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事先張揚的兇殺案

最新 07-02

一起做個熱愛生活並努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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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夫列爾·加西亞·馬爾克斯

最近沉迷於期末考試的小編終於從苦海里掙扎出來了，今天給大家請來了天外的耿小菲同學，分享他的故事。記得高中時寫作文時常偏愛引用馬爾克斯《百年孤獨》里的名句，且也只看過他的這一本代表作，如今看到拜託耿小菲同學寫的文章，突然發現遺漏了很多精彩的故事，希望你們也能和小編一起去嘗試了解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加夫列爾·加西亞·馬爾克斯筆下的故事。

生命中曾經有過的所有喧囂，都將用寂寞來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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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仔細梳理，發現思路這玩意兒是真的有趣。比如說前幾天京津冀地區陝西遊子思想動態交流會(其實只有三個人)不定期不大型線下聚會選在一家日料館。酒足飯飽之後某狗開始日常吹水，當著全館的人表演了一段電影台詞背誦，《讓子彈飛》中姜文周潤發葛優鴻門宴的全部台詞被這傢伙一字不差地背下來。當時我只有兩個想法：高中他背文綜要是有這麼認真怕早不用跟我一起困守津門。第二個就是：回去得把《讓子彈飛》再看一遍。看完後順便補了一部《一步之遙》，姜文自己最喜歡的電影，網上的評論清一色的「傑克蘇」、看不懂之類，但總感覺劇情有些熟悉，死活想不出來在哪看過類似的故事，直到影片結尾馬走日中第二發子彈的時候，一句話從記憶深處蹦出來：用她那百發百中的標槍將它象一隻沒有意志的蝴蝶那樣釘牢在牆壁上。

《一樁事先張揚的兇殺案》。沒錯，我的思緒就這樣從一頓日料飄到我最喜歡的作家一本不怎麼出名的中篇小說上。內心很為這部小說鳴不平，好像馬爾克斯其他書全都被一本《百年孤獨》蓋住了。但可以負責任地說，很多人讀《百年孤獨》完全就是為了讀完以後可以在吃日料或什麼類似的場合背出其中一兩句。可如果有興趣讀幾部中篇或短篇，就會了解到馬爾克斯真正的偉大之處（安利一下《光恰似水》）。

一樁事先張揚的兇殺案

生活給我們另一個機會將事情做好，可是如果我搞錯了，今天就是我們所生的全部，我會對你說我多麼愛你，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仔細探究的話，我不相信姜文沒有讀過《一樁事先張揚的兇殺案》（下面簡稱《一樁》），因為劇情實在是太像了。馬走日至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殺完顏英，《一樁》中也沒有人知道聖地亞哥·納賽爾到底有沒有睡過聖羅曼的新婚妻子安赫拉，而這兩個未解之謎最大的相同之處就在於：它們壓根兒、完全、totally、ぜんぜん不重要。事情發生了，有人死了，就得有人償命，大眾只關心這一點，當然有人可以從中撈一筆。門風被玷污了，就得有人擔責。自己家的榮譽就必須被捍衛。安赫拉的兩個兄弟就得站出來，殺個人，告訴世人我們完成了復仇。

這麼說來，這部小說的劇情簡單至極。安赫拉結婚當晚發現不是處子之身被退回娘家。被問到是誰時只說了聖地亞哥·納賽爾這個名字。於是兄弟兩個第二天一早就去納賽爾的家，在他見主教回來時把他殺了。但正如之前所說，納賽爾被殺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兄弟兩在決定復仇的同時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全鎮所有人，甚至納賽爾的母親。唯一一個不知道這個消息的就是納賽爾本人。不可思議的點來了：為什麼這樣納賽爾還會被殺，而且死狀之慘宛如被開膛的豬？事實上，從兄弟倆做出這個決定到納賽爾被殺，有整整一個夜晚和一個上午的時間，全鎮所有人都可以出手去阻止。更細思恐極的是，兩兄弟的本意也許就是希望有人出手阻止。榮譽這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就像《羅曼蒂克消亡史》中說的那樣，多幾個台階，面子一點一點也就找回來了。從兩兄弟的角度看，家族的榮譽需要以血來捍衛，但只需要讓世人看到他們的決心也就夠了。被殺者有充足的時間逃跑，兄弟倆不知道他在何方，放話出去見一次殺一次讓大家看到決心，就行了。再不濟在動手時被周圍人攔住，一頓「算了算了大過年的」之類的和稀泥攻擊，面子給足了也就過去了。不然也不會明知道納賽爾在家的情況下還挨著家問他在哪。也不會逢人便說「告訴納賽爾，我們要殺了他」。

全鎮的民眾們的反應就更有趣了，所有人都知道納賽爾得死，但納賽爾死那麼善良活潑誰也不想讓他死，可就是沒有人告訴他。多年以後被問及此事，他們說：「我以為有人告訴他了，全鎮人都知道他肯定也會知道」「我看著他走過來，以為他已經死了」「維卡略家的兄弟只是想捍衛榮譽」「我害怕」每個人都有理由，理由也總有道理，但其實只需要一句話就可以避免一場血案。如果兩兄弟的問題是面子問題，那全鎮居民應該說是一個責任問題。因為這麼說可以套用幾個簡單的定律去解釋：「責任稀釋」+「多元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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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精闢，我找到這個解釋的時候開心地就像用一根標槍穿過層層迷霧穩穩地把一隻蝴蝶釘在牆壁上，在釘上去之後的一瞬間蝴蝶還輕輕動了動翅膀。人越多，越沒有人承擔責任。同樣，人越多，每個個體會越糾結別怎麼做，這件事到底誰對誰錯。簡而言之，人越多，人們越覺得這事跟自己無關。就像我在宿舍打遊戲時叫舍友帶飯，發在宿舍群里的話那中午是鐵定要餓肚子的，如果私發「書記幫我帶個飯愛你木啊」就好很多，賣萌賣得好這頓還不用給錢。這部小說根據真實故事改編，一如既往的魔幻現實主義。而且現實原本就是魔幻而充滿各種悖論的。就比如說責任稀釋，栗子多得我都得拿袋子舉。

《一樁》採取了類似紀實文學的形式，非常聰明的做法，在這裡不得不吹一下我加的天才，不帶任何情感與偏頗的敘述更能讓人體會到刻骨的真實，也更能讓人們去思考。當然小說的原意並不是讓人去思考，只是有一個非寫不可的故事要寫，至於讀完體會到什麼就不是作家的事情了。印象中拉美文學脫離政治主題似乎叫做「天鵝絨革命」，但為寫這些東西再去查只能查到捷克斯洛伐克的政治更迭。誰知道呢，反正一脫離政治和無病呻吟，小說就是作者鬱結於心不吐不快的一口氣。說遠了。

故事的結局就是，納賽爾在自家門前全村人的圍觀之下被捅數刀死去，他母親卻以為自己兒子就在樓上房間而死死頂著門不讓外人進來。案發後兩兄弟被審判並被認定為類似榮譽謀殺而無罪釋放，安赫拉多年來一直和聖羅曼保持著單方面通信最終挽回了這個男人，他回來時帶著安赫拉寫給他的全部書信，它們甚至都沒有被拆封。納賽爾的死被普遍認為為他的行為贖罪以減輕鎮上居民的罪惡感。這樁慘案最大的受害人被認為是鰥夫希烏斯，因為聖羅曼當時花了一萬比索買下了他承載一生回憶的房子作婚房，希烏斯在兩個月後的去世被認為與此有關，他甚至請求聖羅曼慢慢付錢給他因為他沒有可以裝得下一萬比索的箱子。

當然故事並沒有我所說的那麼單薄，馬爾克斯最牛逼的就是他永遠可以把故事講得很豐滿，讀起來就像大口喝著黑朗姆酒，焦糖和橡木融合在一起的味道濃郁厚重酣暢淋漓，一口下肚瞬間升天，甚至只看一眼就讓人上癮，就像《一樁》的開篇：「聖地亞哥．納賽爾在被殺的那天，清晨五點半就起床了，因為主教將乘船到來，他要前去迎候」宛如陳年老酒拔掉塞子時迷人的聲響。也像它的結尾：「『他們把我殺了，維內弗里達，』他說。

他在最後一道階梯上絆倒了，但是立刻又站了起來。』他甚至想到用手撣掉沾在腸子上的塵土，』我姑母維內弗里達對我說。後來聖地亞哥·納賽爾從那扇打六點鐘起就開著的後門進了家，一下子撲倒在廚房裡。」醉人宛如煙盒裡最後一根煙。當然，讀他的短篇就是另一種感受，類似大口喝一杯加冰加酒莫吉托（再次安利《光恰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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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納賽爾？他到底有沒有上過安赫拉？這個不重要的問題也在這裡說一下吧。為什麼它如此地不重要？舉個例子來說，有一天我和我妹妹走在一條路上，路牌寫著「安定路」，妹妹問我：「這條路為什麼叫『安定路』啊？」我想了想：「這條路不叫安定路也可以叫阿貓阿狗路，到時候你又要問我它為什麼要叫阿貓阿狗路。但它總得有個名字吧！」我總覺得我不經意說出來的話有時候會接近真理，這麼多年以來我都認為這句話就是最好的證明。

最後附納賽爾被殺的描寫，再次感嘆我加的天縱之才。願他在天國安息！?Descanse en paz!另：這段描寫總是讓我想起《檀香刑》，我愛我思緒遊走的方式。

「狗娘養的！」他喊道。

尖刀扎穿了聖地亞哥·納賽爾的右手，接著又從右肋深深地扎進去。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的慘叫聲。

「啊喲，我的媽呀！」

彼得羅·維卡略使出屠夫的野勁將刀拔出來，幾乎就在同一個地方又捅了第二刀。「奇怪的是，刀拔出來時滴血不沾，」彼得羅·維卡略對預審法官供認說。「我至少給了他三刀，他一滴血也沒有流。」挨了第三刀以後，聖地亞哥·納賽爾雙臂抱著肚子彎下了腰。他象牛犢一樣哀叫了一聲，企圖轉身背對他們。巴布洛·維卡略拿著彎刀站在聖地亞哥·納賽爾的左邊，當即在他的背上砍了唯一的一刀，一股鮮血迸了出來，染紅了他的襯衣。「那血同他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巴布洛·維卡略對我說。聖地亞哥·納賽爾受了三處致命傷以後，再次轉身面對他們。他背靠在他家大門上，毫不抵抗，彷彿只是想幫助他們各處都砍幾刀，最後把自己殺死。「他沒有再呼喊，」彼得羅·維卡略對預審法官說。「相反，我象是看到他在笑。」這時維卡略兄弟對著大門繼續你一刀我一刀地、毫不費力地砍了起來，他們顧不上害怕，那令人眼花繚亂的刀光使他們完全沉浸在歡愉之中。看到他們這樣行兇，全鎮的人嚇得喊聲不絕，可是他們卻聽不見。「我覺得彷彿在騎著駿馬飛奔一樣，」巴布洛·維卡略供認說。

但是，兄弟倆猛然面對現實醒悟過來，因為他們已經精疲力竭了，可是還覺得聖地亞哥·納賽爾永遠不會倒下。「他媽的，表哥，」巴布洛·維卡略對我說，「你不知道殺個大活人可真是不容易呀！」彼得羅·納賽爾想最後結果聖地亞哥·納賽爾的生命，便找他的心窩下手，但是他幾乎到腋下去找了，因為豬的心臟是在那個地方的。聖地亞哥·納賽爾沒有倒下，因為正是那兩兄弟的刀不斷砍來將他支撐在門上。巴布洛·維卡略絕望了，他拚命在聖地亞哥·納賽爾肚子上橫砍了一刀，腸子頓時全部涌了出來。彼得羅·維卡略也想這麼干，但是由於害怕，手腕不聽使喚，一下子砍在聖地亞哥·納賽爾的大腿上。聖地亞哥·納賽爾倚在門上繼續站了一會，直到陽光下看見自己潔淨髮綠的腸子時，才跪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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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最後，如果這篇文章有幸被你看到，我得向你致歉，因為我久遠的記憶總有偏差，對原文的描寫必然有不符之處，而且在引用原著內容時沒能找到最優秀的譯本(並且忘了我看過最佳的譯本是哪位大佬譯的了……個人認為南海出版社的更佳。比如說在上文南海譯本把腸子的顏色譯為藍色，怎麼想都覺得比綠色更合適)，還望海涵。

生活有很多種方式，「誠實的生活方式其實是按照自己身體的意願行事，餓的時候才吃飯，愛的時候不必撒謊，睡覺的時候也不用為了逃避可恥的愛情程式而裝睡，自己終於成了整張床的主人，它的全部都歸自己獨享。」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方式，擺脫孤獨，有閑時翻翻書，和小編一起去尋找更有趣的故事分享與你。

文字/天外·耿小菲

排版/小橘

圖片/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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