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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 晚安故事

作者:九兒九

01

那年元宵夜的燈海中,梔子第一次見到許少,白西裝白皮鞋的富家子,相貌倒是清秀,也就十七八歲的年紀,帶著兩個下人在街市閑逛。

逛到了梔子家的燈籠攤兒前。

隔著一盞明晃晃的花燈,定定看著跟在父親身旁賣燈籠的少女。

那年梔子16歲,出生時,院里一株梔子開花,便取了這個名字。

那晚梔子穿藍布素花的棉袍,是新年時候母親熬了幾個夜晚趕製出來的,照著梔子的身形,不松不緊,剛好箍著她窄窄腰身。盤了蝴蝶扣,有一隻,剛好盤踞在梔子左胸上。

梔子的胸,在粗布棉衣下,也綻放16歲少女小巧的飽滿。

雖是窮人家的女孩子,卻長了一副梔子般清透的相貌,兩汪清水似的眼睛,晃晃的。

許少看呆了。

是晚,許少著人買下了梔子家所有燈籠,價都不講一點點,讓下人雇了車都拉走。

下人戰戰兢兢,少爺,買這麼多燈籠回去,老爺問起來……

許少不耐煩,非都帶回家不可么?你們不會挨著人家送兩盞。

下人不再言語,忙手忙腳地搬那幾十盞燈籠。梔子父親千恩萬謝,他只是個鄉下手工匠,靠著這點手藝養家糊口,但跟大作坊的燈籠沒得比,這一次分明是意外之喜。

而梔子,只是下意識抿嘴一樂。

不,她對這大方的英俊青年並無好感,紈絝子弟而已。她笑他的淺薄。

隨後,內心便也有一番唏噓,生在不同人家,有人一日三餐不繼,如她。父母要拼儘力氣才不至一家四口挨餓。有人卻錦衣玉食不知珍惜。如這紈絝子弟。老天也真是頑劣,非這番安排人世不可。

眼神里,便晃起一層淡淡陰鬱。

許少倒是察覺了,咦了一聲問道,姑娘,我買了你家燈籠,你不開心么?

梔子未作回答,只微微施了一禮,謝少爺成全。

許少一樂,舉手之勞,姑娘何足掛齒?

言語上,倒有幾分讀書人的口氣。

做派卻分明不是,讀書人才不會這般輕狂——這兩年梔子經常跟著父親來城裡賣東西買東西,也多少見得些世面,大約分辨得出來。

02

道了謝,許少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也察覺梔子不願多言,便湊在梔子父親身邊絮絮叨叨,無非是詢問梔子家住哪裡,梔子年方几何,叫什麼名字,可曾讀了什麼書……

梔子父親唯唯諾諾,不知是否應該作答。

後來梔子有些許不耐煩,走到許少身邊凜然問道,少爺打探這番詳細,意欲何為?

許少一回身,眼睛發出亮光,梔子姑娘,自然我是想去你家提親的。

梔子父親聞言手中正收拾的零散物品啪啦啪啦掉了下來,他被嚇到了。

跟著許少的一個下人,也張大嘴巴沒敢吭氣兒。

反倒梔子鎮靜些,看許少一眼,少爺怎可如此唐突?時間不早了,少爺請回吧。

許少急急說,如何是唐突?我是真心的。梔子,我回去便讓著人去提親。

梔子淡淡一笑,對不起少爺,我已許了人家。

說完,梔子扯了一把驚魂未定的父親,快步離開這是非之地。

走了幾步,還聽許少說,我才不信,我定會去的,梔子你等我。

梔子已扯著父親消失在街市的熱鬧處。然後走出好遠,梔子才緩了口氣,一顆方才強做鎮定的心砰砰跳起來,腿也有些軟了下來。

父親更是冒了一額頭的汗,道幸好這位少爺還講些道理,若來混的,恐怕今晚要生事端了。

梔子長長舒口氣,沒錯,這也是她後怕的。許少,他雖紈絝,但似乎也不是什麼惡人,否則放他們父女走才怪。

父女倆一路忐忑著,一直到出了城南門,看到南門外不遠的村子才算緩和下來。梔子安慰父親,沒事了爹。

又道,這次多賣兩塊銀元,竟忘記跟娘和弟弟帶些東西了。

父親啞然,哪顧得上?

父女倆又商定好,這事兒回去同母親和弟弟都不提。

還有……梔子突地臉一熱,爹,跟阿文也別說。

父親笑起來,看梔子一眼,不說。

03

阿文便是梔子早早許配下的姻緣,19歲,在城裡一家藥店當夥計,是個伶俐活潑的青年,兩家同村住,父輩交好,自小便結了姻親。

定好了來年春天,等梔子滿了17就便嫁過去。

這兩年阿文去了城裡,見面機會少了,但只要阿文回來,都會偷偷跟梔子見一面,送她一條繡花的帕子,一盒香粉……

是青梅竹馬的情意。

不讓阿文知曉倒不難,但想起許少,梔子還是忐忑了幾日。那年輕人看起來也一副執拗的樣子,梔子生怕他找過來再生事端。好在那晚父親只說了梔子的名字,並未告訴許少家在何處。想他就算一時半會地找不過來,再說那種富家少爺,沒準三兩日也就將她拋在腦後了,城裡,什麼俊俏模樣的姑娘沒有?

梔子便慢慢安下心來。

已是早春時節,想著再有一年她便可以跟阿文結成連理,心頭總有些小歡喜。

然,梔子的歡喜卻在暮春時節被亂世的戰火齊刷刷斬斷。那一晚,梔子一家四口,父母和弟弟在那一晚一起喪生於紛飛的炮火中。

全家,只梔子一人倖存。

整個村子成為廢墟。

梔子痛不欲生地和倖存的村人一起草草掩埋了家人,無其他活路,梔子決定去城裡尋找阿文。

幸好阿文無恙,戰火摧毀了城市南段,城北則安然無恙。

阿文在城北。

梔子已有大半年未見阿文,恍惚直覺他清瘦了些,不知是否是辛苦,臉色也有些蒼白……

梔子卻來不及細細分辨,只喊了阿文一聲便暈倒了。

人生巨大的不幸碾壓過猛,16歲的枙子終究無力承受。

04

醒時卻在一個陌生之所,床榻綿軟,紅羅綠帳,一團香氣裹繞周遭……梔子揉揉眼睛,疑心是夢,卻聽身旁一女人柔媚聲音,你可算是醒了?

梔子疑惑詢問,這是哪兒?

漸漸看清身邊的女人,紅艷艷的旗袍,珠翠滿頭,脂粉濃厚,辨不出身份年紀。

見梔子蹙著眉頭詢問,女人冷然一笑,這是哪兒?這是花滿樓,是世間最好的所在。

梔子突地臉色慘白,一顆心縮成一小團,想坐起來,身體卻瑟瑟發抖。

女人依舊笑,索性告訴你實情,是你男人把你賣過來的,他外頭欠了賭債,到處是窟窿,正愁沒法填補,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他說你還是雛兒呢,我信了,給了個好價錢,夠他逍遙一陣子了……

梔子總算爬了起來,顫顫地吼一聲,我不信。

女人白了梔子一眼,就知道你不信,刷拉從旁邊桌上扯過一張賣身契,看著你也識幾個字,自己看吧。

梔子哆嗦著看過去,上有銀兩數目,有阿文簽名,白紙黑字,她被阿文賣了。

大半年而已,她的阿文被這個世道變成了魔鬼。

梔子眼前再度一黑,撲通跌到了地上。

但這次梔子沒有昏迷太久,也就那麼一小會兒便幽幽醒轉過來。

家人罹難,梔子心死一半,殘存的另一半,是為著世上還有青梅竹馬的愛人。

轉頭卻被他出賣,瞬間,梔子一顆心便死到了底。

心死了,人卻還活著,如行屍走肉,沒有了心靈和情感,反倒省卻老鴇許多麻煩——也在她意料之中,心不死的女人進來才會哭鬧抗爭,不能接受命運這般拆遷。心死的女人便再無所謂,地獄或天堂,都是一般模樣。

05

風塵無日月,一晃梔子在花滿樓待足半年。

不記得身邊有過多少個男人,又都是什麼模樣?是有憐香惜玉之心亦或殘暴野獸之態,有何區別?每日里醒來喘一口氣而已。

甚至有時梔子覺得,倒也真應了老鴇所言,這是哪裡?這是世間最好去處,任由外面的世道紛亂不堪,此處永遠是泛濫著暖洋洋的春色。

用來安放一具肉體,此處倒比別處安逸。

甚至再遇見許少的時候,梔子都不曾認出他來,只恍惚覺得有些眼熟,只當是有過來往的熟客罷了。

她也早已不記得他了。

梔子似已不記得曾經一切,與她而言,曾經過往皆是前生。

已是來年春天。

原本是梔子要嫁給阿文的好時節,而如今,她墮入風塵,醉生夢死。連外頭的時日都已忽略。

許少卻認出梔子來,雖換了衣衫換了髮式換了表情和眼神,但,許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許少怔怔喚一聲她的名字,說果然是你,從去年元宵夜一別,一年有餘了。

梔子表情溫和漠然,反問道,先生你是否認錯人?我是胭脂。

梔子的手指在自己臉上輕輕滑過,對,胭脂。

進花滿樓那日,梔子便已改名胭脂。

但她到底也是記起他來。元宵夜三個字,在她心頭敲打了一下,格外清晰。

又如何呢?是他又如何?不過世間有種男女人生路窄,她落入此地,他來尋花問柳,碰上,不算什麼意外。就像她是梔子或者胭脂,眼下有何不同?

於是梔子不再否認,朝許少懷中靠去,你說是就是了。

許少卻一把推開梔子,雙手牢牢鉗住她手臂,梔子你可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到處找你,找了整整一年了。

許少眼中,突地落下淚來。

沒來由地,梔子覺得身體某一處輕輕一顫,竟有酸澀和微疼之感。

但又能怎樣?她早已無心早已麻木早已不能再愛。

可是許少的眼淚落下來,像雨滴落在瀕死的小草上,一瞬間,梔子有了一種復活的疼痛感。

如果……如果許少真的只是為尋找她而來。

06

沒錯,許少是來尋找梔子的。

一年前的元宵夜,他在人海燈海中邂逅梔子花瓣青嫩美好的梔子,一眼千年。那晚她匆忙離去,他未問出住址,後便大海撈針般在城裡城外地四下尋找。

直到戰火連連,卻跟擔心她與這亂世的安穩,某日聽聞風滿樓來了一個女子,和其他女子並不一樣。那些女子拿風情調情,而那女子,只用漠然。她連笑都是漠然的,少有隻言片語。

卻乖巧順從,從不抵抗。

不知怎麼,許少突地想到了梔子。

他那麼不願意是她,他不願意她真的被這亂世逼入了風塵。

他卻又願意是她,這樣至少,她還活著。

卻真的是她。

他清白的梔子,他的一眼千年。

道盡相思,許少同梔子說,讓我替你贖身,你跟我離開此地,可好?

許少央求梔子,求你跟我離開。

梔子定定看許少許久,堅定搖了搖頭,梔子說以後別再來了,別再來見我,否則下次見面之日,也便是我的忌日。

梔子說,我說到做到。

許少便離開了。

果然再不曾來過。

許少捨不得梔子死。他懂這女子的決絕。她是今時的胭脂,已非昔日的梔子,早已被染盡污濁。她不能以此之身面對許少,面對這世間,那個只為一面賦她真心的男人。

她哪配得上?

他若為她贖身,不如讓她去死,許他一個清白來世。

不見許少,她且還可行屍走肉般活下去。

不見許少,他也可成她心頭最暖的一團火,她梔子此生不算白活,有父母疼愛,還有這般一個真心的男子相待過。

便這麼活著吧。

07

梔子就這麼在花滿樓活了十個年頭,殘花敗柳之際,亂世到了盡頭。

花滿樓沒有了,梔子從了良。先是在工廠做了兩年工,後遇到一個老實巴交的鄉下男人,男人不介意梔子曾入風塵,想娶梔子為妻。

梔子便嫁了,跟著男人去了鄉下。

日子萬般辛苦,男人累死累活,也只得溫飽而已。

但這般辛苦的日子卻也有驚喜到來,結婚三年後,梔子竟奇蹟般有了身孕,給男人生下一對兒女。

自此梔子才徹底告別前塵,活進了兒女繞膝的煙火人世里。

世道卻又不動聲色地亂了。

梔子在偶爾進城賣貨的男人口中,聽到城裡那些紛亂事端。聽到以前那些有權有勢的大戶人家,如今都成了喪家之犬。

梔子還是進了城,打探了兩日,終於打探到許少的消息——僥倖在戰爭中存活下來的許少,終究因家境和出身問題被世道不容,家散了,他也被打斷了兩條腿。

和男人找了半日,才在城南門的門洞下找到了只剩一口氣的許少。梔子和男人一起用平板車把許少拉回了鄉下。

幾碗暖熱粥湯,許少的命被梔子從閻王爺手裡搶了回來。

梔子讓兩個孩子給醒過來的許少磕頭叫了舅舅,對外,梔子和男人咬死只說許少是她失散多年的兄長。

偏僻鄉下,大家連存活都顧不上,並無人過多留意梔子家多的這一個又瘸又病的男人。

醒來的許少也像是傻了,許多日一個字不說。

梔子一日三餐送過去,哪怕只有野菜清粥,然後每日將許少手臉擦得乾乾淨淨,換上男人綴了補丁的乾淨衣衫。

梔子同木獃獃的許少說,此後這裡就是你家,我們活著,你就活著。

08

許少是在某一個春日醒了過來的。

醒過來,有了活著的精氣神。

然後那一日,許少招過梔子的一雙兒女,同他們說,以後,舅舅教你們識字吧。

兩個孩子茫然轉頭看著身後的母親。

梔子微笑著朝自己兒女點頭,說聽舅舅的,以後,舅舅就是你們老師。

於是兩個孩子轉回頭去,叫了許少一聲,舅舅老師。

許少抬頭看梔子一眼。

梔子也在看著他。

目光都遍布滄桑,都已老去了,老得已經再也流不出淚來了。卻還是綻放出了生命的暖意和歡喜。

世道如此坎坷,而他們都還活著,還在一起。

這真的,比什麼都好。

這一眼,才是千年。

圖片來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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