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強秋月春花

最新 07-01

一

春花先是打開電腦，接著又打開電視。電腦里放著音樂，電視里播著一個娛樂節目。不過，春花根本不聽也不看，她只是通過浪費秋月家的電，而獲取一種安慰和說不出來的快意，過後，她又會為自己做的後悔。在音樂聲里，在電視里的笑聲歡語中，她坐在沙發上，開始吃東西，吃秋月放在冰箱里的水果，最貴最貴的那種進口水果。

春花生氣了，春花一生氣就用這種方式發泄自己的情緒，吃東西，吃最貴的東西，吃到自己感覺心疼了，春花才會停下來。

春花是秋月家的保姆，但只要秋月一出門，這個家就成了春花的世界，為所欲為，無所顧忌，反正秋月的媽媽是植物人，啥也不知道。

這回，春花是在生秋月的氣，本來說好的，國慶假期秋月照護她母親，春花回家一趟，幾個月沒見兒子了，想得慌，都答應兒子了，誰知，臨放假了，秋月卻說她有事，讓春花元旦的時候再回去。你說，春花能不生氣嗎？

秋月出門的時候，春花醒了，春花故意裝睡不起床，一直等秋月出了門才起床。

春花吃了一盒水果，看看盒子上的標價，有點心疼，太貴了，味道也不怎麼樣，又想要是兒子在身邊就好，兒子從來沒吃過這些外國的水果，要是在家裡，就是兒子想吃，春花也是不捨得買這麼貴的東西。

吃完了水果，春花心情好多了，她開始燒熱水，準備為老人擦洗身子。春花就這點好，再生氣，該乾的活還是一絲不苟地去干，這也是讓秋月放心的一點。當然，春花不知道，她做的一切，秋月想看的話都可以看到，秋月在家裡裝了監控。

一年前，秋月的母親中風得病，後來成了植物人，秋月要上班，就通過中介找保姆，一個月換了好幾個，不是懶，就是不衛生，或者是對老人不好，當然保姆們都不知道，秋月偷偷在家裡按了監控，她們的一舉一動秋月都知道。

換了好幾個保姆，秋月想起來春花，找出春花的電話，沒想到打過去，春花正好還在北京，剛剛辭去一家的活，在找活干，於是春花就來了，秋月知道春花的憨厚善良，近一年來，她倆幾乎成了好朋友。

二

秋月坐在地鐵的站台等車，想著春花肯定生氣了，想像著春花生氣的樣子，禁不住笑出聲來。她要去參加一個寵物保護協會的活動，時間還早，她悠閑地坐在站台，看著眼前匆匆過往的人流，像是在欣賞一道風景。本來她沒準備參加這個活動，她是答應了春花，國慶假期她照護母親，給春花放假，讓她回去看看孩子。

那天她聽了春花和兒子的通話，她臨時改變了主意，給春花說她有事，讓她元旦的時候再回去。

秋月真的是想幫幫春花，那天她聽見春花和兒子打電話，春花的兒子想要一台筆記本電腦，春花拒絕了兒子。秋月當時就想送給她一台，但她了解春花，春花不會接受的，春花是個很本分的人，不是自己的根本不要。

所以，秋月想出這個辦法，她給春花說，假期她在他家，她給她開三倍的工資，七天春花可以多拿一千多塊錢，她想好了，假期結束，她就說自己要換電腦，然後把自己的電腦一千塊錢賣給她，這樣她會接受的。

和春花認識，也算是個緣分，父親病危的時候，春花照料同病房的一個老人，父親走的時候是個晚上，好像還下著雨，天黑得瘮人，秋月沒經歷過這些事，她有點怕，但更多的是痛苦，她茫然無措，醫生催促說趕快給老人擦洗一下，換換衣服，讓老人清清爽爽地上路。秋月哭著，求照顧老人的保姆給老人擦洗擦洗，那個保姆卻提出要加錢，才肯去干，秋月一急，哭得更厲害些，她卻扭臉走了，秋月一籌莫展，感到特別的無助。

這時，春花什麼也沒說，端著盆子接了水進來，不言不語地給老人擦洗著，幫老人換好了衣服。

過後，秋月要給春花錢，春花拒絕了，說她一開始就是幫忙，幫忙怎麼能要錢呢，要是開始談錢的話，她還不一定干呢。

春花的做法令秋月有點感動，也改變了她一直以來，心底那種對外地來北京打工婦女的看法。秋月從中介那裡問到了春花的電話，但是一直沒聯繫過，直到後來母親得病的時候，打過去沒想到電話通著，更沒想到春花還在北京。

秋月比春花大三歲，但總覺得自己比春花小，稱呼的時候總是春花姐，春花姐的叫著，春花也不介意，接受著這個稱呼。

三

春花給老人洗完澡，把老人抱到輪椅上，推著老人到陽台上曬太陽。雖然老人沒知覺，但春花做這些總是認真的，她覺得每個人做的事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把老人推到陽台上，她又開始收拾屋子，清洗衣物，等這些事做完，就該做中午飯了，春花先喂老人吃過自己才吃，只有到下午的時候才清閑一些，秋月在家的時候，春花不用出去買菜，秋月不在家的時候，春花還要去買菜，超市就在小區，春花買菜的時候就去小區里的那個超市買，秋月從不。秋月買東西講究，以前愛去韓國人開的超市去買東西。

春花不以為然，覺得秋月買的東西除了價格好，味道和國產的沒什麼兩樣。

前一段，因為什麼薩德的事，秋月不去那個超市買東西了，可是過了幾天，好像又把那個事給忘了，春花感到他們的行為好可笑，有點像小孩子過家家。

春花覺得秋月是有點古怪的人，她喜歡寵物，喜歡喂流浪貓，有時候還找獸醫給流浪貓做絕育手術，而她自己快奔四的年紀了，卻還單著。

兩個人聊天的時候，春花有時候會勸秋月，勸秋月該找一個感情的歸宿，秋月總是淡淡一笑，反問：你這樣幸福嗎？

「我很幸福呀，家裡有丈夫，有兒女，兒女學習都挺好，有啥不幸福的？」春花答道。

「有個丈夫又不能養活你，還要你辛辛苦苦打工，來養活他，這也算幸福？」秋月不能認同。

「以前他很好的，現在是有病了，不能幹體力活，他在家管孩子，我出來打工，我覺得好著呢。」春花固執地說著。

「這樣的幸福我可不要，有這樣的丈夫，我寧可單著。」秋月也很固執的說著。

說著這樣的話題，他倆人誰也說服不了誰，總是無果而終。

四

晚上的時候是春花最清閑，也是最惆悵的時候，安頓好老人，大多時候，春花是看電視，也會用微信聊天，微信還是兒子教會的，她覺得有微信真好，可以和認識的不認識的人聊天，朋友圈更是功能強大。

沒事的時候，她不願給丈夫和兒女打電話，她怕電話喚起她的想家的念頭，「好出門不如賴在家。」小時候，長輩們就這麼講，這時候，她有了親身的體驗，北京再好，她還是想家。

後來學會玩微信，通過微信視頻，還不用花電話費，但她一般不和兒子視頻，一樣的，她怕在視頻里看到兒子、女兒、他，她怕控制不住情緒，忍不住流淚，所以很少視頻，與外人之間聊得再好，也不視頻，這是她的底線。前一陣子有個網友和她聊得挺好，話題甚至涉及到許多私密的範圍，可是，後來，他非要和她視頻，她就果斷地把他拉黑了。

今晚，她特別想和家裡人視頻，她想他們了，她開了視頻請求，可是那邊一直沒有反應，她想家裡大概又是停電了，沒有了信號。

她百無聊賴地打開電視，一個台一個台翻來複去，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

這時候，秋月打來電話，告訴她許多動物保護協會的事，要在平日，她沒心思聽這些，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她聽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