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印度：一個人的行走

一個人在異國旅行，尤其是漫長的旅行，好友有三：香煙、音樂和啤酒。泰國處處有酒水，但到了印度，喝酒就不那麼方便了。剛到加爾各答的時候，有一天我突然想起酒來，這才意識到酒的缺失。我踱步在背包客區，開始細心地查看什麼地方有酒喝，但令人失望的是，這裡沒有酒。

夜晚的薩德街上，昏暗中有一間酒吧，年輕人聚於門口，好像是喝了點酒的樣子。由於剛到印度，不熟悉環境，我自己沒敢進酒吧一看。後來我才知道，按印度教的規矩，不能喝酒。但凡事皆有例外。深夜回客棧的時候，有人向我眨眼吹口哨：「嘿，哥們兒，來點酒不？」我笑著搖搖頭。

我不能一個人抱著酒在狹小的房間里喝。不過在印度的街頭，的確也看不到日本街頭那種醉倒撲地的人。

那麼印度人靠什麼提神呢？我有些納悶。靠重口味的咖喱，靠香煙，靠姜味的奶茶，靠冰咖啡，還靠一種街頭常賣的小袋裝的橄欖粒兒，嚼得滿嘴猩紅，一吐一口血。此外，就是有點神秘的大麻。

印度不缺大麻，但不合法。有一類歐美的年輕人好這一口，所以大麻也是不錯的生意，價格比香煙高出很多。一些人到印度旅行，體驗的就是那種無所事事、世事置之度外的迷幻氛圍，據說在恆河邊的瓦拉納西，一些韓國年輕人整天待在某個地方享用大麻，體驗只有印度才能給予的自由。

在南印的一座濱海小城，有一次我進入客棧邊的一家餐廳，剛一落座，就有人走過來，問我要不要大麻。我搖搖頭。在西北印度的喜馬拉雅山區，河谷里有野生大麻，客棧里同樣有小夥子聊了半天以後，提示我可以來兩口，如果我需要，他可以取來。我說，不是不合法嗎？對方笑笑說：沒事的。

我對大麻並沒有特殊的興趣，印度本身就夠迷幻的了，我唯一惦記點兒的是酒。說來也怪，由於酒不常見，人很快也會忘了酒這東西。在印度旅行，你得不停地應付眼前，休閑享受比較奢侈。

但終於還是有酒喝的。南印的一些濱海餐廳，有一種名為翠鳥的啤酒，酒勁大，比泰國的象啤更甚，不難喝。也喝不了多少。一瓶微醺，兩瓶迷糊，兩瓶以上基本就仙兒了。但喝酒你要看環境。一般來說，日常的餐廳里，不能要酒喝，只有那種明顯為外國遊客服務的場所，可申請酒。

酒不會擺在明面上，可以要。實際上，除了印度教，伊斯蘭教也嚴厲禁酒，佛教就更不用說了。凡宗教，對食物都有嚴格的規定。印度教不吃牛肉，穆斯林不吃豬肉，錫克教則不吃穆斯林宰殺的動物。

酒對旅行者網開一面。但也有例外。孟買是大都會，國際化程度高，餐廳里可大口喝扎啤，以及各種品牌的洋啤酒。在其他地方，酒是圍著遊客轉的。如果一個地方遊客很少，那你就要忍忍了。

最大的例外是西海岸的果阿邦，酒水完全放開，洋酒甚多，街頭可隨便購買，價格都很便宜。果阿海攤規模大，有道路將珍珠般的小鎮穿成一線，海邊很多餐廳和小酒吧。果阿的生活不能沒有酒。

果阿是夜晚狂歡的地方，迷幻的音樂，酒水，香煙，再來點兒大麻，徹夜享受。但我沒有去體驗。

印度很多喝酒的地方，都有好的風景，可觀一望無際的印度洋，欣賞不遠處浸在黃昏里的泰姬陵，看身邊的歐美情侶享受人生。

在印度，我一個人沒喝多過。印度提倡一種有節制的生活，有點兒就是驚喜，就是滿足。如果喝多了，你將沒有體力應付下一站。印度這個國家，沒有重複，每個小地方都有自己的奧秘。

傍晚時分，找個舒心的地方，吃口好飯，有幸喝一大瓶冰鎮啤酒，對我已經是旅途中最高級的享受。在印度旅行，你漸漸會想得很少。當我一個人坐著夜車來到印度最南端的海角時，有那麼一瞬間，我不禁恍惚自己究竟身在何方。我失去了人間的坐標，我本身已沒有坐標。

但我還是我，是身處異境的我。這個時候的我，跟平生所熟悉的一切皆已失聯。想聯也聯不上了。失聯有一種奇異的美。我享受這種失聯。

這個時候的我，對明天沒有任何想法。下一站，有可能順利，也有可能不順。即使是不順，我也仍在印度。重要的是走。一站一站走下去，純粹的走。不為了尋求什麼，遇事寵辱不驚，樂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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