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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鄉野狐咀

又是雨天,雨天是最讓人想家的天氣,尤其是大暴雨不請自來的天氣。總擔心家裡的老房子有沒有漏雨,總擔心三面是水只有一面是山的老家野狐咀能不能扛住大暴雨的考驗!

野狐咀跟北方其它的山村一樣,除了貧困之外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那山、那水、那人早已在我心裡打成了一個情結,任誰都打不開,它們終將和我體內的血液一樣陪我走向終點。

古老的秧歌里這樣介紹我的家鄉野狐咀:出東門一條馬路,向西行往東走,來到了武山縣楊河鄉王河村,原地名野狐咀。其實野狐咀四面大山環抱,群山之間有一條馬塢河(渭河的支流,發源於岷縣,在洛門段叫大南河,洛門董庄匯入渭河)自南向北流過,馬塢河很自然的將村子劃為兩半,河的東面叫那坡里,河的西面是這面庄,兩面合稱野狐咀。打我記事起野狐咀的春夏秋冬都很美,美得很純粹、很自然。

驚蟄一到,大地一聲春雷驚醒了這個冬眠的山村,蜿蜒曲折地馬塢河在不知不覺中慢慢解凍,金黃的看燈花(燈花,根可入葯)悄悄地從冰雪消融的磨渠邊探出了頭偷偷地沐浴著暖陽。緊接著,陽坡里的木牛、硬灣里的斑鳳、河灘上的仡佬干(蒲公英)、房前屋後的桃花、山間坡梁的山杏紛紛怒放,風刮過除了泥土的清香就是花的芬芳。清明時節,上完墳後,七八個玩伴在大山裡上跳下竄,這是請花(把山裡的野花刨來栽在家裡的菜園子或破了的洋瓷碗、搪瓷缸子里叫請花)的節奏。

夏季是一年中我們最快樂的日子,河邊上時不時的有我們打澆水(游泳)的身影。七八個歲娃娃(小孩)拿著背篼、填炕耙在河邊徘徊,那是在撈魚,後面那個手裡提著很多隻布嚡(hai)、一個罐頭瓶並且褲筒挽起來的就是我。(由於我身體矮小、膽子又小所以在娃娃堆里只能是提嚡(hai)地角色)。放學後在爺爺給騾子割草回來後放在圈門口的背篼里尋尋覓覓,那那是在找酸甜可口的瓢子(野草莓),瓢子既是布谷鳥的最愛,也是我的最愛。最吃不夠的算是秕哥(小豌豆角)了,一幫子娃娃偷偷的鑽到別人家的秕哥地里躺著吃上半天,再擩(ru)一個腰包塞滿了撒腿就是跑啊!打麥場上擦完麥簡子後順手採一把麥桿,編一個雞蛋頭或擰擰轉的螞蚱籠子。讓妹妹在場里看豬和雞,自己斂上幾個夥伴到屲來(坡上)捉上幾隻煙熏螞蚱和栁螞蚱(菜綠色的),路邊上的美姿(一種帽子狀的橘紅色野果)無一倖免的裝進了哥幾個的肚子,順手扒一把紅艷艷的山丹丹花送給妹妹,免得她在大大(爸爸)、媽媽跟前翻舌頭。夥伴們最團結的時候還是在路上遇見長蟲(蛇)的時候,有的拾石頭,有的上樹挄(kuo)樹枝,沒一陣子,一條菜花蛇或是麻長蟲就被我們連皮都剝了綳到棍子上了。最狼狽的事算是吹癩蛤蟆了,抓一隻癩蛤蟆壓倒在河堤上,拿一根麥稈戳到蛤蟆的屁股吹不一會它就四腿懸空肚子鼓鼓了,此時手裡拿一塊板憋(扁)石頭的霸王(孩子頭)還沒等我跑遠,一石頭下去聲如放炮、血肉橫飛吶!

一葉落而天下知秋至。樹上的毛桃漸漸出葉了,沒等利核(hu)我們就迫不及待地試吃好多次了,八月十五一到,房前屋後、園裡埂邊的毛桃樹上續滿了猴子似的我們,桃子一上手都來不及擦洗,布嚡上一個來回就直接進口,猴子吃桃也未必有如此之生動吧。麥子下種時節,最喜歡跟著我大(爸)去山裡面,因為屲上有好多美味的果子,剪子(一和種酸甜中帶澀的類似沙棘的野果)、野葡萄、牛奶頭(一種玉壺春瓶狀、表面有絨毛、紅色的野果)、瑪瑙(花呈黃色梅花狀,果子如紅色珠形瑪瑙的野果)、綿梨(一種簇狀紅色野果)酸梨、石棗、李子等野果多得吃不過來。最美味的當屬爺爺從地埂上套來的野雞了,此時的野雞很聰明也很笨,聰明的是它們知道人們將麥子種到地里了它們可以飽餐了,殊不知爺爺早已在麥地的周圍下了套等著它們了,為了溫飽搭上身家性命,也許這就是鳥為食亡的法則吧!

媽媽在煤油燈下開始為我和妹妹做暖嚡、棉褲、裹圖(用棉花和緞子手工做的棉衣)了,冬季不約而至。忙了一年的農民人還得忙著碾冬場,公雞叫了三遍了,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野狐咀的人開始攤場了,打麥場上好不熱鬧,場門ロ那一對架好的犏牛已經蠢蠢欲動了,天才蒙蒙亮。河灘里的二爺吆著牛在場上轉著圈圈碾著場,一圈又一圈,彷彿這就是輪迴。做騙工(互相幫忙做工)的人啊都到麥垛子主人家喝雞蛋湯、吃油頁子(麥草燒鐵鍋、開水燙麵、土榨油所烙的一種多層薄餅,個別地方叫爛草帽)去了。吃過早飯,鄉親們卯足了勁翻場、抖場、磨場、撣間,一切工序已成定製,不知流傳了多少春秋。中午時候,要吃腰乾糧(中中午飯,可能是吃了幹活腰裡就有勁了才叫腰乾糧)了,一般是女主人水擔兩頭挑兩籃子煮熟的洋芋、甜根(甜菜根)、配艷根(一種家裡種的冬季餵豬的萊),當然少不了野韭菜、艾葉子腌的鹹菜。兩個洋芋蛋下肚,歲娃娃狂歡就來勁了,在麥草堆里翻跟頭、打滾、牆娃娃(捉迷藏),美著就撐不住火了(美呆了)。

冬季對我來說最美的事就是過年了,當然,過年前得把年豬先殺了。一聽到豬的嚎叫聲,我和夥伴們都會以最快的速度奔赴殺豬現場。寒風瑟瑟中等上幾個時辰,不為別的,只為殺豬匠開膛破肚後搶到那隻心儀已久的豬尿泡,我敢坦言搶到豬尿泡的那一刻我們比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時都要狂喜。當然,每次都是讓霸王學應(我堂哥)搶走了,不過他還算義氣,在他吹著快沒氣的時候也會讓我頂在牆上吹上兩口。等尿泡吹圓後,我們會用家裡偷來的毛線綁緊,在地上像拍籃球一樣玩上一陣子。萬一破了,我們也有高招,找一個破洋瓷碗綳到上而,那鐺鐺鐺的聲音可好聽了。臘月二十三,祭灶爺,家家戶戶攪一鍋攪團要裏住那個準備上天向玉皇大帝說壞話的灶王爺的嘴,當然攪團最後都讓人吃掉了。

臘月二十六蒸年饃饃,每年鄰村的瓜雙來(鄰村一個憨子)都會背著背篼來收年饃饃,村子裡的人都會慷慨地給上幾個饃饃,不諳世事的我們總是跟在瓜雙來的後面捉弄他,現在想想實不應該啊!年三十,我們迫不及待的讓大大(爸爸)、媽媽拿出早已為我們準備好的新衣裳、綁鞭、炮仗,提早將綁鞭扎在棍子上準備接先人,粘對子(春聯)、貼門神,「出門見喜」更是少不了。大年初一,老老少少穿上新衣裳,牽牛拉羊扯上騾子放鞭炮、迎喜神,祈求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喜事連連。上九日(農曆正月初九,相傳這天是老天爺的生日)家家戶戶獻豬頭敬天爺,祈求一年風調雨順,莊稼有個好收成。秧歌算是庄稼人忙碌了一年對自己最好的犒勞了,甩開膀子、放開嗓子盡情地扭唱,能演上一個旦娃子推上一番四季花草算是當時我最幸福的夢想了。正月十五一過,年就算過完了。

如今,媽媽已不再就著煤油燈為我和妹妹做暖嚡和裹圖了,那個提著幾雙布嚡和一個罐頭瓶在河灣里徘徊的少年已很少出現在河邊了,白楊樹上的犏牛娃已經提不起他的興趣了,兒時的玩伴也奔向全國各地各自討生活去了。現在的孩子不再吹豬尿泡了,更別說吹癩蛤嫫了。碾冬場的場景早已一去不復返了,吆牛轉圈的二爺早已離我們而去。然而,兒時的一切總會縈繞在心間,剪不斷、理還亂。野狐咀也不是當初那個貧窮落後的野狐咀了,自來水代替了山泉,羊腸小道變成了寬闊的水泥硬化道路,獨木橋換成了長44米寬8米的大橋,節能燈、太陽能路燈代替了煤油燈,文化廣場寬敞坦蕩,新建的護村堤防固若金湯。兒時的一切隨著馬塢河不舍晝夜地流向了遠方,惟有兒時的記憶猶在腦海、心間,歲月帶走的不只是我們的青春,還有兒時的野狐咀!

(戊戌年盛夏雨夜,大山的兒子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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