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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大商人呂不韋

說起千古第一帝秦始皇,那就不得不說一個大商人大丞相呂不韋。

我們先來回答三問。

呂不韋是哪裡人?《戰國策》說衛國濮陽人,濮陽是衛國首都,就在今天河南省安陽市滑縣;《史記》說呂不韋是陽翟(dí)大商人,陽翟是韓國的舊都,位置就是河南禹縣。其實應該解讀為呂不韋是衛國濮陽人,二十歲以後公司開在韓國陽翟,成為千萬富翁,《史記》原文叫「家累千金」。千金是多少錢呢?當時已經約為現在的250克,一千金就是250千克,按照350元每克計算,呂不韋當時凈資產相當於今天8750萬元。這說明,呂不韋是富豪,但還算不上像范蠡一樣的超級富豪。

呂不韋的生卒年是?《史記》記載呂不韋自殺的時間是秦始皇十二年(前235年),而出生的時間卻空缺。如果以錢穆先生在《呂不韋著書考》中說的秦昭王四十六年(前261)年,呂不韋年紀當近四十歲為依據,假設呂不韋為38歲,那麼他的出生就在秦昭王八年(前298)。

呂不韋做的是什麼生意?呂不韋所從事的是國際貿易業務,《史記》原文叫「往來販賤賣貴」。

秦昭王四十年(前267),太子突然去世,兩年後,二兒子安國君當了太子。當上太子的安國君把自己特別喜歡的來自楚國的愛姬,立為正夫人,賜華陽夫人的稱號和待遇。安國君有二十幾個兒子,但是恰恰華陽夫人膝下無子。

安國君和不受寵愛的夏姬有一個兒子,姓名應該是嬴異,後人貶稱為異人。作為兩國簽定停戰協定的質押物,異人被送到趙國,所以也叫質子。此間秦國經常攻打趙國,正是長平之戰的前夕,異人在趙國非常危險。

三十多歲的呂不韋去趙國邯鄲做生意,無意中發現一個巨大商機,那就是權力投資,投資的對象就是嬴異人。呂不韋回家後和父親做了一次談話,到底做種田的十倍生意,珠寶的百倍生意,還是做擁立國君的無數倍生意。這個想法就叫「奇貨可居」,最早的實物期權投資就這樣定了下來。

以上的順序就是《戰國策》的記載,而《史記》卻是呂總先投資,而後安國君才繼承王位。恐怕這裡《戰國策》更貼近事實,否則不確定性太多,呂總就成天使投資人了。

呂總到趙國後,主要開展了四步工作。

第一步,取得嬴異人的合作。呂總在扅(yí)城(今聊城西北)找到異人商談,計劃兩人合作,異人用特殊的身份入股,呂總出活動經費並做執行董事。兩人總目標是讓異人成為秦國國王,異人開出的支票是和呂總一同共分秦國。

為了讓異人成為太子安國君的太子,呂不韋出資一千金,五百斤給異人當做在趙國結交朋友,爭取好名聲的費用,五百斤用作去秦國賄賂的大量禮物購買和出差開銷。

第二步,啟動強大的說服力。呂不韋到了咸陽。《史記》說呂總找的是華陽夫人的姐姐,《戰國策》說呂總找的是華陽夫人的弟弟陽泉君。總之,呂不韋因此得以見到華陽夫人。第一次呂總只說在趙國的異人對老爸安國君和老媽華陽夫人的萬分思念,每天以淚洗面。要知道在封建時代,妾所生的孩子叫老爸的妻子才是媽媽。然後,讓華陽夫人的姐姐對華陽夫人說,母以子貴,如果沒有自己的兒子遲早失勢,不如過繼異人為自己的兒子,這樣以後異人登上王位自己就是王后,可以繼續保持富貴。呂不韋通過對未來利益的捆綁和預期,讓異人、華陽夫人的姐姐、陽泉君、華陽夫人都成為一組利益共同體。華陽夫人於是動用女人的魅力說服太子安國君立異人為自己的嫡子,並派呂不韋協助異人。呂不韋秦國此行圓滿成功。

第三步,幫助異人回到秦國。《史記》說呂不韋回到趙國後,不知道是嬴異人主動,還是呂不韋設計反正在一個兩人的酒會中,呂不韋把能歌善舞的一位姬妾讓給了異人。這裡有一個兩千多年的懸案。因為《史記》明確說,是呂不韋和姬妾先懷了孩子,再讓渡給異人,從而說秦昭王四十八年(前259)出生的孩子嬴政,也就是千古第一帝秦始皇是商人呂不韋的後代。真實呢?要知道秦朝末年到西漢初年由於反秦需要在宣傳上故意要抹黑秦始皇。發現懷孕至少要在一個月後,而送給異人到產下孩子,至少有一到兩個月的時間差,那是無論如何瞞不住的。即使很多先賢對「大期生子」都大膽解釋。此事的抹黑,很多先生已經撰文指出。郭沫若先生在《呂不韋與秦王政的批判》中還猜測是西漢初年,呂后稱制的時候,呂家人仿照春申君與女環的故事編造的。

這裡需要另外注意的是,從時間和戰局來看,此懸案發生的時間並不像《史記》說的發生在呂總回來後,而應該是在呂總和異人相互謀劃時,只是生下嬴政是發生在呂總回到趙國後。此時異人已經增值,怎麼可能繼續留在危險的趙國時間長達一年以上。

《史記》記載秦昭王四十九年(前257),長平之屠以後,秦國繼續攻打邯鄲,由於外國援軍前來,未能攻佔,趙國準備要殺掉質押物異人。異人和呂不韋謀划出逃,花去費用六百金,用以賄賂看守的官員。這裡的費用,也可能有秦國給異人的生活費,但是呂不韋為自己的計劃此時已經傾家蕩產,梭哈到底了。

《戰國策》記載呂總回來拜見趙孝成王,成功說服釋放嬴異人回秦國。呂總這裡用了博弈論的分析方法,趙王可以採取的兩個策略,扣留和釋放。扣留則眼前戰事依舊,釋放則未來預期可待。

兩本書記載其實也不矛盾,一定是趙王猶豫不決,呂總趁此賄賂逃脫。這也解釋了為什麼異人夫人和孩子沒有逃出,卻沒有被殺害的原因。《史書》解釋的因為異人夫人,這位呂不韋的姬妾家裡也是一門豪族,所以就在娘家躲了起來。這個不是原因,是表象。

第四步,協助異人登上王位。呂不韋帶著異人逃到秦營,從而順利回到咸陽。由於華陽夫人是楚國人,為了討好這位有足夠說話分量的新媽,異人穿楚國服裝,並取字子楚,表示出最大的尊重。華陽夫人為什麼那麼厲害?因為她叫羋八子宣太后為奶奶。

秦昭王五十六年(前251),昭王去世,太子安國君順利繼位,華陽夫人當上王后,異人當上太子。趙國為了討好未來的強國領袖,就送還了楚子夫人和9歲的嬴政。

安國君在位僅一年就去世了,謚號「孝文王」。太子子楚順利繼位。養母尊為華陽太后,親生母親夏姬為夏太后。執政第一年就任命呂不韋為丞相,封為文信侯。《史記》記載把河南、雒陽十萬戶最為呂總的食邑,《戰國策》記載為藍田十二縣為食邑。總之,曾經的支票打折兌現。

子楚繼位三年後去世,謚號「庄襄王」。13歲的嬴政繼承王位後,尊呂不韋為相國,尊稱「仲父」。

《史記》記載為了擺脫太后趙姬的空虛糾纏,就介紹了能力超強的假太監嫪毐去宮裡陪伴她。有先生對此提出疑問,認為介紹人絕不可能是呂不韋。這是後來秦始皇要治呂不韋罪責的託詞,而呂不韋對此幾乎未曾辯解的緣故。實際的嫪毐藉助王后的威勢,不僅和王后生了兩個孩子,還門僮幾千人,甘拜在他門下的也有一千多人,不管事情大小都聽嫪毐的命令,並且和輔佐秦王政的呂總形成對抗。

此時的呂不韋完全實現了當初計劃,單是家裡的僕人就上萬人。要知道這是那個時代的人口數量級別,和如今的人口數量級別是天壤之別。呂不韋從商人轉型到政治強人,可以說非常出色。

商人的理想,完全轉換為政治的抱負,呂總經理成為了呂總理。他的成就要從三個方面來說。

第一,超級人力資源管理專家。當時最厲害的大學是齊國的稷下學宮,作為擔任過三任校長的荀子,被呂不韋召集。荀子的學生有李斯、韓非子、張蒼等。

第二個,極具前瞻性和政治認識高度。秦王政六年(前239)呂總住持編撰了《呂氏春秋》,也稱為《呂覽》,兩年後成書。成語「一字千金」說的就是這部書。兩千多年來對此有兩個誤解。有人污衊呂不韋編書是沽名釣譽,其實呂不韋要面對封建體制徹底瓦解,中央集權思想即將產生,在思想和文化上做的一次提前引路,以期讓更多人認識時代變革趨勢,統一思想。有人以為一字千金只是呂不韋在炫耀這部書的精闢,殊不知這是一個商人設計的最好營銷方案,以此讓更多人傳頌這部書,閱讀這部書,認識這部書。傳銷的時間有多久?到今天快2300年。如果說,呂不韋是行為營銷之祖,毫不為過。這部書里也衍生一大堆成語,比如我們耳熟能詳的掩耳盜鈴、一竅不通、引嬰投江、貪小失大等。如果要用兩個個成語概括這部書的意義,那就是不要「刻舟求劍」,要「世易時移」。

第三個,建立超時代的生產制度。在著名的秦始皇兵馬俑坑中,我們發現大量出自中央武器倉庫的兵器。比如有些刻有:七年相邦呂不韋造,寺工周,丞義、工競。這就是說呂不韋是製造兵器的總指揮,項目負責人叫周,分管這項工程的叫義,具體製造的人的叫競。這個說明什麼?說明在呂不韋的管理下,我們那時候已經建立了產品追溯制度。

秦王政九年(前238),已經22歲的秦王政要要回屬於他的權力,而秦國統一六國也基本成為定局。九月,秦王政從追究嫪毐入手,消滅了率先叛亂的嫪毐勢力,而協助平息叛亂的就是呂總。後來,以介紹嫪毐為借口,追責到呂總。當看到呂不韋勢力還很強大時候,秦王政採用了分步策略。

秦王政十年十月罷免呂不韋職務,遷回封地河南。

之後一年多的時間裡,還是有很多人咸陽的大官貴族去拜訪遠在雒陽的呂不韋。秦始皇再一次逼迫呂不韋讓他和全族遷徙到荒涼的蜀地,呂不韋喝毒酒自殺,也保全了全族的性命。有人可以輕易的說呂不韋是畏罪自殺,殊不知呂不韋早就從謀利的層次,上升到建業的層次。他的使命已經完成,所以你看到一個擁有巨大權力的人面對危機沒有做任何抵抗。

在《史記》的最後,司馬遷評價呂不韋說:「孔子所說的欺世盜名,表裡不一說的就是呂不韋這種人」。這是抹黑秦朝的漢朝,對呂不韋的一次歪曲評判。

呂不韋用智慧,膽識和行動力,完成了從大商人到大政治家的轉變,完成了從謀萬利,上升到建功業的轉變。這裡面有多少男人的情懷,未曾被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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