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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盾:樂以療心傷

昨晚,譚盾指揮青島交響樂團為市民獻上了一台聽覺盛宴。

青島日報/青島觀/青報網記者 梁 辰/文 王 雷/圖

譚盾來了。

昨晚,青島市人民會堂,作為指揮家的譚盾背對著觀眾席,劇場的頂光照著他有些發青的頭皮,年輕的青島交響樂團在他的引領中,進入了充滿哲學意味的忘我境界里,連樂章中「水滴」(水正是本次演出的關鍵元素之一)的聲音都纖細可聞,終究匯流成嶗山的溪水、中國的河流,終於漫過整個演奏廳。這是譚盾的氣場。

1999年因歌劇《馬可波羅》獲得格萊美作曲大獎,2001年以電影《卧虎藏龍》配樂獲得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原創配樂獎」,2007年任張藝謀導演歌劇《秦始皇》作曲,2017年在威尼斯藝術雙年展上獲得終身成就獎——金獅獎……早已功成名就的譚盾還仍然保持著自己的先鋒性,他的水樂、石樂乃至充滿巫氣的音符,依然延承著他幾十年來大膽、狂妄甚至有些離經叛道的音樂表達。

就在演出前,譚盾還在青島舉行了一場名為《音葯與音樂·樂葯的未來與古考》的公益講座,談著自己對音樂新的理解:交響樂團就像是一個藥鋪,演奏員、指揮則像是藥劑師,音以抒懷,樂以療傷——心傷……

面對這位湖南鬼才,你永遠不要提前猜測他又悟到了什麼。

似是故人來「在與青島交響樂團合作的舞台上,譚盾執棒,目光時而顧及縱情拉著小提琴的青島籍小提琴家孫恩美,她是已故老友的血脈與音樂信仰的延續。演奏廳的頂光下,似是故人歸來。」

譚盾和青島是有緣的。

1977年,高考恢復了,譚盾以「農民音樂家」的身份被推薦參加了考試,譚盾把他的那把小提琴當成二胡拉,給主考老師留下了深刻印象,最終進入了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文革」剛剛結束不久,即便是身處中國音樂最高學府的天之驕子們,對於西方音樂也知之甚少。

有一位青島同學在閑談時說到了巴赫。譚盾納悶,巴赫是誰?他聯想到李義山的「卻話巴山夜雨時」,心想這人或許是四川人吧。

當這位青島同學將這位「西方近代音樂之父」的來頭和成就和盤托出時,周圍人都感到驚訝。這位青島同學叫孫誼,他會比較中西方音樂乃至文化的差異,對古典交響樂有著自己的見解,時常會成為同學們在一起聊天時的中心。譚盾與孫誼成為摯友,這位青島才子對音樂的理解也影響了譚盾日後的創作之路。

1986年,獲得哥倫比亞大學獎學金的譚盾來到了紐約,而孫誼則去了澳大利亞留學,他們的理想遠大甚至在外人看來有些狂妄,想著把中國音樂帶到世界並實現對傳統音樂革新,同樣踏著激情驅使的步子,他們相信即便天各一方也會殊途同歸,兩條暫時平行的線總有一天會交匯在一起。

譚盾當時沒有想到,自己走上的是一條異常陡峭的路途,即便他走進了心目中的殿堂——林肯中心,《紐約時報》對譚盾中西融合的音樂嘗試大加諷刺:「譚盾根本不會寫交響樂,他還是回中國寫二胡吧。」不過對於現在的譚盾來說這不過是小插曲,十年後,同樣是《紐約時報》,把他評為「全球十大音樂家」之一。

他也沒想到,在這段艱難的跋涉中,會聽到孫誼因車禍去世的消息。「他是非常善良而慈悲的人。」譚盾記得當初孫誼對巴赫的評價「在他的音符中流著人類的信仰」,也認為孫誼是生命給予他的饋贈。

「音樂是我和孫誼共同的信仰,音樂可以養心,可以抒懷,澆心中塊壘,在創作中我時常想起他的話,音樂是可以滋養生命、治療心傷的。」譚盾說,就如米蘭·昆德拉那部傳世之作所說,生命中有太多不可承受之痛,於他而言,音樂是最好的療傷葯,而音樂家也應該將這種感悟傳遞給觀眾,給予他們最大的心靈撫慰。

這次譚盾與青島交響樂團合作的「青島之情——琴島之音」音樂會的演出名單中,有一位叫孫恩美的小提琴家,她正是孫誼的女兒。孫誼在故去前,曾與譚盾有過深談,說最大的願望就是「讓女兒成為小提琴家」。後來曾執念「不婚主義」的譚盾也成為人父,他讓兒子去彈鋼琴,有時候都想哭,因為覺得孩子那麼小實在是太艱苦了,但他和兒子說,「你爸從小到大,四十幾年了,每天早上都是六點半到八點半進行音樂訓練,從不間斷,除了旅行以外。所以我的音樂是信仰,我的音樂是打坐,我的音樂好像是閉關一樣。」

感同身受,譚盾太了解老友的心思了,他雖然沒有太多和小恩美接觸的機會,但一直默默地關注著她:從孫恩美獲得澳洲青少年比賽的小提琴第一名,並斬獲楊波爾斯基國際小提琴比賽、布隆斯格羅夫國際比賽、皇家海外聯盟音樂比賽的重要獎項;到成為英皇音樂學院助理副教授,在英國白金漢宮與大名鼎鼎的馬克西姆·文格洛夫合作演出《雙小提琴協奏曲》……譚盾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將孫恩美的成績一一羅列,就像一位家長驕傲地誇著自家的孩子。

人生的兜兜轉轉,必會如當年所想的那樣「殊途同歸」。

在與青島交響樂團合作的舞台上,譚盾執棒,目光時而顧及縱情拉著小提琴的孫恩美,她是老友的血脈與音樂信仰的延續。演奏廳的頂光下,似是故人歸來。

水為樂之魂「譚盾愛水已成痴,幾乎到了不瘋魔不成活的地步,而青島的海、嶗山的溪流乃至嶗山礦泉水、青島啤酒,皆可融入他的創作靈感中。」

譚盾愛青島的「水」——了解譚盾的人,會明白這是很高的評價。在他的眼中,水代表了中國的文化精髓。

與文學家沈從文一樣,譚盾對於湘西文化也有一種徹骨的迷戀,這種迷戀的載體,就是水,這是一種關於故土乃至「母體」就存在的情懷。「我們所有的人都是在媽媽的肚子裡面就聽到了水聲,那麼第一次聽到媽媽肚子里的水聲的時候,也許正好奠定了你一生中的這個道。水使你想到你從哪裡來,要去哪裡。」譚盾曾提到,水是故鄉的音樂,讓他回到靈感的源頭。

同時水對於譚盾來說又是「世界的」,他熱愛莫扎特,「我覺得在大自然萬物中間,如果我們說雷電是搖滾的話,那麼清澈的流水、溪聲就是莫扎特。」當年他在紐約指揮排練《水樂》,紐約愛樂樂團的首席跟他開玩笑,「你可千萬別加那麼多的水『元素』,我害怕把樂隊給淹了」,譚盾大笑,依然如故。後來他的作品《永恆的水》是由五十多種與水有關的裝置來演奏的多媒體協奏曲,作品《少林禪宗·音樂大典》則是從嵩山採集大量水的聲音後完成的作品。他還曾經包下上海體育館整個游泳池,請了十幾個跳水運動員用各種姿勢跳入水中,研究水的形狀、水的顏色和水的力度。

2017年,在世界最具影響和威望的威尼斯藝術雙年展,譚盾獲得了終身成就獎——金獅獎(Golden Lion Award for lifetime achievement),頒獎詞中有一條令人印象深刻——「為世界水資源的保護及世界環境的再生,做出了偉大的貢獻」。

譚盾愛水已成痴,幾乎到了不瘋魔不成活的地步,青島的海、嶗山的溪流乃至嶗山礦泉水、青島啤酒,皆可融入他的創作靈感中。

他曾在嶗山聆聽過北九水的溪流撞擊岩石的迴響聲,曾在青島的海邊見證過大海「看似平靜的表面下,波濤洶湧」的激情,他認為青島的水讓這裡的啤酒成為世間少有的佳釀。在2014年來青時,譚盾就提到,他生活中很少喝酒,但在青島卻難過啤酒這一關,「平時五瓶啤酒就會把我搞醉,但在青島喝啤酒能喝六七瓶。我的朋友呂思清(著名青島籍小提琴家)是青島人,喝啤酒一向沒問題,跟他調侃時我就把這個笑話跟他說了。」

「青島的水很有靈性,我認為這也是這裡出音樂家的原因之一。」譚盾說,如果說呂思清、王亮這些成名已久的青島籍音樂家證明了青島的音樂底蘊,這次加入音樂會的青年小提琴家孫恩美、打擊樂家林喆則代表著青島音樂的未來。在這次他與青島交響樂團合作的音樂會中,開場從斯美塔那的《沃爾塔瓦河》奏響,接入孫恩美演奏的門德爾松的《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從河水自然的流淌進入到心聲的傳遞;下半場則由打擊樂演奏家林喆挑大樑演出譚盾本人的作品《定音鼓協奏曲》。

打擊樂獨奏家林喆小時候就讀於青島上清路小學,從中央音樂學院附中畢業之後,考入了德國斯特加特音樂與表演藝術大學,之後獲得了德國世界級馬林巴大賽大獎。「這是華人第一次在規模最大、級別最頂尖的馬林巴大賽上獲得認可,是了不起的榮譽。」譚盾在介紹後起之秀時,總帶著巨大的熱忱。

為了演奏《定音鼓協奏曲》,在譚盾的建議下,林喆專門到海邊收集了一些海石,放在太陽下晒乾,當作演奏樂器構成的一部分。「這是為了尋找屬於青島的聲音,這些海石經歷了歲月的沖刷和磨礪,擁有獨特的味道,青島的味道。」林喆說,譚盾先生對於演出細節的把控,已經細緻入肌理。

「我在國外生活了很長的時間,也讀過很多西方哲學方面的書,但經歷得越多越感覺自己的根在中國,我也認為水是這種文化認同感的根源所在。」譚盾如是說。

就如同譚盾所欣賞的沈從文為妻子寫下的那句名言,「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水之意蘊,就是他心中的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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