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敗執政黨,「翻版特朗普」當選這個國家的總統
據新華社最新消息,於當地時間7月1日舉行的墨西哥總統選舉實時投票結果顯示,該國「國家復興運動」(Morena)候選人安德烈斯·曼努埃爾·洛佩斯·奧夫拉多爾(Andres Manuel Lopez Obrador)得票率超過40%,排名第一。4名候選人中其餘3人均已承認敗選。洛佩斯·奧夫拉多爾贏得此次大選,成為墨西哥新一任總統,近9000萬選民參與了此次投票,由於選舉只有一輪投票,獲簡單多數的候選人最終將勝出。
洛佩斯·奧夫拉多爾平民主義的作風與美國總統特朗普相似,被稱為墨西哥「翻版特朗普」,此前墨西哥傳統大黨執政黨「革命制度黨」(PRI)、保守派「國家行動黨」(PAN),已輪流執政長達近一個世紀。《華爾街日報》報道稱,洛佩斯·奧夫拉多爾是八十年代以來墨西哥首個贏得大選的左翼候選人,他承諾要消除腐敗和貧困。
此次大選被稱為墨西哥近代史上最血腥的大選,該國大選開跑9個月來,已有130餘人政治人物遭殺害,其中48名遇害者是總統候選人,其餘為各黨派的成員。
這裡是位於墨西哥中部的薩卡特卡斯州。安德烈斯·曼努埃爾·洛佩茲·奧夫拉多爾(Andrés Manuel López Obrador)站在台上,旁邊是成箱的椰子和酸橙。他看著台下的數千名聽眾:他們在太陽下面頂著墨西哥闊邊大草帽,像波浪般不停地翻動著。這些人大半是農民,或者曾經是農民——在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導致該地區的傳統產業被顛覆之前。如今,他們中的許多人只能無奈地找到什麼活就做什麼;作為墨西哥傳統特產農作物的玉米現在也要從美國大量進口了,這讓他們非常感傷。
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很多人直接稱他AMLO,取其姓名首字母)向聽眾們表示,他們想重返農場的夢想將有望實現。他說,等他今年7月1日當選總統後,他將向他們提供廉價的汽柴油和免費的化肥,並對本地農作物實行最低保護價制度。薩卡特卡斯州的這些農田將恢復生機,人們將得到工作機會,本地人口向美國外流的勢頭也將得到遏制。不過,要想讓這一連串的繁榮景象變成現實,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必須在選舉中向執政的政治派別發起致命打擊。提到這個派別時,洛佩茲·奧夫拉多爾用了台下這些鄉村民眾們最喜歡的詞——「臟豬,」他叫道,「豬玀!蠢豬!」
從現場一浪高過一浪的口哨聲和奚落聲可以感受到大多數墨西哥人對現存政治秩序的鄙視,這種憤慨的喧嚷也正是高舉拳頭、額頭滿是汗水的洛佩茲·奧夫拉多爾一直在盡全力煽動並放大的情緒。數十年來他吃了很多苦頭,終於在全國各地聚集了一眾追隨者:他在全墨西哥大大小小共2400多個市鎮都舉行過集會,不論它們多小、離權力中心多麼遙遠。在之前兩度參選總統均告失敗之後,64歲的他如今終於展露出無可爭議的領先者的姿態。在這場有較多參選者的角逐中,他目前的支持率比最接近他的對手高出了近20個百分點。
2018年早些時候,儘管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在民調中遙遙領先,但據桑坦德集團(Banco Santander,即西班牙國際銀行)對墨西哥企業界高管所作的調查顯示,85%的受訪者預計他最終將再次敗選。但現在,高管們的這種斷言開始逐漸被擔憂所取代。他們擔心,他打出的民粹主義旗號將被一種對單純時代的虛幻懷舊渲染得更醒目—這是一個虛無的、現實中絕不美好的時代;他們還擔心,他將導致墨西哥經濟現代化倒退25年。對於那些聲稱他若當選將意味著墨西哥社會發生嚴重動蕩的說法,洛佩茲·奧夫拉多爾根本懶得去回應;實際上,他還鼓勵這種說法,他樂得將自己的崛起塑造為自1910年墨西哥革命以來該國發生的最重大的政治進程。
表面看來,將他的競選與唐納德·特朗普作類比似乎不無道理,雖然在意識形態方面他們兩人的形象剛好相反。他們都選擇了類似的群體作為主要訴求對象——這個群體夢想恢復那些曾經是國家經濟支柱、但因全球化而遭到衝擊的行業,這個行業在美國來說是製造業,墨西哥則是農業。目前,洛佩茲·奧夫拉多爾與特朗普之間形成了一種共棲關係。每當特朗普把墨西哥人當「炮灰」來大做文章的時候,洛佩茲·奧夫拉多爾以民族主義自豪感為武器的競選攻勢似乎就變得更有力。
「我們不會在乎一道隔離牆帶來的威脅,」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在薩卡特卡斯州的另一次集會上對眾人承諾,如果他當選,他們最終將與北方的鄰居們享有平等地位。薩卡特卡斯是墨西哥外流美國人數最多的州之一。「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們將變成需要面對麻煩的人,因為我們的人不必再到美國去,那樣一來,他們將找不到人幫他們收玉米或者造房子。因此,我們將成為左右形勢的人。」
在幾支大號雙重奏樂隊的演奏聲在集會上鋪天蓋地地響起來之前,一名熱情的觀眾高喊著,聲音蓋過了其他所有人。他像是在墨西哥傳統的鄉村鬥雞遊戲中、觀眾在挑選自己下注的獲勝方那樣喊道——「他是我的奪勝公雞!」(Ese es mi gallo!)。這句話幾乎已經成了洛佩茲·奧夫拉多爾的競選口號。
誰是AMLO?
洛佩茲·奧夫拉多爾的故事要從一個名叫特佩蒂坦的村莊講起。這裡位於墨西哥南部塔巴斯哥州的一個河灣附近,人口不足1500人。他的祖父母都是農民,他父母開了家布店。據他幼年的玩伴回憶說,他小時候喜歡棒球,其他方面看不出跟他們有多大不同。但是,15歲的時候,他父母的布店裡發生了一件說不清的悲劇,成為奠定他後來職業軌跡的一個寓言。
一天傍晚,他弟弟何塞·拉蒙(José Ramón)拿著把手槍,想讓洛佩茲·奧夫拉多爾用它去嚇唬一下附近一家鞋店的店員。據墨西哥著名歷史學家恩里克·克勞澤(Enrique Krauze)記述,洛佩茲·奧夫拉多爾當時跟弟弟發生了爭執,試圖勸他弟弟放下槍。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剛一轉身,就聽到背後一聲槍響。他弟弟無意中開槍擊中了自己,造成致命的槍傷。
恩里克·克勞澤(Enrique Krauze),墨西哥著名歷史學家
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如今已經很少提起這件事,只承認說這事對自己影響很深。克勞澤認為,這起悲劇讓洛佩茲·奧夫拉多爾覺得很內疚,為了贖罪,他帶著近乎救世主般的熱情試圖去改變歷史進程。
從青年時期,他就開始為世代在墨西哥生活的人們爭取權益,參與管理鄉村基礎住房和公共廁所的建造。1976年,他第一次嘗試涉足政治選舉,參加了一位參議員候選人的選舉活動,這名候選人來自墨西哥革命制度黨(PRI)。選擇革命制度黨幾乎是註定的,該黨在墨西哥政壇一直佔據著絕對強勢地位,從1929年到2000年,歷任總統均出自該黨。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很快就被任命為該黨的地方負責人,但不到一年,因為他試圖監督塔巴斯哥州各市革命制度黨市長的開支情況而被他們趕下了台。據一位當地歷史學家說,有人還建議洛佩茲·奧夫拉多爾不要總談論革命,並警告他說,「這裡不是古巴。」
在塔巴斯哥州首府比亞埃爾莫薩市擔任官方歷史學家的熱內·陶洛科(Geney Torruco)說,「歷史上,有些人沒有自己的思想,只是順應環境。」他說,洛佩茲·奧夫拉多爾絕不是這樣的人。在洛佩茲·奧夫拉多爾的中學老師魯道夫·拉臘(Rodolfo Lara)看來,他從沒有真正改變過他的左派信仰,即便他表達這種信仰的方式在隨時間而變化。拉臘說,「他在表達方式方面已經成熟了,不再像以前那麼刺耳。每當有人試圖把他逼到絕境,他就會訴諸『愛和自由』。但是,他的思想變了嗎?我認為沒有變。」
1988年,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加入一個左翼政黨聯盟,參加了州長競選,但以較大差距落選,他隨即領導了一場抗議活動,宣稱選舉存在舞弊。1994年,他再次競選州長並再次落選,這一次,他譴責有人操縱選舉的聲音產生了更大的影響,監管部門發現,投票站有大量不吻合的情況。他率領抗議者組成車隊,一路從塔巴斯哥進軍墨西哥城,佔據了城內的主要廣場舉行靜坐示威。雖然靜坐活動最終瓦解,但活動期間,權力僅次於總統的政府第二號人物——內政部長被迫辭職。
此時,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已是一位全國性人物,他領導的針對墨西哥國家石油公司(Pemex)的一系列抗議活動幫助他保持著這一形象。1996年,墨西哥警方試圖將他驅離一場類似的抗議活動。某份全國性雜誌的封面上出現了他襯衫上沾著血跡的形象,強化了他作為墨西哥最堅定的社會鼓動家之一的地位。
墨西哥國家石油公司(Pemex)
這一切為他首次、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次贏得選舉提供了舞台。2000年,他當選墨西哥城市長,隨後制定了一系列社會改革計劃,包括給老年人每月發放養老金等,並著手進行大範圍的基礎設施改造。隨著知名度不斷上升,其政治對手也開始緊盯著他。有人指責他在私人土地上建造通往醫院的道路,他因此遭到指控。後該案因審查程序以及超過100萬支持者舉行抗議造成的巨大壓力而撤銷。墨西哥總檢察長被迫下台。輿論普遍譴責他試圖破壞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參加總統大選的計劃。2005年洛佩茲·奧夫拉多爾結束市長任期時,其支持率高達80%左右。
2006年,洛佩茲·奧夫拉多爾代表民主革命黨(PRD)首次參加總統選舉;競選期間,他經常被媒體描繪為拉美新左派陣營的一員。委內瑞拉前總統雨果·查韋斯(Hugo Chávez)和阿根廷前總統內斯托爾·基什內爾(Néstor Kirchner)都屬於該派別。不過,相比這些南方鄰國,墨西哥與其北方近鄰美國在政治上的內在聯繫一向更密切,並且它嚴格抵制左翼傾向。這次選舉洛佩茲·奧夫拉多爾以僅僅0.5個百分點的弱勢敗給了費利佩·卡爾德隆(Felipe Calderón)。他對選舉結果表示不服,再次提出投票過程有舞弊,並將自己塑造為墨西哥政治精英會不顧一切予以阻撓的威脅性力量。他的追隨者們佔據了聯邦公路收費站,並包圍了外國銀行的辦公地點,指責這些企業與卡爾德隆串通一氣,拒絕承認他合法取得的勝利。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單方面宣布自己才是競選的合法獲勝者,並任命了影子內閣。他在墨西哥市中心再次發起靜坐活動,這次持續了一個多月。
到2012年他在第二次總統競選中再次敗北時,他牢牢確立了自己在競爭對手中的聲望—它集中體現在兩大壓倒性特質上:一是對任何他認為對其政治運動存有偏見的機構,他似乎都很樂意予以摧毀;一是不論環境如何,他都苦苦不肯放棄。
矛盾的實用主義者
洛佩茲·奧夫拉多爾與警方發生流血衝突後的形象出現在1996年的雜誌封面上,文字說明是「塔巴斯哥州,無法無天之地」
如果說,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在墨西哥政治和商業領袖中間激起的焦慮集中於某個地區的話,它很可能是在蒙特雷附近的某個地方。在墨西哥經營最成功的國際企業有很多總部就設在這座城市。過去25年來,這裡因為北美自貿協定而發生了根本改變。工廠和商業區環繞著郊區,路邊排滿了Carl"s Jr.、7-11(7-Eleven)和沃爾瑪(Walmart)等多家連鎖店。儘管蒙特雷並不能倖免整個墨西哥無處不在的團伙暴力活動,但該市西面一帶郊區乍看上去很像是南加州的某些高檔住宅區。該地區的貧困率是全國最低的,正式就業率全國最高,其人均收入水平大約是全國平均水平的兩倍。
2016年,特朗普在競選總統期間威嚇開利公司(Carrier)要留下其印第安納波利斯工廠的製造業崗位,但最終這些崗位有一部分還是流到了蒙特雷,相關工廠和倉儲區就位於該市北面的一大片連綿的廠區。因為納貝斯克(Nabisco)開始談論要搬離芝加哥的話題,特朗普發誓再也不吃奧利奧(Oreos)的餅乾了。奧利奧的工廠最終也搬到了蒙特雷的同一個工業園區。
這片園區名叫「蒙特雷口岸」(Interpuerto Monterrey),佔地14平方公里,於2013年開園,目前有來自美國、韓國、日本和墨西哥本國的十多家企業在此落戶。它的優勢非常明顯——靠近墨西哥兩大主要鐵路線、海關辦事機構服務周到、公共設施完備、到邊境只要兩小時車程,且擁有似乎永遠不會枯竭的廉價勞動力資源。儘管如此,這一時期仍充滿了挑戰。2017年全年,園區吸引到的外來投資只有其2月預計的1.2億美元(約合7.94億元)的一半略多。園區首席執行官毛里齊奧·加爾扎·卡利發(Mauricio Garza Kalifa)將這種局面歸咎於圍繞蒙特雷的種種重大的不確定性。正在進行的北美自貿協定新一輪談判也是不確定因素之一,還有美國有關企業稅的改革計劃,該計劃削弱了墨西哥的競爭優勢。最後,還有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帶來的變數。
「關於他到時候究竟會做些什麼,人們的確存在一點點擔憂,」加爾扎·卡利發表示,「他會不會急劇改變這個國家的發展路徑?還是會繼續沿襲我們目前正在執行的總體發展路線?外國投資者似乎很謹慎,都在觀望後面會發生什麼。」
墨西哥本國的投資者同樣感到不安。蒙特雷的企業家群體對洛佩茲·奧夫拉多爾抱有一種天生的敵意。有些人懷疑,當洛佩茲·奧夫拉多爾抨擊「權勢黑幫」的時候,指的就是他們這個群體。 2018年2月,身為總統候選人的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到訪蒙特雷,並在一家假日酒店舉行了會議,表面上看是為安撫商界人士,表示願意與他們合作。會議室里當時擠進了好幾百人,但據一些與會人士回憶說,這次會議值得關注的是那些並未到場的人。傑西·加爾扎(Jesus Garza)曾在墨西哥央行和財政部擔任經濟學家,現在掌管一家金融企業。他說,蒙特雷最重要的企業界領袖有很多人都沒有出席這次會議。
2018年4月,在墨西哥城附近尼古拉斯羅梅羅市舉行的競選集會上,人們與身著仿AMLO外形道具的人合影
加爾扎設法從一位與洛佩茲·奧夫拉多爾所在政黨Morena有來往的朋友那裡搞到了一份邀請函。他跟蒙特雷的很多人一樣,很想去聽一聽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對於能源行業會說些什麼。在過去一個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裡,墨西哥國家石油公司一直主導著這個行業。但2013年,政府開始向外國企業開放石油和天然氣業務。許多商界領袖現在最擔心的是,洛佩茲·奧夫拉多爾上台後,或許會廢除許多涉及外國公司的能源業務合約,從而破壞該領域的私有化計劃。
這方面的合約總額約達1530億美元(約合10124億元)。洛佩茲·奧夫拉多爾曾表示,他不打算廢除任何合約,除非審查具體合約時發現有貪腐問題。在2月那次蒙特雷會議之前一周,洛佩茲·奧夫拉多爾的經濟顧問之一曾公開向投資界保證,他們無需感到擔心,他們的合約會受到尊重和保護。而且,即便洛佩茲·奧夫拉多爾想要推翻改革,他也需要獲得國會三分之二成員的支持。但據加爾扎回憶,洛佩茲·奧夫拉多爾這次來蒙特雷時,給人的感覺似乎不能排除他會對能源行業進行大動作的可能性。「我從內心深處認為,他對現政府既定的能源業改革計劃並不認可,」加爾扎說,「一旦掌權,一有機會他就會推倒重來。」
這種不信任感幾乎給洛佩茲·奧夫拉多爾的所有承諾都蒙上了陰影。有人警告說,他曾多次質疑選舉結果,這表明,他有獨裁主義衝動;他們警告說,他若當選,有可能給墨西哥帶來查韋斯式的社會主義,這通常意味著高昂的政府開支。不過,洛佩茲·奧夫拉多爾以及他為未來的財政部長職位物色的卡洛斯·烏爾蘇亞(Carlos Urzua)都曾表示,會削減政府預算赤字、尊重央行自主權,並維持墨西哥比索匯率自由浮動。他們表示,他們通過消除貪污腐敗節省下來的錢將保持政府有充足的資金。烏爾蘇亞曾說,「我們比盧拉更中立。」他指的是巴西前總統盧拉·德·席爾瓦(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這也是一位左翼分子,他在競選時大談社會改革,上任後實行了傾向商界的政策,讓投資界人士深感意外。
巴西前總統盧拉·德·席爾瓦
當然,並非每個人都相信他們的說辭。花旗集團(Citigroup)墨西哥經濟學家塞爾希奧·盧納(Sergio Luna)前不久提醒客戶說,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在金融、財政和商業政策方面最終有可能製造出宏觀經濟層面的矛盾。」他預計,墨西哥會出現通貨膨脹加劇、赤字擴大的局面。
洛佩茲·奧夫拉多爾本人與同一批顧問經常存在說法相互矛盾的現象,這對他也是個問題。這些顧問一向捍衛他,說他在財政政策方面是一名實用主義者,不會採取任何極端舉動。2018年2月在普埃布拉州的一次競選集會上,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向支持者們發誓說,他永遠不會讓墨西哥的原油再流到外國人手裡,而在這之前他的顧問剛剛說過,他絕不會試圖將石油行業收歸國有。在另外一次集會上,他表示要凍結汽油實際價格、終結油價飆漲的局面,而他的團隊隨後堅持說,他的實際意思是他會下調燃油稅。前不久他又表示,他或許會在其總統任期的下半段爭取對石油業進行改革。
現任總統恩里克·培尼亞·涅托(Enrique Pe?a Nieto)領導的政府根據《墨西哥協定》(Pacto por México),對能源和財政領域制定了市場自由化改革計劃。經過一段時間的實踐證明,這些計劃很不受歡迎。總統本人也不受待見。其支持率已經降到12%的低位。貪腐醜聞加快了他失信於民的速度。
墨西哥現任總統恩里克·培尼亞·涅托
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在民意調查中的支持率上升越快,他似乎就越是樂意放下安撫商界領袖的偽裝。鑒於墨西哥面臨的更大範圍的問題——暴力事件惡性循環、貪腐盛行、難以擺脫的貧困,這些商界人士的擔憂可能並不是重點所在,而蒙特雷正逐漸變得像是汪洋中一座無足輕重的小島。
山雨欲來
2018年4月末,墨西哥舉行了總共三場大選辯論中的第一場。當晚,人們普遍都談到的主題——國家治理和政治——迅速集中到墨西哥最為迫切的兩大關注焦點:暴力,以及幾乎總會與之相伴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問題。
2017年是墨西哥歷史上暴力活動最猖獗的一年,全年共發生近3萬起謀殺案。2018年以來形勢變得更為嚴峻,頭三個月,兇殺案上升了20%。各地販毒集團街頭火併盛行,媒體上充斥著有關暗殺和分屍案的報道。在美國,大約三分之二的殺人案最終會抓到嫌疑人並起訴,而墨西哥大為不同,有大約95%的犯罪事件、包括超過98%的殺人案最終不了了之。
五位總統候選人之一、來自新萊昂州的獨立派州長傑米·羅德里格斯(Jaime Rodríguez)當時表示,他要對犯罪和貪腐發起打擊,會砍掉竊賊的雙手。當辯論主持人問他這麼說是不是在打比方時,他明確表示真的會這麼做。
洛佩茲·奧夫拉多爾本人主張針對某些犯罪分子實行特赦,將其作為一種開啟對話、終結暴力分子冤冤相報的解決辦法。這屬於一種相對傳統的主張。一些批評他的人最早曾指出,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荒唐主張。從這一切似乎可以得出一個老生常談式的政治判斷:當重要的政府機構全面渙散,政治延續性會變得脆弱不堪,極端主義成為中堅力量。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人們急需一場激進的變革,你還怎麼批評一名候選人過於激進呢?
里卡多·阿納亞,與洛佩茲·奧夫拉多爾最勢均力敵的對手
在眼下這場大選中,與洛佩茲·奧夫拉多爾最勢均力敵的對手是里卡多·阿納亞(Ricardo Anaya)。阿納亞代表一個黨派聯盟參選,自稱屬於親商界人士。來自革命制度黨的何塞·安東尼奧·米德(Jose Antonio Meade)一直試圖將自己與現總統涅托劃清界限,目前他在候選人當中排在第三位,與前兩位有較大差距。羅德里格斯和前總統卡爾德隆的妻子瑪格麗塔·薩瓦拉(Margarita Zavala)目前在五個人當中殿後。洛佩茲·奧夫拉多爾是候選人中最高調支持全方位變革的,他在這場競選辯論中似乎最興奮、也最放鬆。2006年,他曾在一次競選活動中對時任總統的比森特·福克斯(Vicente Fox)無禮地說,「閉嘴,你這個多嘴多舌的傢伙!」但現在他似乎變溫和了,甚至有點寡言少語。曾有一度他對自己在民調中領先感到很驚奇,轉而認為這次他基本上不可能輸掉選舉。
他說,「一定會有神奇的事情發生。」
一周之後,他又回到蒙特雷,參加在蒙特雷科技大學(Tec)舉行的一個論壇。這所大學被譽為拉丁美洲最好的商學院。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在墨西哥商界精英中的反對派有許多就出自這所學校。從某種程度上講,他出席這次論壇是向這些精英的孩子們講話。
大禮堂里擠進了大約1800名學生,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很放鬆地坐在一把扶手椅里,平靜地回答了幾十個涉及方方面面的問題:包括死刑(他反對)、安樂死(他支持)、歷任總統養老金(他將廢除這項制度)、男女平等(他尊重這種觀念)等等。當他不經意地提到,他第一次競選總統受到不公正的阻撓帶來的影響時,聽眾中響起了掌聲。活動結束後,一位名叫曼努埃爾·托利多(Manuel Toledo)的原該校學生在推特上發帖表示:「身為校友,我必須承認,我一輩子都想不到,在洛佩茲·奧夫拉多爾(帶著他慣常的傲慢)談到2006年的事情、說『總而言之,他們竊取了那屆總統職位』後,Tec的學生會為他鼓掌。」
生活在墨西哥鄉村的數百萬貧困人口依然是他最可靠的根基,他與這個群體之間維繫著一種輕鬆自然的紐帶。但是,決定這次選舉與他2006年或2012年的兩次競選是否會有不同結局的,將是住在蒙特雷等墨西哥北方城市的選民。
洛佩茲·奧夫拉多爾講完話,向學生們揮了揮手,在他的襯衫領帶外面匆匆套上一件Tec的運動衫,在一陣陣「總統,總統,總統」的歡呼聲浪中走下了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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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彭博新聞社 編輯:孫昊然、于欣宜 翻譯: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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