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如夢令

李清照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賞析

這是一首回憶游賞的作品。首句把讀者引入回憶，點出追憶往事的地點（溪亭）、時間（日暮）。次句寫游賞興緻之高、愉悅之至，她沉醉在溪亭的美好風光中，竟然忘記回家了。直到日暮時分，她才玩得盡興，於是駕著小船回家，不料卻闖入了荷花深處。

「誤入藕花深處」句，行文流暢自然，同前面的「不知歸路」相呼應，顯示了女主人公的沉醉忘情之態。「藕花」即荷花，因荷花是從藕中長出來的，故稱。中間兩句雖為記事，卻勾畫出一幅美妙靈動的少女蕩舟圖：田田的荷葉間，點綴著盛放的荷花，忽然一陣騷動，荷葉、荷花都擺動起來，原來是一位少女闖入其中，她神情慌張，正胡亂地劃著小船尋找歸路呢。

結尾的「爭渡，爭渡」，就是「怎渡，怎渡」的意思，即怎麼樣才能把船從荷花叢中划出來呢？疊用兩個「爭渡」，一來為了符合格律，二來準確地刻畫出少女焦灼的心理：她急於從迷途中找尋出路，卻又因此陷入更加迷茫的境地。

就在這個時候，荷花叢中棲息的鷗鷺也被驚醒，霎時間鳴叫聲、撲棱翅膀聲、水聲、槳聲交織在一起，好不熱鬧。我們可以感受到，少女緊張焦灼的內心似乎緩和下來，她大概在為自己的「傑作」而偷樂吧。這首小令用詞簡練，把美景與人物愉悅的心情融合在一起，富有一種自然流麗之美。

它既然是一首詠物詞，就必然寄託了作者的胸襟懷抱。詞中所寫的蓮花是孤苦高潔的，它遠離人間的繁華，獨自開落，看盡「返照迎潮，行雲帶雨」。此外，蓮花還是倔強高傲的，它不屑同百花爭春，也不屑於「嫁春風」而去，明知要被「秋風誤」也在所不惜。這裡的蓮花分明就是一個具有美好品質的落魄之士，它的孤獨、它的高傲，其實都是作者自身的寫照。

賀鑄出身高貴，卻不以此自居。他性情「豪爽精悍」，「喜面刺人過。遇貴勢，不肯為從諛」。正是由於這種耿介豪爽性格，他入仕後不肯為權貴屈節，因而一生沉於下僚，鬱郁不得志。他就像詞中所寫的蓮花一樣，雖有德有才，卻不為人所重，他的仕途正是「綠萍漲斷蓮舟路」。「紅衣脫盡芳心苦」，老大無成，心中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返照迎潮，行雲帶雨」，多少風霜雨雪，世事滄桑、人情冷暖，他都已經嘗遍。「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秋風誤」，當年太過孤高耿直，以致如今晚景凄涼。流露出美人遲暮的悲嘆，其中帶有一種反省與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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