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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鄉村四月天,沒有人閑著

費國平,啟新學校教師,桐鄉市作家協會會員。

回望鄉村四月天

文/費國平 圖/費國平

每每讀到翁卷的「鄉村四月閑人少,才了蠶桑又插田」的詩句就會回想起孩童時代的生活。

鄉村的四月是農人們忙碌的時節,剛剛忙完蠶桑又要插田。農村沒人閑著,哪怕孩子們也忙著農桑。當然孩子們幫父母採桑養蠶和插稻秧只是打打下手,不當正事,所以也有空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採桑果就是第一件大事。小時候少有零食吃,每到四月,桑果就成了我們嚮往已久的美味。養蠶的桑樹稱之為家桑,它的葉子是心形的,風一陣陣吹來,桑葉一張一合,彷彿是一個個綠色的貝殼半張半合。遠遠望去,水田旁邊一排排的桑樹形成一道道綠色的屏障,農人們幹活累了可以「田夫荷鋤立,相見語依依」。家桑主要產桑葉,桑果不是很多。而桑果長的多的是火桑(野桑)樹。我記得,村上的火桑都長在村口的荒地上,沒人管,隨它自由生長。所以火桑有枝高、葉小、果大、量多的特點,那都是我們的主攻目標。

午後,小夥伴們跑到村口,一個個像猴一樣竄上火桑樹。仰頭都是桑果,有青的、有淡紅的、有紫紅的、有紅得發黑的,大串大串地掩映在葉叢中,讓人垂涎欲滴。我們像孫悟空進了蟠桃園一般,只挑又黑又大的成熟桑果來吃,那些稍有瑕疵的桑果被我們直接忽略掉了,吃吃扔扔,真是天一半、地一半。

一個一個的挑,一把一把的吃,酸酸甜甜的吃個夠,吃的嘴巴烏嘟嘟,伸出小手也是紫嘟嘟(桑果的汁水染得小嘴巴、小手都烏紫烏紫的,所以農村都把桑果叫做烏嘟的)。吃飽了就依在火桑的枝條上,頭頂著桑葉樹蔭,聊著孩子們特有的海闊天空……膽大的阿強學小兵張嘎,躲在火桑樹上縱身而下,給過路的外村人來一個驚嚇。當然也免不了被外村人一頓笑罵,但阿強卻樂此不疲。

過了午後該回家了,但我每次都不忘用桑葉納成的三角包,裡面裝滿成熟的桑果帶回去給家裡的老太太嘗個鮮。坐在廊檐角落裡的滿臉皺紋的老太太咀嚼著新鮮的桑果,露出了所剩無多的幾顆牙齒,滿足的神情好似在回憶她的童年。

當蠶眠桑葉稀時(蠶寶寶每眠一次就長大一些,對桑葉的需求也越來越大了,桑樹上的桑葉也越來越少了),桑果也熟透了掉在地上,讓螞蟻們快樂地享受它們的美味。當春蠶上山做繭子時,桑樹也只留下光禿禿的桑樹拳頭了。此時的孩子們不會出來串門了,因為他們都在搞創收——剝桑條皮呢。

在養蠶的農家中都有一個石墩放在或房前、或屋後的空地上,配上一個木榔頭(鐵榔頭太重,小孩子們拿不動)就可以開工了。家長把桑樹枝條剪下來,擼下桑葉,留下桑枝。小孩子家就開始將一根根的桑條放在石墩上,用木榔頭用力敲,把桑條敲得的皮和梗分離。桑條梗留著當柴燒,桑條皮晒乾可以到供銷社的代辦點(大隊里的小店)里去賣錢。晒乾了的桑條皮1毛8分一斤,如果有20斤就會有3塊6角,那時候簡直是大款了。孩子們都在暗地裡較勁,所以不串門,爭取時間多剝點桑條皮,可以裝裝大款。小孩子也有一些物質上的攀比,比方說賣了錢可以去街上買連環畫、買文具、買粘紙等等。當時,我心心念念著買一本連環畫《英雄兒女》,為了實現這個念想,可憐的我用小手拿木榔頭用力敲桑條,手心都起泡了也強忍著繼續敲下去。因為,每一榔頭都是希望……現在這本已經泛黃的,花了我3毛錢的連環畫《英雄兒女》還在我的書架上,它見證著我用木榔頭敲出的希望。

當蠶繭收穫後,總要下起一段淅淅瀝瀝的春雨。不出三四天,桑樹上會長出桑木耳(俗稱桑樹蕈)來,它們猶如只只小耳朵,好像在聆聽著大自然的聲響。新鮮桑木耳加上酸酸的水榨菜燒成湯,絕對是美味。趁著雨小,孩子們穿上雨鞋、戴上斗笠、拎上籃子出了門,穿梭在桑樹林里,尋覓著棕色的、或是黑色的小耳朵。而小耳朵們也調皮的躲藏起來,讓我們找不到。在桑樹拳頭上、在桑樹腰肢上,甚至在桑樹根部上,我們終於找到了躲藏起來的小耳朵。「這裡多……這裡大……這裡沒有……」小夥伴們在桑樹林里互通著消息,叫聲、喊聲、笑聲響徹整個桑樹林。腳下的泥濘、厚重的雨鞋、濕漉的頭髮,隨著漸滿的籃子化成了一絲絲喜悅。父母正愁著晚飯沒有菜,我將一下午的成果,一小籃子的水靈靈的木耳遞給母親,我們的晚餐中多了一道鮮美可口的時新菜肴。

天終於放晴了,光禿禿的桑樹拳頭上又長出了新桑葉,正為夏蠶準備糧食呢!而我們正籌劃著星期天一起去逛趟街,購買心儀已久的物品,因為賣桑條皮的錢已經到手了。

鄉村四月沒有閑人,連孩子們也有忙不完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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