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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陽少女墜樓後,那些改變和無法改變的事

去年開春後,李依依曾跑去山裡散心。那裡盛滿她童年最美好的回憶,她看過雲霧在半山腰纏繞,看過冰面上楓葉般的花紋,她知道哪裡的花最盛,也知道哪兒有老舊的泉眼。現在,這個19歲的少女將長眠於此。

文 |蘇惟楚

編輯 |王大珊

6月29日,是慶陽女孩李依依墜亡的第9天。如果沒有這場變故,家族原本要在這天迎來一個新的生命,堂嫂將在這天進行剖腹產。現在,手術日期被推遲,在迎接一個幼小生命之前,家人們要先陪著這個19歲的女孩走完最後一程。

李依依生前穿的那件黑色連衣裙被剪碎,凝在長發上的血塊也被洗去。二伯給她換了新衣,從襯衣到棉服,一共五件。按當地的習俗,未婚而夭的年輕人,要比老人少穿兩件。二伯特意挑了孩子會喜歡的顏色,在燈下呈淡淡的黃綠,如新生的嫩柳。

距離告別儀式還有一個多小時,李依依躺在花叢中,身上覆著被子,黃底團花。時不時有陌生人舉起手機對著她拍照。母親從上海趕了回來,哭得臉頰赤紅,幾近暈厥,被人架出廳外透氣。這一幕也被一位市民錄了下來,隨後,他把視頻和照片發在微信群里。

這一場景與李依依生命的最後幾個小時近乎重疊。6月20日晚間,在數十個手機鏡頭下,懸在商場8樓挑檐外的李依依掙開了消防員的手,一躍而下。她的死亡被裹挾在輿論的口水中,擊中了這個西北小城,隨後在全國振蕩開來。

李依依追悼會上的小白花。蘇惟楚 攝

她曾做了許多正確的選擇

李依依去世後的數個小時,關於她跳樓原因的猜測不絕於耳。民眾化身偵探,試圖通過事發的時間、地點、女生的身份拼湊出一個合情合理的故事。有人將此演繹成一場為情所困的悲劇,也有人言之鑿鑿是高考失利。

羅雲知道並非如此,作為李依依的高中舍友,事發當晚,她收到了數條現場視頻。往事在胸腔四處衝撞,羅雲無法一一分辯,憤憤寫下一句話:你們什麼都不知道。那時,少有人知道她指的是什麼。羅雲曾見證了李依依被抑鬱折磨的半年時光——她曾整夜睡不著,頭痛發作忍不住揪頭髮、用頭磕牆,上著課就開始哭泣。

事發兩天後,李依依的父親李軍明捧出幾張紙,這是李依依生前寫給慶陽市中級人民法院的控訴信。在此之前,只有爸爸、警察和檢察院看過手書的內容。即使是知道原因的幾位長輩,也第一次從字裡行間讀出了她的隱痛。

家族的年輕人們說服了李軍明,選擇把這一切公布在網上。過去兩年間,這個女孩向不同的人重複了很多遍「我挺好」,沒有人會想到,壓在她心底的憤怒、困惑和恐懼會以這樣的方式被撕開。

這封信寫於去年4月。在信中,李依依寫道,班主任吳永厚曾對她有過兩次讓她不舒服的觸碰,第二次發生在教師公寓,吳永厚「親吻」她的額頭、臉部、嘴唇,並試圖撕開她的衣服,事後,吳永厚辯稱這是「量體溫」,並否認了撕衣服的情節。這一行為最後被司法部門認定為「猥褻」,但「情節顯著輕微」。

與許多性騷擾事件受害者不同的是,儘管被羞恥感困擾著,但在事發後,李依依並沒有選擇隱瞞。她向學校投訴、告訴父親、報警,她的選擇可以說是一個正確的樣板。

事發第二天,李依依向學校心理輔導室的王婭萍求助,事情隨後被彙報給政教處主任段利智。根據李依依手書的內容,當時,段利智非常慶幸女生沒有把這一切告訴父親,「為人父親,誰聽了都會感到憤怒」。

然而,得知涉事老師是吳永厚之後,原本承諾她可以「不再見班主任」的段利智立刻轉變了態度,稱學校很難再找到替換的班主任,他希望面前這個「善良的女孩子」不要再為難自己。

慶陽六中成立至今不足10年,並非慶陽市頂尖的高中。近年校長朱永海在學校開展了一系列改革,升學率逐步提高,吸納了不少生源。1967年出生的吳永厚曾被評為慶陽市模範班主任和骨幹教師,早年一直被當做學校招生的招牌。

根據李依依手書的內容,勸說無效後,段利智建議她換班或轉校,許諾所有班「隨便她挑」,但李依依堅持自己「沒有錯」,「不能委屈求全」,拒絕了這一提議。隨後,在沒有經過女生同意的情況下,段利智將吳永厚喊進了心理健康辦公室。

進門後,吳永厚支開了王婭萍,哀求李依依「放自己一條生路」,自己是「一時糊塗」,並承諾以後會給予補償。在手書中,李依依寫道,那時自己「倍感屈辱」,對方的懇切好像自己才是那個即將毀掉他家庭和工作的「惡人」。無奈之下,李依依回到教室,吳永厚表現得「一切好像不曾發生過」。

李依依無法接受,整夜失眠。父親帶著她輾轉求醫,當她再回到班裡時,吳永厚已被調去教高一。

對於事件的處置,在李依依墜亡後,慶陽六中校長朱永海給出的是另一種說法。據他稱,在李依依投訴的當天下午,學校就進行了撤職,吳永厚不再擔任班主任和高三化學老師,被安排去了實驗室。

按照原計劃,吳永厚將教高三二班直到畢業。對於這一人事變動,學校給學生的解釋是「吳老師身體不好」,此後一段時間,班裡的同學都為吳永厚感到惋惜,有人甚至提議要去探望他。

沒有人記得李依依是否參與了討論,也沒有人記得她有什麼異常反應。

在控訴信里,李依依對此感到憤怒:「我成了得了怪病的人,而我那班主任卻成了可憐生了病的人。為什麼善良的人遭人非議得不到一個公正的說法?醜惡的人卻逍遙自在得到關心和問候?為什麼?」

李依依的書櫃。蘇惟楚 攝

父親的「討公道」之路

無法面對吳永厚的李依依選擇將一切告訴父親李軍明。開口前,她向父親尋求一個保證:「我跟你說一個事,你別生氣,你也別衝動,你也別離開我,你要和我在一起。你如果一個人出去跟我不商量,你一個人出去要鬧出啥事來,我手機關掉,我出去,讓你永遠找不到我。」

李軍明出生在慶陽市合水縣鐵李川村。早年他和妻子在外打工,兩個兒女在家讀書。李軍明在上海做過酒店服務員,因為表現突出,2008年奧運會期間被抽調去了北京,在鳥巢提供服務。但由於鐵李川的學校是四年制,為了讓女兒接受更好的教育,李軍明趕回老家,在慶陽市的一家酒店裡找了份工作,帶著女兒進城念書。和妻子離異後,一兒一女都跟著他生活。

聽聞女兒訴說的一切,李軍明幾乎被怒火沖暈。那時,女兒每夜都睡不踏實,常發出驚叫,他衝過去一瞧,女兒在床上哆嗦。在此之前,慶陽的醫生一度將她的行為解讀為「高考壓力」。

此後兩年,李軍明一邊帶著女兒輾轉北京、上海尋求治療,一邊往返於學校、教育局、紀委、法院,希望討一個公道。但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陷於被不斷推諉的處境。

在醫生的指點下,李軍明意識到,女兒的心結在於學校的處理方式。這個年輕的女孩沒有放棄自己信奉的正義,但也因此被困在信仰和現實的罅隙中,不得解脫。「為什麼學生出了事不是學校為我主持公道,而是想方設法減小自身的困難?」

李軍明央求校方給女兒道歉,「哪怕是一個小領導」的口頭道歉都可以,「就說你們處理得不對」。起初,校方答覆是「調查之後會給處理結果」。幾個月後,吳永厚仍在教書,李軍明向學校提出質疑,校方給出的理由是:「學校是組織教育的,人事管理權在教育局。」

事發半年後,李軍明向教育局進行了投訴,對方稱,在調查。十幾天後,李軍明再找,對方稱,還在調查。

李軍明向法院諮詢,對方稱這是刑事附帶民事,刑事優先。去派出所報案,派出所稱歸刑警隊管,刑警隊說是治安案件歸派出所管。2017年2月26日,李軍明陪同女兒報案,終於在派出所立了案。3個月後,因構成猥褻,吳永厚被當地公安局處以10天的行政拘留。

對這個結果,李依依並不能接受。此時的她已無法繼續學業,也不能參加高考。更令她耿耿於懷的是數月前和王婭萍的一段對話。在那場談話里,王婭萍覺得事情「沒那麼嚴重」,女孩「又沒有受到最大的傷害」,「會不會小題大做了? 」

去年5月,在吳永厚結束行政拘留的十幾天後,一直不曾上課的李依依站在學校教學樓頂樓的欄杆上,意圖自殺。她一直在喊:「讓吳永厚老師過來,不然就讓一個生命變成一灘血!」

李軍明趕到學校,帶著哭腔沖女兒喊:「爸爸給你討公道,我去檢察院申訴!」

然而,今年3月和5月,慶陽市西峰區人民檢察院和慶陽市人民檢察院先後作出了不予起訴的決定。檢方的理由是,案卷內僅有被害人的陳述,公安未提供其他證據予以佐證。且吳永厚情節「顯著輕微」,同時,沒有直接證據證實,李依依的病情與吳永厚的行為有直接因果關係。

對於李軍明的抗爭,慶陽市教育局和六中的相關人士將此理解為「索償」。

校長助理范東新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採訪時稱,李軍明從未提及要求學校向她女兒道歉的訴求,對學校的訴求一直是,沒錢給女兒看病,要學校出錢。

李軍明拒絕了學校賠償35萬元的提議,這一舉動在教育局副縣級督學馬克鋒看來,「估計覺得錢少」,接受《博客天下》採訪時,他做出了上述評價。但李軍明給出的理由是,協議中規定了「不準提起訴訟」等禁止性內容,這令人「感到屈辱」: 「我是缺錢,但也不可能簽這種『城下之盟』」。

李依依去世後的第6天,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李軍明雙眼深深漚了下去,雙臂青筋暴出。過去的幾天里,他很少進食,除了接受採訪,便是在出租屋裡抱著女兒的照片掉淚:「我女兒已經去了,公道討回來都沒用了。」 就在這一天,被調離教學崗位一年的吳永厚被宣布撤銷教師資格,調出教育系統。

此後一天,甘肅省檢察院給李軍明打了電話,決定正式受理他的申訴。「他們說,已經知道發生的事情了,很對不起,會儘快進入處理程序。」

事發地麗晶百貨。蘇惟楚 攝

向下墜落的人生軌跡

儘管慶陽檢方稱,沒有直接證據顯示李依依的抑鬱與吳永厚的行為有直接因果關係。但沒有人能夠否認,在過去的653天里,李依依的人生軌跡是一道向下墜落的拋物線。

2016年,高二第二學期期末考試中,李依依考了班級第4。這是她最後一次參加考試。李依依所在的班級有40多人,2017年的高考中,上二本線的有五六個。在這個理科班裡,李依依的語文成績非常突出。她熱愛閱讀,喜歡寫作,在老家房子的書架上,整齊地碼著一排外國名著,老師曾向父親建議「讓孩子念個傳媒專業吧」。

傅成是在此前一年轉學去了慶陽六中,他比班裡其他孩子年紀略大些,活潑好動。在他的記憶里,那時的李依依是一個溫柔的姑娘,說話細聲細氣,不經意和人對視會立刻低下頭,抿著嘴輕輕地笑。像這個年紀的許多男孩子一樣,傅成喜歡逗李依依,圍著她講笑話,「看她臉紅」。似乎怕別人多心,他又加了一句:「我那時沒別的意思,很單純的。」

然而,一切被叫停了。

在回憶2016年9月的情況時,慶陽六中校長助理范東新稱李依依「開始變得不太正常」。

在確診抑鬱後不久,李依依申請了新的宿舍,活潑的羅雲和另一個女生被安排和她住在一起,班主任告訴羅雲,李依依有抑鬱症,「希望能多帶一帶她。」那個時候,羅雲對抑鬱症的了解近乎於無,在她的認知中,抑鬱的表現是情緒低落,但是只要多交流,就會變得好起來。

那時,抑鬱和劇烈的頭痛如影隨形,沒有安眠藥李依依無法入睡。父親帶她輾轉各地求醫,但學校催女兒回校念書,他們的態度讓李軍明覺得「強硬」:「他們說,現在高三了,你明白嗎?送學校來,我們懂教育學和心理學,我們照顧孩子。」

情況並沒有好轉,在遭到猥褻後的653天里,父親說,李依依十幾次試圖自殺(編者註:官方通告中為四次)。2017年5月,她被北京安定醫院診斷為「創傷後應激障礙」,這一癥狀的表現是出現攻擊性行為、自傷或自殺行為。李依依幾次服用大量抗抑鬱藥物被送去洗胃。她偷藏過父親給果樹打的農藥,也曾撕開床單結成繩子。她試圖從學校教學樓頂樓跳下,被消防員許積偉救了下來 。但一年後,許積偉沒有拉住她。

李依依曾寫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比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神經尋死,自己努力為自己找活下去的理由更讓人覺得痛苦。」

傅成最後一次見到李依依,是在她服藥自殺未果後。那是去年的元宵節,煙花「嘭」「嘭」地在天空炸開,滿城喜氣洋洋。傅成走出教室,想去連接教學樓的天橋上看煙花,他看見,李依依一個人站在天橋上。

「她說頭疼得厲害,想吹吹風」。這一晚,班主任張羅著給大家煮元宵,傅成喊住李依依,想讓她嘗嘗。他用一次性杯子裝了幾個元宵,但記不得有沒有遞到她手上。他唯一記得的,是女孩抬頭望著煙花,半張臉籠在夜色中,神色漠然。

在學校的半年裡,她的話變得越來越少,然而,在高三的備考壓力下,每個人都自顧自地,她的沉默幾乎沒有激起任何水花。

去年5月李依依從學校頂樓欄杆上被救下來之後,學校告誡學生不許把這件事外傳,不要告訴家長,擔心視頻或者照片外泄,還查了一段時間手機。學校組織的班會上刻意強調了心理健康的內容,一位班主任告訴學生,要不斷強化自己的抗壓能力,不要輕易放棄生命,「要多想想父母」。

但對李軍明來說,女兒已是風中忽閃的燭火,必須小心翼翼護持。

教育局調查吳永厚猥褻事件時,為了避免女兒在詢問中受到刺激,他拒絕調查組和女兒直接見面。發現女兒藏起的農藥後,他不動聲色地取走埋掉。女兒喜歡買新衣服,許多吊牌都不曾摘下,他也從來不曾拒絕。

為了給女兒看病,李軍明借了許多外債,他不敢讓女兒知道,叮囑哥哥們不要說漏嘴。

李依依也曾試圖躲開疾病的撥弄,她跟自己說「不要放棄」,「要堅強」,但最終,還是滑了下去。

直到今年,她仍然沒有放棄高考,每天在自學單詞的軟體上打卡。二伯問她想考哪裡,她說:「不用太好的學校,想讀法律。」 二伯的心「咯噔」一下,隱約覺得這是一個危險的,會刺激到孩子的話題,忙岔開了話題。

春節里,李依依和弟弟花了兩天時間布置自己老家的房間。她在牆上塗了兩棵綠色的蘋果樹,空白的地方,貼上了自己畫的素描。

李依依去世前幾個月,父親借錢的事情暴露了。她發現家庭的生活條件比原來差了些。父親帶著他們換了租住的屋子,這是一間建在平房之上的彩鋼板房,每月房租不到300元。夏天沒有空調,悶熱不堪,父親和弟弟擠在一張1米6的床上。

李依依選擇去打工,她在一家蛋糕店斷斷續續工作了一個月,今年6月11日,她應聘了一家服裝店的導購,這家店位於小十字地下商業街,距她跳樓的麗晶百貨不足百米。每天和同事輪班,工作6個小時。加上提成,月收入可以達到2000多。

她是店裡最年輕的姑娘,應聘那天,李依依擔心自己沒有銷售經驗。店長寬慰了她,幾天後,這個姑娘給了她很多驚喜,起初很靦腆,但上手很快,招攬顧客「沒一點問題」。

也差不多在這段時間,父親刻意藏起的檢察院不予起訴(吳永厚)決定書被李依依翻了出來。過了幾天,她才開口和父親交流這件事:「爸,兩年了,兩年了,哪有個公理?你還奔波個啥呀!」

6月19日下午3點,下班之後,李依依背著包跟店長告別,店主記得,她穿著一條黑裙子。

第二天下午3點,李依依沒有出現在店裡,也沒有回店長的信息。她穿著那條黑裙子,從麗晶百貨8樓廢棄的自助餐廳窗口爬了出去,窗戶向外打開呈30度。不久後,有人發現,她坐在8樓30公分寬的挑檐上,晃著雙腿。

今年春節,李依依在老家牆上畫的兩棵綠色蘋果樹,上面掛著她畫的素描 。蘇惟楚 攝

那些被一同震蕩的人生

李依依墜落的那一刻,很多人的命運都被悄悄撥轉。

晚上7時許,消防員許積偉與李依依的交談時,突然發現她開始往前挪動身子,只有屁股一點點還在挑檐上,身體其餘部分都已經懸空了。

李依依突然對許積偉說:「哥,我突然間清醒了,謝謝你,我要去天堂了,天堂一定很美」。

許積偉離她大約一尺距離,立即撲向她,單臂將她攬住,但她掙扎反抗激烈,一直喊「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掙扎中一轉身從挑檐滑落。許積偉抓住了她的大臂,同時用腿夾住她腋下。另一名救援隊員艱難爬過來,一隻手抓住了她的左臂。

「你抓住我,抓住我,我拉你,上來!」許積偉喊。

「哥,請你放開我!放開我!讓我去死!我活的真的很痛苦!」

她一直用力掙脫,最後墜落。

許積偉痛苦地捶打牆壁,直到被拉回大樓,他仍在痛哭。他和另一名參與救援的年輕戰士至今還在接受心理疏導。

回看李依依的朋友圈,室友羅雲發現了「孤獨」「痛苦」這樣的詞出現了很多次。但那時,她都沒注意到這些信息。「我到現在都很後悔,如果能回到過去,回到高中,我一定不會讓她一個人承受這些。」根據李依依的隻言片語,她也曾懷疑過「吳永厚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但高考逼近,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要好好考試。」

現在,曾經的同學們終於知道了吳永厚做過的事情。知曉這件事的那天晚上,馬綺洗了很久的澡,她總覺得耳朵上有一種很黏膩的感覺。讀書時,吳永厚喜歡拍她的頭,在一次課後,摸了她的耳朵。

作為事件的另一核心當事人,吳永厚的家門外被人噴了紅漆,在清華念書的兒子也被「人肉」出來,稱幾乎想要退學。學校讓吳永厚搬去親戚家,不要使用能上網的手機。據稱,他也有了輕生的念頭。

葬禮這一天,市民蔣麗哭得很傷心。李依依被許積偉拉住的那一刻,她恰好從樓下經過。她以為「孩子有救了」,然而幾十分鐘後,她在微信里看到了女孩墜落的視頻,癱在車裡。作為一個女孩的母親,這幾天她幾乎沒有出門。每一天,蔣麗都在問自己:「我們怎麼保護自己的孩子?」

家人計劃將李依依的骨灰撒在老家的山裡。二伯說,當地沒有未婚年輕人不準入土下葬立碑的風俗,但家人還要繼續在這裡生活,一旦立碑,每次看到都會「觸景傷情」。

去年開春後,李依依曾跑去山裡散心。那裡盛滿她童年最美好的回憶,她看見過雲霧在半山腰纏繞,看過冰面上楓葉般的花紋,她知道哪裡的花最盛,也知道哪兒有老舊的泉眼。現在,這個19歲的少女將長眠於此。

(李依依、羅雲、馬綺、傅成、蔣麗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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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蘇惟楚

無論正邪敵我,我都把他們還原為人在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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