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狐禪——偽球迷？
那晚剛好有課，和學生在微信群裡頭頭是道、煙酒書法藝術——不知不覺，我也喜歡用煙酒替換研究了。大概非但音近，還能從觥籌交錯吞雲吐霧的渾濁世界中探出究竟，辨出真理，更加形象貼切高深。
瞥眼，已是十點一刻，我趕緊打住，說，世界盃快開始了。
這一說，這事遲早會飛出小小的球門、微信群，踢進學生們的心裡，認定我是球迷的。這段時間，掌握話語權，還得去當球迷。好比做生意，緊跟形勢，打一槍換一項目、挪一地方。有點遺憾的是，這種臨時話語權的好處僅限於對外，對內——內人，就麻煩了點，例如她問：怎麼沒看到姚明守門員？氣得我微信一按，紅包打發她去買包包，結果她回來，又說喜歡巴西隊的馬拉多納、美國隊的喬丹。套路真深。有學生開始坦白自己是偽球迷、半決賽才開始看。我忍著沒說，上屆世界盃，我也基本是這樣看的。有學生問幾點開始——這問題貌似嚴重了點，太不關心世界大事。劉洪彪都說了，看世界盃，字才能寫得好。儘管就劉老師本人的字看，說服力還差一丟丟。
其實，我說的開始，是開幕式開始。球賽幾點開始，我也得再查查。我有看開幕式的好習慣，比如奧運會開幕式、亞運會開幕式、電影節開幕式、APEC開幕式、上合開幕式等，一般都看，天生有娛樂精神，與時代相當合拍。十點半，開幕式準時開始，我看到片頭的海陸空畫面清新現代，唱歌的俄羅斯女人一個比一個身材好，賞心悅目，可是，後來不知怎的，鏡頭老跟著那位一眼就是壞人、屁顛屁顛的男歌手晃悠了！稍後看新聞，那傢伙原來是英國佬，屁顛的瞬間還豎起了中指！
我當時實在沒胃口等球看，滿腦是普京佬大如何把那混蛋抓起來玩殘的畫面！慚愧的是，隨著各路英雄開打，我也要努力畫人民幣，過了一天，就把這事忘得乾淨。
我看球，不必用眼看，只需用耳朵、用心。手機下載央視影音APP，八點或十一點，打開，大致了解兩隊有啥球星、分辨雙方球衣顏色、進攻方向，然後將手機擱在桌子上——眼前約六七十公分處，開始——寫字或刻印。
我當然能專心看完一場球，但沒必要。各國隊員是在全力以赴做好他們的事，我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做。如果跟著他們起鬨，他們成功了，自己還是鳥樣子、「盧瑟」者，像追精彩的電視劇追完了自己又回到這個無趣的世界，多不光彩。寫字刻印間隙，耳朵里流入解說員野性的聲音、激動的聲調，我心裡就滿滿的正能量。你踢你的，我寫我的，我還能了解你的、議論你的，踏實又過癮。聽到解說員大叫哎呀差點進球或進球啦時，我抬頭跟著也叫一聲，又可以拍個圖發朋友圈，順便表示一下存在感。
除了看進球，我還研究過隊員們的傳球和走位等，可恨老走神，眼裡往往只剩亂滾的球、亂跑的人——彷彿臨帖時想動點腦子，結果沒動幾筆腦子就一片空白，就又跟著原帖照貓畫虎了。我只對進球感興趣，對哪個隊哪位球員進的沒興趣。又不是我進的。我不會喜歡哪個隊、哪個球星，無論是桑巴軍團還是北歐海盜、鬥牛士還是約翰牛、高盧雄雞還是潘伯斯鷹、日耳曼戰車還是黃金探險隊、澳洲袋鼠還是美洲蝴蝶，誰贏誰輸都跟我沒毛關係，如佛所謂無執無相無分別心。以前對那隊叫起來感性浪漫的「橙色風暴」，不明覺厲，這回連俄羅斯的門都進不了。總穿藍色短褲、帥哥滿地跑忙防守的藍色軍團，似是為免被俄羅斯美女騷擾而不來了。女同胞說，德國隊帥哥多！我看了下，大多瘦不啦幾，像吸毒的。女人的眼神，只有往咱們的方向看過來，才敢恭維。一個「輸啰」，一個「沒戲」，再加個中國人一看就以為姓馬的內馬爾，這屆世界盃的球星也少了點。C羅臉長眼凹，像只小蜥蜴，笑起來，肌肉擠在顴骨處，突起，又似眼鏡蛇。梅西大叔蓄起鬍子，可與竇唯比「油膩」，可跟又矮又胖的馬拉多納老師比帥。內馬爾，咋看像個日本鬼子，頭髮又跟我兒子最愛吃的義大利面似的，實在無語。
我只看八點和十一點的比賽，凌晨兩點的堅決不看。偶爾恰好寫字到凌晨兩點，也忍住，告誡自己除了寫字和身體，其他確實只算個球。半夜起床看球，已是1998年的事。當時畢業不久，在學校教書，凌晨兩點左右，搬板凳，夠夠夠，啊勒啊勒啊勒，到教學樓樓頂看電視直播法國世界盃，順便聽廣東台的陳維聰講波。我也看不出啥門道，可能是喜歡那種氛圍，或者是覺得、應該融入那種氛圍。有時不是看比賽，而是看陳維聰。也不是看陳維聰，而是聽、議論那種「爽死人」的解說。世界盃讓我當時勉強融入集體，沒有成為讓人厭惡的怪物。而現在脫離集團，似乎越怪越孤僻，別人越覺得你厲害。可恨的是，我已漸覺沒了頭角。
2002年韓日世界盃，和朋友研究過猜球彩票，猜每輪每隊比分。給體彩作過貢獻，以後的世界盃，就踏實了，不再為不參與而感到愧疚了。近日看到抖音里有人賭輸球跳樓、砸電視機、賓士車換成自行車，很懷疑那些人連偽球迷都不是，只是賭棍轉移陣地。德國打墨西哥時，有個傢伙說如果德國隊輸了，他就直播吃屎，結果真看到他吃屎的視頻。以去年沒見過他吃屎的情況推論，這傢伙頂多剛加入偽球迷隊伍。
看到陳奕迅和潭校長在俄羅斯的廁所門口打照面的新聞，我很關心：有沒戴防蚊面具？被北極熊養大的蚊子叮了幾口？
突然想起擺渡那位豎中指的英國佬，看他怎麼解釋，只見寫道：「那時候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分鐘，所以我就用手勢做了個倒計時一分鐘的意思。天啊，我都不敢相信我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天啊，我也不敢相信，既煙酒他國蚊子對足球的影響、英國佬豎中指對足球的意義、超級球星的長相和姓名的內涵，又茶飯不思熬夜整了一篇球論——這事偽球迷做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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