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會開花的樹
江湖雜貨鋪,你和世界只差一個我
我是一棵會開花的樹,生長在桃花村,一個世紀一個世紀地開著花,一個世紀一個世紀地掉落著葉子。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活了多少年,不過應該是很久很久了吧。在我的記憶里,昨天我還擔心我的枝丫被風吹斷,今天我的樹榦已經可以經得住一個成年人了。
村子裡的人們都信奉我為神,逢年過節會對著我祈福,希望我可以幫助他們順利度過難關,免除天災人禍,孩子健康成長,愛人百歲無憂……
的確,我確實有一種化險為夷、帶來吉祥的能力,這種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在我還是一棵小樹的時候,人們發現了我的這種能力。他們站在樹前說:「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狐狸大仙法力消失之後給我們送來這棵靈樹,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狐狸大仙是這個村子裡原來的守護神,常年居住在寺廟的狐仙像後面的狐狸洞里。其實,他並不是什麼狐仙,只不過是一個在青丘山上一隻修鍊了三百年的狐狸罷了。在某個雨天,偷跑下山的狐狸到廟裡避雨,意外發現廟裡的貢品比山上的果子好吃太多,於是就留在了廟裡,不走了。
「原來你是因為貢品才留下來的呀?」深夜裡,我嘲笑著狐狸大仙。
「那我也沒白吃白喝啊,我還保佑了這個村子那麼多年呢!」狐狸大仙懶洋洋地靠在我身上,翹著二郎腿,喝著小酒。
「我怎麼沒見你保佑過誰呢,你看看你那個寺廟都破成什麼樣了,貢品也沒得吃了吧?嗯?」我抖了抖身子,掉了狐狸大仙一身的樹葉。
狐狸大仙吹了吹掉在鼻尖上的葉子:「哎……這群忘恩負義的村民,不過還好,這不還有你的貢品呢么?哈哈哈」狐狸大仙拿起一個桃子就啃,「還好你是一棵樹,不吃東西,哈哈哈哈……」
每到白天,我接受著人們的祈求,狐狸大仙就躲在狐狸洞里睡覺
到了晚上呢,狐狸大仙都會伸著懶腰從寺廟裡走出來,在我周圍轉呀轉,看看有什麼可以填飽肚子的。
日子就這麼年復一年的過去,狐狸大仙的毛有很多都已經變白了,吃的越來越少,以前能吃五個桃子的他現在兩個都吃不下去;行動也越來越不便,我狠了狠心,折了一根樹枝送給他當了拐杖。
一天傍晚,狐狸大仙破天荒地從寺廟裡走了出來。
「狐狸大仙,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啊?」我問道。
「狐狸老啦,覺少。」狐狸大仙一步一挪。
我搖了搖身子,掀起一陣風,把狐狸大仙送了過來。
「哎呦呦,我這老胳膊老腿的走路還要你個小屁孩幫忙了。」狐狸大仙自嘲,「誒,我說,你想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來的?」狐狸大仙一臉神秘。
「想啊當然想!」我激動起來,說實在的,我活了也有好幾百年了,確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是一棵與眾不同的樹。
「那我幫幫你吧。」狐狸大仙十足了全身力氣,我能感覺到他全身在顫抖,我真害怕他這把老骨頭散了架。
眼前出現一個入口,「快進去,我要堅持不住啦!」狐狸大仙大喊。
「我……我怎麼進去啊?」我著急地往前使勁,可是我的腳好像長在了地上……啊不對,我的腳本來就長在了地上,怎麼挪也挪不動。
「哎呀我這個老糊塗。」說著他一步一顫地把入口挪過來,穿過我。
我進去了。
洞裡面的陽光非常刺眼,我本能地收起葉子,卻發現我的葉子不見了,代替葉子的是一雙手!
怎麼回事?我變成人了?我向前面更亮的地方走去
「哎呦,看看我們的小桃子會走路啦!」一個滿臉笑容的女人在我的臉上親了一口。
會走?我會走路啦?我試著動了動腳,真的向前挪了幾步!
「哈哈哈,我就說不用著急嘛,走路晚點有福氣!再說了,我已經給狐狸大仙燒過香啦,他會保佑咱們小桃子的呀!」旁邊的男人笑呵呵地說。
狐狸大仙?這是什麼時候?狐狸大仙還有法術?
我看了看牆上的掛曆。我去?這是……900多年前!那這兩個人……是我的爹娘?
日子一點一點過去,我也一點一點長大。終於有一天,我的爹娘不在家,我偷偷溜進了寺廟裡。
在村子裡,小孩子是不讓進寺廟的。
「嘿!狐狸大仙,我是內棵樹啊狐狸大仙!」我弓著腰,小聲的喊著狐狸大仙。
突然,一群人從外面闖進來,直接就奔狐狸大仙的洞口。嘴裡還叨咕著「把這隻狐狸的皮扒了,指定能賣個好價錢,這是可只靈狐啊!」
什麼?他們要扒了狐狸大仙的皮?這可不行!
「狐狸大仙!你快醒醒狐狸大仙!狐狸大仙!」我著急地直跺腳,卻又拿那些人沒辦法。
「誰家的孩子?怎麼進寺廟裡了?」說著,一個男人將我一把拎起,扔到了一旁。倒霉的我頭撞到了桌角,桌上的香爐掉了下來,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砸到我的頭上,我暈了過去。
我再醒來時,是一張哭的不成樣子的臉——是我娘的臉。
「醒了醒了!桃子他爹快來!桃子醒了!」
我爹揉了揉通紅的雙眼:「幸虧我及時趕到,要不寺廟沒了,桃子也……」
「別說那喪氣話!」娘推了爹一把。
「感謝狐狸大仙保佑,感謝狐狸大仙保佑……」我爹對著寺廟的地方不停地磕頭。
一年,兩年,五年,十年,五十年,七十年過去了,我也終於變成了一個走路和狐狸大仙一樣顫顫巍巍的老太太。
在我臨死前,我的兒子問我死後是否要和我爹娘安葬在一起——在老院子的花壇里。
我說:「在我死後,把我的骨灰埋在你外公外婆的旁邊,在我們的墓旁種一棵樹吧,好給我們遮遮風擋擋雨。」
在我安葬的那一天晚上,狐狸大仙從寺廟裡跑出來,我看到他眼睛紅紅的,好像哭了很久的樣子。一邊施法一邊嘀咕著:「恩人我不能讓你死,恩人你不能死……」
然而他的法術並沒有用,我沒有活過來,他自己的法力也所剩無幾。狐狸大仙傷心地坐在地上,卻發現眼前這棵小樹苗竟然開花了!
「我的法力……給了這棵樹?」狐狸大仙驚訝地攤開爪子自言自語道。
「你好啊狐狸大仙!」我跟狐狸大仙打著招呼。
一道強烈的光又再次出現。這道光上一次出現是什麼時候呢?大概在八十多年前吧。
我出來了,從狐狸大仙創造的入口出來了。
「狐狸大仙,謝謝你。」我說道。
而此時的狐狸大仙,靠在我的身上,一動不動,身體冰涼。
我抖了抖身子,掉了很多樹葉,正好把狐狸大仙小小的身體完全蓋住,我念了句咒語,一道亮光出現,狐狸大仙的身體從我眼前消失了。
到了明年,村民們就可以看見我身邊長了一棵小樹苗,雖然沒有法力,但可以開出和狐狸大仙皮毛一樣顏色的,火紅火紅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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