最後在冰島的西南海岸登陸,並在今天的雷克雅未克附近建起了居民點。阿爾納松由此成為了第一個名副其實的冰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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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畫《登陸冰島的維京人》(Norsemen landing in Iceland),由挪威畫家Oscar Wergeland繪於1877年

在阿爾納松之後,維京人向冰島的遷移腳步沒有停止,與《冰島人之書》差不多寫於同一時期的《定居者之書》(Landnámabók)顯示,從870年到930年,初期的冰島移民潮持續了大概60多年,總計有435人在冰島紮下根來,其中的大部分人選擇集中居住在島的西南部和北部,這段時間在冰島歷史上被稱作「定居者時代」(The age of settlement)。

對於這些初來乍到的挪威移民來說,冰島的環境簡直是令人絕望的,島上看不見一棵樹,到處覆蓋著熔岩砂礫與堅硬的凍土,荒涼的山峰間,冰河肆意流淌,一到冬季,狂風裹挾著暴雪,把大地覆蓋得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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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ndmannalaugar 山脈,位於冰島的內陸高原,因其彩色條紋般的肌理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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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ullfoss 瀑布,位於冰島首都雷克雅未克東南部(筆者攝於2016年7月)

為了對抗島上的惡劣氣候,移民們建造起一種半地穴式的「干打壘」房屋,房子一般用堅固的石料堆疊而成,並且在外面蓋上厚厚的茅草,這種房子兼顧了防風與保暖的雙重效用,成為了此後冰島傳統民居的主流樣式。

經過一段時間篳路藍縷的艱辛探索,移民們意識到冰島還遠談不上是生活不下去的「世界盡頭」,原來,他們發覺冰島近海有十分豐富的漁業資源,特別是鱈魚,每到冬季大量的鱈魚會游至冰島的南部海岸過冬。

作為「北歐海盜」,捕魚可以說是這些挪威移民的看家本領了,可以想像,捕魚業很快就成了維繫整個冰島社會存續的主要產業,儘管有據可查的冰島魚產品出口要到1300年才出現在歷史文獻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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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於冰島北部 Akureyri 的 Laufás 民居博物館,該地有人居住的歷史可追溯至1047年,直至上世紀50年代依然作為農場使用(筆者攝於2016年7月)

其實,在現代的捕撈技術還沒出現以前,捕魚是項十分辛苦的差事,完全只能靠人力來完成。

每當冬季捕魚季到來的時候,冰島的漁民們會先前往建在海岸邊的茅草小屋裡集中居住,以方便及時出海。捕魚的船隻往往就是一艘可容納六人或八人的木划子,漁民會在清晨把船划到遠離海岸的捕魚地點,撒下餌料和漁網耐心等待魚群上鉤,他們有時可能就要這樣乾等上一整天,而捕撈到魚之後,他們還要想方法把沉甸甸的船再劃回岸上。

這種近乎「肉搏」式的冰島傳統捕魚法,作為島上漁民的一項必備技能,延續了相當久的時間,或許只有此類營生才最符合北歐海盜們「鋼鐵直男」的脾胃吧。

四、冰島人發現新大陸

在開拓者們的努力下,冰島的幾個定居點都漸漸變得人丁興旺了;而對於維京人來講,控制冰島的好處並不僅僅是可以在這裡撈魚。冰島成為了維京人繼續揚帆西駛,探索新航路的中轉站。

982年,維京探險家埃里克·托瓦德松(Erik Thorvaldsson / Erik the Red, 950-1003)率領14艘船駛離冰島,抵達了一海之隔的格陵蘭,並在島上建起了三個定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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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於雷克雅未克哈爾格林姆大教堂前的雷夫·埃里克森雕像,由美國政府於1930年贈予冰島,以紀念埃里克森發現新大陸(筆者攝於2016年7月)

與托瓦德松相比,他的兒子雷夫·埃里克森(Leif Erikson / Leif the Lucky, 970-1020)更加大名鼎鼎,至今冰島人堅信埃里克森比哥倫布提前五百年發現了新大陸。

依照寫於1265年的《埃里克薩迦》(Eiríks saga rauea)中的說法,埃里克森在公元1000年的一次由挪威返回格陵蘭的航程中,由於船隊偏離方向,駛經了一塊過去未知的大陸,並曾於當地短暫停留。

這塊大陸被稱為「Vinland」,是塊到處長著葡萄和成熟麥穗的地方,《薩迦》里甚至記載了維京人與當地的原住民相互聯絡的內容,根據這些線索,有人推測埃里克森所到之處就是今天加拿大東南部的聖勞倫斯河入海口區域,包括紐芬蘭以及新布倫瑞克等地,而維京人遇到的原住民無疑就是北美的印第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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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京人造訪北美的可能路線

可是由於缺乏實物佐證,僅憑《埃里克薩迦》這種史詩中的記載,還是無法斷定埃里克森到訪新大陸的真實性。

直到上世紀60年代,考古學家在加拿大紐芬蘭島的最北端,一個叫做蘭塞奧茲牧場(L"Anse aux Meadows)的地方發現了一處維京人的定居點遺迹,才終於證明了維京人在哥倫布之前造訪北美大陸是確鑿無疑的。由此可見,以冰島為中心,當時「北歐海盜」的勢力已輻射至北大西洋沿岸各處。


五、奇特的議會制度

說起維京人在冰島的成就,歐洲歷史上第一個議會——「阿耳庭」(Altingi)的創立是不能不提的重要事件。

作為一群在刀尖上討生活的戰鬥民族,維京人向來崇奉的信條就是「能流血得到的決不用流汗去獲得「,如果兩群人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往往立刻就拔刀互砍起來,相當之簡單粗暴。然而,隨著來冰島定居的維京移民越來越多,再用這麼「洒脫」的方法來管理日常事務明顯就很不合適了。

由於北歐氏族社會間一直存留有成年男性聚集開會,解決重要議題的習俗。公元930年,冰島人在雷克雅未克郊外的辛克瓦萊峽谷(Tingvellir)召開了一次自由人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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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ngvellir 峽谷南面的 Tingvallavatn 湖(筆者攝於2016年7月)

這次大會被稱作「阿耳庭」(Altingi),會議制定頒布了冰島最古老的法典《灰雁法典》(Grágás / Grey Goose),對此後冰島的歷史發展產生了十分深遠的影響。

《灰雁法典》的核心內容便是規定了古代冰島各級權力機關的組成形式。首先,《法典》將全島劃分為若干個「庭」(goeore),與我們一般的認識不同,這裡的「庭」沒有確切的地理邊界,它只是一個同一定數量的農民有關的統計單位,所以全島「庭」的個數是時常變化的,一般是36個,有時也會達到39或48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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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ngvellir 峽谷所在的 Tingvellir National Park,2004年被確定為世界文化遺產(筆者攝於2016年7月)

每個「庭」會安置一個頭領(goear / chieftain),全島36個頭領便組成了冰島最高權力機關——「阿耳庭」(Altingi / parliament),在阿耳庭召集的時候,頭領有權力要求自己「庭」中每9個自由民選派1名陪同其與會,因此到了12世紀,當冰島自由民的總數達到4500人的時候,就意味著有將近500人具備資格參與阿耳庭會議,這確實是個不小的數目了。

阿耳庭在開會期間由一個「法律宣講人」(L?gs?gumaeur / Lawspeaker)來主持,「宣講人」地位十分崇高,由各頭領推選產生,任期三年,可連選連任;阿耳庭同樣進行頭領之間的改選,頭領的任期也是三年,可連選連任。

阿耳庭中行使最高立法職能的機構被稱為「立法會議」(L?grétta / Law Council),由法律宣講人召集,每個頭領都有資格與會,並且可以陪同兩名隨從。立法會議是對公眾開放的,所有感興趣的冰島人都可以來旁聽,這使得會議現場常常十分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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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ngvellir National Park中有關「立法會議」的展板,可以看到會議召集情景的想像圖,站立在會場中央的即是法律宣講人(筆者攝於2016年7月)

在阿耳庭之下還設有一個次級的議事機構,稱為「春季會議」(spring assembly),根據《灰雁法典》,「春季會議」必須要由三名頭領共同召集,因此該會議具有類似地方議會的職能,全島一共設置了13個春季會議,分屬東、西、南、北四個大區,除了北大區包含了4個會議外,其餘三個區都分別包含3個會議。

四個大區並不具備行政職能,它們只是作為司法轄區來存在的,每個大區內的頭領會共同推選一名自由民擔任法官,主持法庭事務,所以全島一共有四名法官,另外在阿耳庭所在地辛克瓦萊有第五個法官,這個法官主持最高法院,由參與阿耳庭的頭領們一同來推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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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大區與十三個春季會議的分布圖

就這樣,圍繞著「阿耳庭」,《灰雁法典》確立了一整套包含立法、行政、司法的制度設計,這套制度安排已經初步具備了一定的代議制民主元素,而一個鬆散的「冰島共和國」(Icelandic Commonwealth)也就在這樣的基礎上誕生了。

今天的冰島人一直十分自豪自己的國家創造了歐洲歷史上第一個議會,這個論斷在某種程度上確實是有道理的,因為我們在阿耳庭的運作過程中的的確確能看到一些現代西方政治的影子:

譬如,「庭」裡面的自由民和頭領的關係就很像現在選民和政客的關係,由於「庭」本身不是一個具有規定邊界的單位,所以某個「庭」里的民眾在理論上是沒有效忠該「庭」頭領的義務的,他們可以隨時改變效忠對象,去支持別的頭領,而這種行為會直接導致原頭領在阿耳庭中落選。

當然,「阿耳庭」能夠在冰島出現也有它的特殊性,維京人一貫的粗獷明快的生活作風,保證了這個權力比較分散的議事系統能夠正常運轉,而在同一時期歐洲的其他地方,類似這樣「大家一起商量著辦」的政治模式已經被複雜的封建領主制完全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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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島球迷們的「維京戰吼」

進入11世紀以後,維京人的勢力開始逐漸衰落,並最終退出了世界史的舞台。儘管如此,「海盜」們堅韌頑強的作風卻流傳下來,融進了今天冰島人的血液里。當我們在電視機前看著冰島隊——這些名字結尾都帶著「松」(-sson)的男人在綠茵場上奮勇拼搏的時候,我們不能忘記他們在時刻捍衛著偉大祖先的榮耀。

再見了,冰島隊!讓我們期盼在下屆世界盃的賽場上,能再次聽到「維京戰吼」響徹雲霄的聲音。

參考文獻:

  • Julian D. Richards. The Vikings: 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5.
  • Gunnar Karlsson. The History of Iceland. 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2000.
  • Gunnar Karlsson. A Brief History of Iceland. Reykjavík: Mal og menning, 2016.
  • William Ian Miller. Bloodtaking and Peacemaking: Feud, Law, and Society in Saga Iceland.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0.
  • Margaret Clunies Ross ed., Old Icelandic Literature and Society.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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