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賞藝術：清華＋首博
端午假期的第二天，我和笑笑爸爸帶笑笑去清華藝術博物館看展覽。
我期待給笑笑展示的是古代衣物和書畫。現代藝術和畢業設計展，我不抱太大期待。
笑笑對五毒肚兜表現出了預期的興趣。
《青緞地平針綉虎鎮五毒肚兜》
官方介紹：舊俗端午節為兒童製作的「五毒」肚兜，以避瘟病。大部分為平針綉，右側山石用「長短針」，以表現石紋變化。老虎神情威猛，爪壓赤蛇，雙目圓睜，怒視蛤蟆，被視者正欲逃脫，步履蹣跚。
老虎上方綉了口銜花葉的蠍子、飛蜈蚣、蜘蛛和蠍虎。實為六毒。
在無人的展廳里，靜靜欣賞，想像幾百年前人們的日常起居，他們對待生活是多麼講究，實用和美感是多麼妥帖而低調地融合在一起。然而，博物館展出的這種精緻，也許只是少數人的特權，還是當時平常百姓也能消受的？
在網上搜「五毒肚兜」，看到很多當今的醜陋圖樣，各種色彩互相衝突地擠成一團。是因為我們的時代審美下降了，還是因為美好的東西在大眾間普及了（在普及過程中被廉價地山寨了）？
所以，即使是日用品，也有審美的高下之分。帶笑笑多接觸這些好的設計，優美和諧的圖案，對他的品味有潛移默化的影響。
最值回票價的展覽當然是明清近代書畫展，官網上宣傳了這些展品：
笑笑這時候卻沒有了耐心，急著回家。
如果只我一個人，就可以慢慢品味這些畫的構圖、運筆，人物神情，該多好！
笑笑爸爸看出我的心思，說：」我們不看了，我哄著他，你一個人看吧。「他願意為我的興趣而犧牲自己的遊玩時間。但是我惦記笑笑和他，也看不安生。更何況，這就失去了帶笑笑和他來這裡的意義。
於是，我抱著笑笑，把有趣的地方指給他看，講給他聽。我把重點放在花鳥魚蟲的形態，姿態，讓他模仿這些姿態，從姿態猜測心情。
如果遇到人物畫，我就講一下典故。笑笑對關羽非常感興趣，站在關公像前打量很久，還問為什麼他驕傲了就打敗仗了。
齊白石的作品前，我說：「小雞們肉乎乎毛茸茸的，是不是很可愛？」
笑笑說： 「我覺得它們打不過螃蟹。」
我說： 「那我們給小雞們點鼓勵吧。」
笑笑拍著手，快活而溫柔地說：「小雞加油！小雞加油！」
冰冷堅硬的螃蟹，溫暖柔軟的小雞，寥寥數筆，濃淡乾濕之間，就把質感表現得那麼傳神，對比那麼鮮明。笑笑現在不知道畫這樣的畫很了不起，但是他也可以感覺到小雞的可愛和螃蟹的威脅，這就夠了。
笑笑還不會畫畫，自然沒法從作畫者的角度去體會這些畫的好。那麼有沒有可能從純欣賞的角度去增加觀展的趣味性呢？
我想到了兩個方法：
第一，去熟悉這些畫想表達的主題，比如為什麼大家都愛歸隱山林，唐詩三百首上也有不少山林之趣。
第二，去熟悉某個畫家的故事，比如徐悲鴻、張大千、齊白石、八大山人。
等笑笑長大了，會畫畫了，可以做命題式的創作遊戲，比如 「如何用鳥和石頭的形象表達出清凈高潔的境界」 ……
待笑笑嘗試過創作的困難和樂趣，見識過古往今來表達這一境界的不同作品之後，才更能體會名家逸品的妙處，品評優劣，歡喜拍案。這就有了文人的趣味，生活本身就有滋有味，再看展覽也就懂得其中三昧了。
明代至今的傢具展，我也遺憾沒仔細看。這裡展出的傢具多半是寫字作畫用的書案，其實遠煙火氣，近書卷氣。這種類似文玩的器具，雅緻體現在哪兒，做工和擺設要追求什麼，我覺得都是挺值得玩味的。
希望笑笑以後也能對這些東西保有一份好奇，一份謙和的尊敬（而不是裝腔作勢地自稱古玩愛好者）。對不同於自己現代化居住空間的另一種居住哲學保持開放包容和願意了解的態度。
第二天，我們去首都博物館。與清華藝術博物館的中國古代展品氣質大不同，這次的參觀重點是西藏文物展和義大利文藝復興展。
西藏展的生猛意象還是挺多的，有些也挺嚇人。笑笑有點害怕，我們很快就走了，連壓軸的《步輦圖》都沒看到。面具上的鬼神總是怒目相向，頭頂著骷髏和小蛇，笑笑直呼「美杜莎！」
剛剛進入義大利文藝復興展，笑笑就說要回家上廁所（他不在外面大便），所以一直催促呻吟，我們只得走馬觀花，擺拍幾張就離開了。
但是我也沒太大遺憾。因為這裡的畫多數是宗教主題，沒有希臘神話，所以笑笑一點都不熟悉，也不感興趣，強迫他看也沒意思。
不過，當他知道那個在紅藍衣服女子懷裡的小寶寶，長大之後會被釘在十字架上，頭戴荊棘，遭受巨大的痛苦，他還是很受震動！他動情地說：「為什麼要這樣？」 這個故事，連同他面前的幾幅聖母子和受難主題的繪畫，留在了他的印象里。
看來現在可以慢慢給笑笑將聖經故事了。我從前太抵制有宣揚宗教性質的繪本，其實我可以在講解的過程中把說教的那部分過濾掉，只保留故事就好。
這幅畫是波提切利大型油畫中的一部分，士兵正在驅趕一個窮人。笑笑爸爸嘆道：「這窮人的衣服真好，皮膚也不像窮人。」 為什麼藝術家要這麼理想化現實中的窮人？如果我有一點淺薄的藝術史知識，就可以解釋清楚吧。但是我沒有，只好存疑。
笑笑這兩次逛博物館，都覺得不好玩，這是正常的。
逛博物館，有時候不是去認識新朋友，去blind date，而是去和已經聽說過、聊過天、見過照片的網友會面。日常生活的把玩、了解、神交，與複製品的朝夕相處、耳鬢廝磨，會讓親眼見到那一瞬間充滿魔力。
能否相見歡，功夫在平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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