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堪稱魏晉風骨第一人:廣陵一曲,餘音繞梁
孫登評嵇康:「君纔則高矣,保身之道不足。」從容赴死的他,在臨刑前,彈奏了一曲絕響——廣陵散。那寬袍博帶在風中飛揚,他用了最優雅的姿態面對死亡。幾千年過去,依舊有餘音繞樑。他不知道,真正斷絕的,不是曲譜,而是傲骨。
魏晉風度第一人究竟是嵇康還是阮籍,這在學界一直有爭議。文學上來說,阮籍的詠懷詩成就更高;但若以風骨氣度為標準考量,嵇叔夜是我心中毋庸置疑的精神領袖。阮步兵對喜歡的人,青眼有加,不喜歡的,白眼相加;而嵇叔夜則對喜歡的人平常待之,不喜歡的視若無物。這便是氣度。王戎稱,與嵇康相交二十年,未嘗見其喜慍之色。這便是風骨。
相比世人之畏於吐露真情,阮籍雲遮霧繞的隱約曲折之言,嵇康之「非湯武而薄周禮」可謂是唯一陽剛的吶喊和抗爭了。按現在話說,是當時的一股「泥石流」。但人的審美趨向似乎就是這樣,比起千篇一律的小清新,更欣賞有「洪荒之力」的泥石流。加之其富有濃重悲壯色彩的英雄之死,佔據了人格的制高點,滿足了人們對理想色彩的美學追求。阮籍佯狂醉酒逃過殺機,嵇康卻選擇了以死殉道。
木心說:「不是以殉道精神入文學,而是文學即生活,生活即文學,這樣的渾然一元,是最高的殉道。」 在這一點上,魏晉名士們都是殉道者,他們殉的道,是古道,是老莊之道。而嵇康高出名士們,則在於,他完成了人格的自覺,最一流的。「身貴名賤,榮辱何在。貴得肆志,縱心無悔。」或許正因人們自治覺悟達不到這個高度,才倍加尊重欽佩嵇康的風骨。
「曠然無憂患,寧然無思慮。」其實在老莊的避世哲學影響下,他主張的是「越名教而任自然」的出世生活,更著有《養生論》來闡明自己的養生之道。但怎麼可能不受禮教約束而得自然呢?他奔走呼喊「人無志,非人也。」以求個性覺醒又有多少人響應呢?金庸說:「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嵇康的悲劇,是時代的悲哀,也是個人的無奈。
古人對對嵇康評價中,私以為最妙的是那句「叔夜俊俠,故興高而采烈」。俠者有義,這點在《與山巨源絕交書》中可見:嵇康與山濤絕交,看似無情,實則有義!在三千太學生上書請願的那一刻起,他知道離死期已定。精神領袖一旦不能被統治者利用,那便是死路一條。鍾會的那一句「嵇康,卧龍也,不可起。」也印證了這一點。所以他毅然與山濤絕交。只有這樣,才能保全山濤。俠客柔腸,託孤于山濤,自己則慷慨就義。
臨刑當日,嵇康撫了一曲《廣陵散》,說「《廣陵散》於今絕矣!」。然而曲譜自有人保存,流傳至今。後世的許多文學家、藝術家,也推崇魏晉風骨,乃至效仿,可謂餘音繞梁了。可正如他《聲無哀樂論》所說:喜怒哀樂從本質上講並非音樂的感情,而來源於彈奏者的感情。今人的彈奏,少了當時的一份激憤,也的確是輸魏晉一段風骨。所以說,一定程度上,《廣陵散》終成了絕響啊!
文|南隹
圖|方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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