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是什麼,足球是我們自己
本日訂單由配送員順風達為您服務
?
文 | 愛 林
整一個月的晚上,足球戲劇準點開場。發源地頗有爭議的一項體育運動,經歷了質疑和磨難之後,像滾落地上的火球,終成燎原大火,碳化為一場黑金盛宴,在激烈的碰撞之中,它擁有了性格和尊嚴,也包藏著無法迴避的軟弱與矛盾。世界盃,這出裹著國家外衣的盛大戲劇,每隔四年,上演一次,是一種儀式,因而也成為一種習慣。
看台也做成了圓形劇場的模樣,從中世紀復活而來的騎士,每隊十一名,被綁縛雙臂,丟進戰場,開始搏鬥。長108米,寬68米,是他們的角斗場,拼殺之間,演變出忠誠、勇氣、榮譽、復仇、智慧等一系列情感,讓看台上的人們在爭戰的高潮和低谷間,發出慨嘆和尖叫,風捲殘雲般的歡呼聲中,海浪一樣的責問與嘆息也如影隨形。
球類運動,分為有網和無網兩種,有網運動儘管廝殺激烈,但以網為界,隔出兩個獨立的陣營,無網運動是雙方隊員互相咬合在一起,目標是不斷侵襲對方領地,強烈的肢體衝撞、暴雨般的奔跑,勇猛的攻城略地模式,讓比賽顯現出短兵相接的場面。在戰爭中,肉搏和拼刺刀是一種極端形態,是赤裸裸的相對與尖銳的撕裂,足球大概具有這樣一種急促的戰爭氣質,因而具有了悲壯感,這也許是足球吸引人的地方。籃球也是無網運動,但場地偏小,失去了長距離的奔跑,像是縮略版的劇本,讓人看著不過癮,足球揉合了耐力與爆發力兩種力量,再將團隊作戰的智謀滲透其中,力量與權謀、個人主義與團隊精神,這些,剛好符合關於英雄的定義,使得場上的隊員擁有了諸神的立體形象。
連偽球迷都算不上的我,純粹是屬於看熱鬧的那類人,加上性別原因,聊足球甚至讓人難為情,就像一名好司機或好廚師,要說是位女人,那誰信呢?在微信群里討論,基本上男人們不會接茬,好似他們早已位列仙班,一開口便會滑落雲端。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依我看,外行可能看到的更多,因為我們站在最外圍,除了電光火石的戰場,我們還能看看前排就座的內行。
如果說球場里有內幕和第三方操縱,階梯狀的觀眾席卻像一面寫滿真情的大牆,他們為自己的球隊吶喊,像海底翻滾的巨浪傳遞力量,他們流下滾燙的眼淚,花了妝,紅了眼,他們把眼睛、手腳、腰身、毛髮都捧出來,綁在場上那十一個人的身上,他們不是劇中角色,卻全情投入,以致無法從角色中抽離。
沒有了這些熱情的觀眾,足球就不再是足球。也許我們身上本來就凝結著好鬥的本性,足球以比賽的名義,釋放了這個強烈的情緒。戰爭有戰爭的樂趣,你認為自己就是正義,你的鮮血贏得勝利,你激動得熱淚盈眶,看見戰友不顧安危完成協作,你在戰慄中擺脫狹隘的利己主義。忠誠和自我犧牲,使人快樂,悲天憫人的情緒在你胸中激蕩。
球場便是戰場,它是戰爭的模擬版,既是淺嘗則止,又是對暴力的深度試探。
足球是可以無限次復活的戰爭遊戲,但對於運動年齡短暫的球員來說,具備了同樣的生離死別意味。四年一次的較量,被激起的戰勝心,讓他們成為赴死的精靈,然而,鮮活的年齡如曇花一現,退役的緊迫性,催逼著英雄的落幕,一樣充滿悲情。
再看看足球隊的外號,鋼鐵戰車、橙衣軍團、北歐海盜、十字軍、凱撒大帝、桑巴軍團,無一不是戰隊符號,還有一大批是大地的獵人:潘帕斯雄鷹、南美獵犬、高盧雄雞、非洲雄獅、太極虎、非洲雄鷹,以掠奪和進擊為終極目的。
以戰爭為題材的戲劇,也得有柔性元素,於是足球又在萬眾矚目下與色情成功攜手,暴力與色慾幾乎是人的天性,我們就是這樣的人類,看得見彼此,平日心照不宣,到了一定場合,便肆意潑灑。
很多成功的球星,都有一個身材超棒的名模女友,對於外形的膜拜,直觀簡單,充滿活力,也許這也是進擊的原動力之一。而在場外的女球迷,心中都有一個愛戀的對象,或是愛戀某一名球員,或是愛戀某一支球隊,或與歲月有關、或與某一段感情經歷有關,她們愛一個隊一個人會維持數年,每次與人說起,都有甜蜜的感情充溢胸間。這大概也是足球寶貝一定要選漂亮女性的原因,這是自然而然的指向,是我們身體的需求。英雄在凱旋門下風馳而過,圍觀的隊列中必定纏綿著美人愛慕的眼神。
球場上每一次艱難的破門,伴隨著場邊教練焦灼的眼神和場外觀眾熱切的歡呼,在某個培育良久的焦點時刻爆發出集體的興奮和激動,拼搶的激情、傳遞的智慧、整體的跑位,凝結成歡呼聲中的一次「性高潮」,這一比喻源於巴西超級球星賈德爾,他在破門之後用這個詞來形容他的感受。深入對方禁區,洞穿對方球門,是一次深度侵略與征服,這一動作關聯著性的想像,正如東道主俄羅斯被烏拉圭灌以3:0的時候,有球迷說,俄羅斯的「小內內」也被扒下來了。這是情慾的抒發,沒有別的,與人有關聯的事件,每一個細枝末節都浸透著人的本能。
足球這齣戲存在很多偶然性,一次傳球,如同故事的一條線索,起因、延續、高潮,有智慧有預謀,但經常會由於對手的干擾而中斷,加上裁判不停歇的哨聲,這些線索便斷裂開來,成為一次次無聊而荒唐的舉動,場上會產生無數斷開的線頭,在你的面前次第開放又湮滅,消耗著一分一秒的時間,它們以哀怨而荒誕的姿態吞吃了你生命的一部分,這是人們不喜歡看0:0比賽的原因,感覺倦怠氣餒,又訴說無門。有人分析說,這是現實主義的美國人不喜歡足球的原因,它們喜歡可控性,需要條理性,但人生怎麼可能盡在掌握,所以這些歐洲國家,依然我行我素,深愛著足球,並在此過程中,一次次把愛國情懷提煉出來,這是歐洲土地上,彼此滲透的邦國之間不斷上演的傳統劇目。
漫長的九十分鐘,無數次的突發事件和偶然因素,使得傳統強隊有的無緣世界盃,有的無法晉級,衛冕冠軍無法打入十六強的情況,時有發生,不可預測的偶然性給我們帶來惋惜和慌亂的同時,也給我們帶來希望,每一次黑馬英雄的橫空出世,都帶給卑微的人們莫大的心理安慰,那是我們看到從烏雲籠蓋的天際投射進來的一縷強光。看到強大轟然倒地,錯愕與喜悅交織而來, 這是悲劇帶給我們的情感震撼,至少在那一時刻,我們感覺似乎看懂了生活。
戰爭需要大腦思考,但最大的代價是掉腦袋。足球運動是個協作項目,同樣需要腦袋參與瞬息萬變的場上形勢,但這個運動在綁縛了手臂的同時,頭部是作為一個進攻部位的,裸露在飛速砸來的球體前,帶給人們一種慷慨赴死的悲壯感。
足球是我們國家的弱勢項目和強烈吐槽項目,我國的球迷,在沒有自己隊伍的賽場上,與世界人民一道,品味著賽場上的人生。他們之中,現實一點的,根據買彩的情況支持球隊,浪漫一點的,仗著情懷與某一支球隊攜手相挽,每一個觀賽的人,都能從自身狀態中定位出球場上的準確站位。電視解說與轉播中,長年累月苦口婆心的灌輸,使得這一運動的規則深入人心,也算是從側面展示了足球運動的魅力。
至於今年的世界盃,給我印象最深的莫過於衛冕冠軍德國隊的折戟,在韓國隊1:0領先的情況下,比賽進入傷停補時階段,德國隊門將諾伊爾放棄自身崗位,跑到中場去助攻,結果不到一分鐘時間,韓國隊一記長傳,隊員單刀直入,面對空門,打進了讓德國隊氣絕身亡的一球,在以秩序和紀律著稱的衛冕冠軍德國隊,門將的失態,強烈地書寫著德國隊心態的失衡,而早已出線無望的韓國隊,就是利用這個機會從對方自殺的傷口內拔出尖刀,刺向對手的心臟部位,這是比賽的殘酷,也是生活的寫照,失去了心理平衡,狂熱的墮落感,讓德國隊在表演英雄的倒下這一節曲目時,準確無誤地刻畫了生活的荒誕。這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有人看到荒唐,有人看到悲涼,都是人生的況味。
足球是我們定製的一場實體遊戲,能抵達現場的球迷只是少數,大部分人都在有限尺寸的電子屏幕前,欣賞這齣戲劇傳出的訊息和情感,這是我們脫離繁雜的世俗生活的一種手段,只需數只雞爪、幾瓶啤酒便可飛升他界,在別人的戲劇里悲歡無定、深深沉浸。一個貌不驚人又心懷大志的自我,短暫地委身於一場九十分鐘時長的戲劇,我們讓封裝在小鐵盒裡的情緒,在深夜允其咆哮、允其落寞、允其傷痛與狂妄,然後於次日回歸凡俗,投身到荒雜散漫的另一場戲劇中。
- end -
文中圖片取自網路
TAG:生鮮文字外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